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匆匆那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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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臣各懷心思地用完了這日的宮宴。
    半截的時候司馬策還有些不大高興,及至宴飲結束時,已經恢複了平和。
    易禾隻看他神色就知道,司馬策是心裏打定了主意,所以才釋懷了。
    諸多次的經驗告訴她,司馬策極少在一件事上猶豫不決。
    且一旦想定的事,便不會再心神不寧。
    隻不過,這也通常意味著他要下狠手了。
    也好,誰讓門閥們敬酒不吃吃罰酒。
    但凡剛才在宮宴上鬆一鬆口,結果就不會這樣。
    也算是他們逼迫司馬策加快振奮君權的進程了。
    其實易禾心裏有些沉重,她以為眼下並不是陛下跟門閥對峙的好時機。
    他剛做主改換了察舉新製,太學新製,重視選拔庶族,這已經讓很多士族不滿。
    隨後又借著租調一案肅清了三省,敲打了朝堂上的世家臣工。
    最近朝野上下早就暗流湧動。
    如今應當徐徐圖之,所謂水滿則傾,弦急則絕,也是這個道理。
    “大人……”
    易禾同袁傑一道才邁出殿門,婁中貴在她身後輕輕喚了一聲。
    “陛下口諭,宣您明日早朝後麵聖。”
    易禾微微頷首:“領旨。”
    ……
    她一路揣著心事來到中門處,隻見一輛通憲車候在外頭。
    沒記錯的話,這是她第二回在宮裏看到司馬瞻的儀仗。
    也不知道他是走沒走,於是往後回看一眼,正巧就被她瞧見了人。
    宴飲時,她著意觀察了幾回司馬瞻的臉色。
    看起來似乎較平日有些懨懨,麵色也有明顯的黃氣。
    她停住步子,司馬瞻看出是她,也疾走了幾步。
    兩人邁出中門才說話。
    “下官瞧殿下氣色不太好,可還有哪裏不適?”
    司馬瞻聞言無奈地笑了笑。
    “不曾,主要這幾個月每日都被文聰盯著喝藥,就算身子再好的人,喝幾個的月藥臉色也好不了。”
    湯藥喝久了確實容易麵黃。
    這點易禾倒是信的。
    不過司馬瞻提到了文聰,她就多問了一句:“殿下覺得文聰此人可信麽?”
    “沒問題吧,怎麽了?”
    易禾也說不出來什麽感覺,大約是覺得他性格迥異,讓她生出異樣。
    可李禕與他見過一麵,也覺得他奇怪。
    這就由不得她多想了。
    “沒什麽,總覺得這人仿佛跟尋常人不大一樣。”
    “你這麽一說,好像是。”
    易禾心裏一沉:“那殿下的藥以後務必要請人驗上一驗。”
    這話把司馬瞻聽樂了。
    “這是你給本王尋的人,若現在才懷疑他,那本王還有命活麽?”
    易禾一時語塞。
    司馬瞻這句雖然是玩笑話,但問得不無道理。
    她之所以信任文家人,是當初去他們府上請人時,親眼所見文老郎中對司馬瞻的拜服之色。
    而且他之前也一直兢兢業業地照料古將軍的病情。
    想必對這樣為國殺敵的武將十分崇仰。
    再加上易禾見文家門楣肅淨,家教嚴明,實在不像是會害人的人家。
    所以這才對他們無比信任。
    司馬瞻見易禾神色凝重,以為她將這話當真了,又趕緊解釋道:
    “本王意思是說,這人心思過於細膩,對術業也十分投入,仿佛心中沒有外物,怪異就在此處。”
    易禾這才醒過神來:“哦,是不是殿下也覺得此人無欲無求,活得沒有煙火氣?”
    “嗯,算是吧。”
    易禾又點了點頭,心裏稍稍放心了些。
    幸而司馬瞻不似有些粗枝大葉的武將,若文聰確有異樣,想必逃不過他的法眼。
    想到這兒,易禾躬身讓了路出來。
    “時候不早了,殿下請上車吧。”
    司馬瞻也還了個常禮,但是沒有上車,而是從侍衛手裏接過韁繩,策馬遠去了。
    狹長的宮道上,隻留下一陣颯遝的馬蹄聲。
    待司馬瞻的通憲車也調頭離開,石贇這才招呼車夫,命他將易禾的車趕過來。
    “大人,該回了。”
    石贇同易禾說著話,眼神還是往前頭瞟了一眼。
    “大人,殿下如今好似跟您生分了似的。”
    “是嗎?”
    易禾笑笑,絲毫沒有因為這句話失意,反而覺得十分踏實。
    “我倒以為這樣相處最舒服。”
    石贇眸中滿是不解。
    他明明記得之前殿下很樂意待在大人身旁的,跟他說話也多。
    現在怎麽看,怎麽像是尋常的同僚之誼。
    ……
    易禾進門時,在橙正在燈下用功。
    她見易禾進來,忙起身尋了常服給她遞過去。
    而後挪著步子站在她寢室外頭。
    “公子……”
    “奴婢有件事想請公子示下。”
    易禾在裏間問:“有事就說,怎麽還吞吞吐吐的?”
    “是……奴婢想在府裏做個飲宴。”
    “邀我的幾個要好的同窗來赴宴。”
    易禾提了提衣領走出臥房。
    “那就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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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橙先是瞪了瞪眼,隨後咧嘴笑出聲來。
    “公子答應了?都不問問緣由?”
    易禾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不都說了是跟同窗小聚麽?還要問什麽?”
    在橙已經激動得有點語無倫次了。
    “太好了!實則是幾位同窗都已經邀過奴婢,這次若奴婢推脫,怕是傷了同窗情義。本來奴婢預備著去外麵找家酒肆,可又顯得不夠誠意……”
    易禾見在橙一口氣解釋了這麽多,這才知道她是顧慮。
    “你都已經及笄好幾年了,又上了學堂,有些交遊實屬正常。”
    “我讀書的時候,也時常跟同窗一起宴飲,有什麽大驚小怪。”
    在橙麵色微紅,不知是熱的還是興奮。
    “是!”
    應完她就一溜煙跑出去了。
    易禾在房內就能聽見她跟石贇顯擺:“公子答應了!我可以帶朋友來了。”
    石贇回說:“我早說過公子會應的,偏你自己瞎琢磨。”
    “那你答應的要幫我陪客,可別忘了。”
    “放心,我都好久沒大吃一頓了,一定替你陪好。”
    兩人後麵還在談論不休,沉浸在操辦宴飲的歡快裏。
    易禾倒是莫名生出一陣陣傷感。
    入仕後的這幾年,她已經沒有這麽純淨的心思了。
    若是現在真有少年時的同窗邀她飲宴,她少不了還得在心裏琢磨下人家的意圖。
    道是故人變,實則自己也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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