第204章 斡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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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說了,蘇州之事全權交給太子殿下處理,無論崔大人為了什麽事來,都去見太子殿下。”
    行宮外的護衛毫不留情的傳達聖言。
    崔容聲滿眼震驚。
    如此大事,陛下怎能由一個稚子全權處理?
    “有勞軍爺通稟,在下崔容聲曾任左馮詡之職,求見太子殿下。”
    左馮詡乃京師三輔之一,與京兆尹同品級,護衛想了想還是應下,去裏麵通稟。
    祁元祚正在接見在五姓之下討生活的幾個小世家。
    世家前身是學閥,掌控著書籍文字的解釋權。
    經過幾個朝代努力,學閥變成了如今的世家。
    皇權和世家相輔相成又互相遏製,有句話說得好,皇帝就是天底下最大的世家。
    想要把世家一舉屠盡是不可能,這個問題直至封建王朝被推翻,舉起人人平等的大旗也沒能得到解決,王朝周期律一直在重複。
    祁元祚想除毒瘤,沒想一竿子全部打死。
    要達成他心中的目的,靠蠻力是不行的。
    上官家、錢家、劉家、夏家、花家、馮家,這幾家是太子殿下精心挑選的工具人。
    上官家的家主是個年輕人,在一眾老鹹菜幫子裏就是嫩蛋清,頻繁的小動作盡顯局促。
    錢家家主是個沉穩的文人,內斂無華。
    劉家家主看著憨厚老實,實則目藏精光。
    夏家、花家、馮家是世交,前者桀驁,後者固執,中間不拘一格。
    幾家的掌家人被請來時十分懵逼。
    他們看戲看的正熱鬧,沒想到自己忽然入戲了。
    他們的底蘊不如五大姓,可不敢對太子擺譜,接到邀請函,立刻備上禮品登門。
    祁元祚與幾人寒暄一番,坦誠的亮了自己的目的。
    “孤胸無大誌,自聽聞六年前平浪湖船妓一事,就立誓,要為身在底層的百姓討一線生機。”
    “孤的目的原本隻有奴契。”
    太子殿下情緒低沉,頗有一番世事無奈的味道:
    “可是自孤進了蘇州城,三番兩次被針對,牽扯的事越來越多,一查之下,蘇州的五大姓實在令孤失望且憤怒。”
    “幸好有諸位,修身齊家,以慰聖心。”
    六家人連連自謙。
    桀驁的夏家主最先開口問了一句:“不知太子殿下查出的證據可屬實?其他三姓與王李兩家可是至交。”
    花家主內心輕嘶一聲,暗罵對方愚蠢,你這話不是在質疑太子編造證據構陷王李嗎。
    其實這也是問出了大家的疑問,他們至今還不怎麽相信王李真的會就此伏法,其他三姓不會讓太子這麽輕易把人殺了的。
    雖然全部抓進了牢房,但抓進去了又不是不能放出去,隻要頭還沒砍下來,都有轉圜的餘地。
    祁元祚瞥了他一眼:“王家和李家孤是絕不會放過的。”
    “他們罪證確鑿,即便有通天勢力,也翻不出大齊律法。”
    或許也知道自己的年紀不太能服眾,祁元祚加了一句
    “父皇也忍他們久矣,街上報紙傳的沸沸揚揚,若不殺,何以慰民聲。”
    這是給他們上一劑定心丸。
    有了必殺兩家作為鋪墊,祁元祚說出了叫他們一聚的真正目的。
    “隻是王李兩家掌握著大齊對外貿易的絲綢、茶葉的商道,若不能盡快銜接,恐怕會影響國庫收入。”
    大齊商稅是稅收的重要組成部分,鹽、鐵、茶、礦產、絲綢,這些東西總要有人負責。
    “邊關不平,不知何時就要開戰,大齊正該是多多儲備的時候,若因此使得國庫受累可就得不償失,這也是孤找上幾位的目的。”
    六人有人沉思,有人興奮,有人疑心。
    這裏麵的利益,大的沒邊兒了!
    天上會有掉餡餅的好事?就算真有,怎麽就砸到他們身上了?
    不用他們問,祁元祚主動給了他們答案:
    “孤拔除兩大姓,就要麵對其他三姓的反擊,孤此次找上諸位,也是為了想借諸位的能力抗衡一下其他三姓。”
    “五姓勢力說白了就是蘇州的毒瘤,孤好不容易趁其不備拿下了兩姓,怎麽甘心便宜了其他三姓,孤與諸位,互惠互利。”
    “都說寧做雞頭不做鳳尾,難道幾位就甘心永遠被五姓壓在底下?”
    “這次可是難得的好機會。”
    劉家主:“太子殿下,隻有茶葉、絲綢、瓷的貿易,我們六家也不夠分啊。”
    祁元祚微微一笑:“孤請了六位,卻沒說讓六位都參與進來啊。”
    “蘇州隻倒了兩姓,孤自然隻會扶持你們中的兩人。”
    幾人瞳孔一縮,更心動了。
    這代表著誰接手了王李兩家的產業,誰就會一躍成為第二個王家、李家!
    他們要付出的是站在太子一方,抗衡其他三姓的壓力,讓王李兩家一千多人全部死在閘刀下!再也不能翻身!
    至於奴契什麽的,早被幾人拋在九霄雲外。
    花家主出列:“殿下,此事事關重大,我們幾個還要再……”
    他話未說完,聽到有人來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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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殿下,行宮外崔家家主崔容聲求見。”
    六人彼此對視一眼,正要提出告辭,祁元祚不在意道:
    “欸,何必急著走,幾位留下來,一起聽聽吧。”
    六人:“……”
    崔容聲得到召見,他一進康平宮便見太子殿下端坐主位,而兩側還坐著六人,這六人崔容聲都認識。
    江南就這麽大,世家也爭資源,五姓強大,其他氏族不可避免得沉寂,太子召見這六人幹什麽?
    崔容聲三步並兩步,姿態卑謙納頭便拜
    “草民崔容聲拜見太子千歲。”
    祁元祚起身將他扶起來
    “孤聽父皇說過,崔大人為兩朝老臣,何必行此大禮?”
    太子稱崔容聲為大人,是尊重,崔容聲卻不能蹬鼻子上臉,因此口稱草民。
    其他六人眼觀鼻,鼻觀心,低頭看著手裏的茶杯,彼此無言。
    伯勞引著崔容聲入座,奉了茶。
    崔容聲餘光觀察著六人,秉著禮節捧起來喝了兩口,嘖嘖稱讚
    “草民此生還能喝到宮廷禦茶,再無遺憾了。”
    祁元祚將茶杯放在鼻下聞了聞,顧渚紫筍,是今年第一批新茶,產於紹興,距離蘇州不到兩百公裏。
    宮廷禦茶對身在蘇州的崔家,想喝就能喝。
    祁元祚心裏明鏡似的,不與他掰扯這點小事。
    “崔大人喜歡,走的時候孤讓下人包些送於崔大人。”
    崔容聲連連道謝。
    他大掃一眼,狀似疑惑道:“草民可是打擾殿下正事?”
    太子殿下裝作不懂:“怎會,諸位都是同道中人,沒什麽不能說的。”
    “崔大人盡管開言,孤保證,一個字都不會泄露出去。”
    六位家主紛紛訕笑:“對對對,太子殿下所言極是。”
    崔容聲頓了片刻:“草民此次前來,是聽聞有人去蘇州府衙鳴冤。”
    祁元祚不急著接,等他後話。
    崔容聲本來還有幾分輕視,可如今見太子不動如山,六人的存在令人一頭霧水,話到嘴邊又斟酌了幾番
    “六年前的平浪湖岸,已經隨著宋府抄家滅門了解,這群人忽然冒出來要求重查當年的案子,實在蹊蹺。”
    “這與崔大人又有何關係?”
    崔容聲遲疑不決,他不確定蘇州府衙的人會將事情推展到什麽地步。
    他袖子裏有兩份禮單,一份是崔家田產鋪子十年的盈利還有珠寶古玩若幹,一份是崔家庫房八成的金銀珠寶清單。
    今日之前,他以為太子想改變奴契,今日他又覺得太子想針對剩下的三大姓,若是前者,不值當崔家八成的庫房,若是後者,十年利潤恐有點少。
    就在崔容聲掙紮之際,蘇州府衙送來了一份文書。
    蘇州府衙的官員全關牢獄中了,調任的官員還在路上,一時半會來不了,一切事務由禦史大夫打理著,廷尉從旁協助。
    九十多人披麻戴孝告狀,帶頭的還是一秀才,所呈證據為六年前二十八房案死者的驗屍記錄。
    人證是死者殘存的血親,他們聲聲泣血,將孩子是怎麽被搶走,怎麽被強製簽下奴契,他們又是如何被追殺滅口全部道出。
    陸持的最後兩句話,更是將這件事推向了另一個性質:
    “平浪湖底船妓屍骨堆積如山,難道大人不想知道為什麽嗎?!”
    “因為五姓豢養私兵!他們在用船妓犒勞私兵!”
    祁元祚拿到這份陳詞,當著眾人的麵瀏覽。
    最後他輕輕的歎出兩個字
    “私兵?”
    崔容聲額頭唰的出了冷汗。
    其他六人更如屁股下長了釘子坐立難安,打量崔容聲的眼神一變再變。
    崔容聲恍如看到了幾頭餓狼!
    難不成太子早知此事就等著他入甕了?!
    難不成太子召見六家是為了等崔家倒台劃分崔家?!
    砍一批老的扶植一批新的,是帝王慣用的手段,崔容聲覺得自己接觸到了真相!
    皇權聯合小世家推翻大世家,在王朝中屢見不鮮。
    皇家看不慣五大姓,想扶植新勢力取而代之,這太正常了!
    崔容聲心氣一下萎了,他掏出八成積蓄示好
    “殿下!草民此來,是向殿下陳情,崔家世代忠良!絕不敢有二心,隻是難免與王李兩家有利益牽扯,望殿下不要聽信他人一麵之詞,草民認為,告狀的九十八人身份有異,應該徹查!”
    當年王李兩家借宋家的手處理幹淨,怎麽平白無故冒出了死者血親?
    背後定有人指使,是不是真的血親還不一定呢!
    難不成是司馬家?
    當年屬司馬家追叛賊追的最積極,也是司馬家說叛賊很可能與宋府有血仇,怎麽想都與司馬家脫不了幹係!
    祁元祚接了崔容聲的禮單,他打開看了看,很豐厚了,可是這都是積蓄,是死物,能源源不斷的掙錢的東西他是一樣也不給啊。
    土地、山林、礦產、商鋪……
    祁元祚嗤笑,他能看得上這些死物?
    “崔大人,孤也不是貪心之人,當年匈奴上桌與孤談判的價碼是祁連山,金銀珠寶絲綢玉器古玩名畫,換你崔家繼續崢嶸,這買賣,孤得賠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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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容聲篤定太子掌握了確鑿的證據,畢竟太子底氣這樣足,他咬咬牙割肉道:
    “殿下,草民家裏還有祖上留下來的一二十商鋪……”
    太子盤著血玉珠子沒吭聲,崔容聲上覷一眼,隻覺得太子在盤他全家老小的頭,心一狠追加道
    “還有山林。”
    “還有礦產!”
    太子依然不吭聲。
    崔容聲腿抖,都這樣了還不能令太子動容,豈不證明太子掌握的證據足以令他傾家蕩產?!
    崔容聲也養了私兵,他也很想有骨氣一點,但他已經老了,再往前就六十歲了,他不能讓崔家亡在他手中,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啊!
    “地!還有地!”
    “崔家願意向殿下獻上祖業!”
    上官、錢、馮、夏、劉、花六人,如坐針氈。
    這可是五大姓之一啊,在皇權麵前極盡卑微,連屁都不敢放,太子掌握了什麽證據,竟令崔家主投鼠忌器!
    若是兩死一降,剩下的周楊兩家,還立得穩嗎?
    若是崔家也倒了……
    六人眼神如虎,三個名額!
    若能借著這個機會一飛衝天……
    想想就令人熱血沸騰!
    崔容聲終於等來了特赦:“你門下親族手中有命案的讓他們全部自首,祖產上交九成,如此孤便放你一回。”
    祁元祚真心實意道:“崔容聲,你走大運了,這是孤為數不多的仁慈。”
    “望你好自為之。”
    崔容聲連連道是。
    “把你的禮單拿走,孤隻給你三天時間,過了三天,一切不作數。”
    崔容聲:“定讓太子殿下滿意!”
    他走時,伯勞送了他三兩茶葉,皮笑肉不笑道
    “顧渚紫筍又叫子孫茶,崔大人,您不會後悔今日的選擇的。”
    崔容聲無言告退。
    崔容聲一走,祁元祚開始趕客
    “六位回去好好想想,希望諸位能給孤一個有力的答複。”
    祁元祚著重強調了‘有力’二字。
    暗示他們給出合作的誠意。
    太子想要的誠意是什麽,這可就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想法了。
    人都走光了,太子殿下閉目養神。
    五姓私兵養在一起,崔家不幹淨。
    崔容聲很有意思,當年他任左馮詡,京都三輔之一,太後與齊帝爭權壓了齊帝一頭,這人看出太後小心眼,齊帝睚眥必報,為了明哲保身辭官回鄉了。
    那可是實權的三輔之一啊!
    有人一輩子都到不了那個位置,崔容聲說辭就辭了,就因為害怕太後或者皇帝記恨他,可見此人謹慎膽小到極點。
    他來投誠在祁元祚預料之中,他故意讓六家人留下,誘導他多想,謹慎的性格果然令崔容聲退步。
    接下來該讓牢裏的兩家的罪名落到實處,也別秋後問斬了,這幾天吧,該投胎的投胎,該流放的盡快上路。
    他要把楊家、周家,全逼出來!
    火還不夠大,還要再大一點!
    最好燒的整個蘇州沸騰!
    周家
    周有璋收到傳信大驚:“確定嗎?!”
    小廝鄭重點頭:“尹太尉親自交代的,錯不了。”
    周有璋來回踱步:“私兵的事決不能被發現。”
    “那這人從哪冒出來的?不是已經收拾幹淨了嗎?”
    “小環山。”
    周有璋愣住:“小環山?那不是司馬家圍困叛賊的地方嗎?”
    下一瞬他臉色大變:“司馬老賊!難不成這些人是他故意留下的?!”
    “我說他怎麽對捉拿叛賊的事這麽熱衷!”
    “好好好!我們五大姓倒了,司馬家正好一家獨大!”
    周有璋氣的臉紅脖子粗,院子裏一陣喧鬧,府衙的衙役衝進來,拿著拘捕文書
    “周老爺,有人狀告周府三位公子強奸殺人!我等奉命傳周其中、周其良、周其仁上公堂。”
    周有璋怒衝理智:“誰敢告我兒!”
    衙役卻不回他:“搜!”
    一陣雞飛狗跳,三個兒子鬼哭狼嚎的被抓走,周有璋眼珠子爬了一層血絲。
    “走!請老爺子出山!我就不信,他們敢動我兒!”
    老爺子是太祖奶兄弟,即便是皇帝來了也得給老爺子幾分薄麵!
    這種事情在楊家和崔家同樣上演。
    隻是崔容聲不敢保他們。
    而楊家,這位大齊唯一的異姓王,在兒媳婦王氏的哀求下,終於無奈退讓,決定豁出老臉,去聖上麵前求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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