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秋試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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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齊麟的記憶中,每到過年城南的夫子廟可謂是人聲鼎沸,最為壯觀。
免不了摩肩接踵,擦背踢腳,眾多才子佳人在此相識,亦邂逅於此。
當然,這其中也有不少紈絝和無賴。
據不完全統計,齊麟之前“興風作浪”懲奸除惡的地點,最少有一半就發生在去往夫子廟的正街上。
從而,也奠定了齊麟景都紈絝之首的名頭。
可現在,記憶中的萬人祈福盛景已然遜色,伴隨而來的是那如浪濤般的赴考人潮。
那是一幅關於夢想、才情與榮耀交織的畫卷,是士子們欲要以筆為劍,以墨為甲,競相攀登科舉之巔的壯麗圖景。
秋風雖有幾分料峭,卻已難掩人心振奮。
景都正街一大早就車水馬龍、人滿為患,卻不及貢院外那密密麻麻的人群分毫。
為方便聖上親臨督考,貢院特意選在距離皇宮百丈之內的地方。
士子們每每抬眸望向皇宮朱牆和那琉璃瓦,都會肅然起敬,漸露出堅定的目光。
那裏是他們夢想之地,亦是人間權勢的巔峰聖殿,多少國策和權謀展於殿內,又有多少浩然正氣圍繞在殿外。
隻是,這畢竟是大襄朝首次科舉,百姓多懷觀望之心,不少百姓也皆質疑著寒門子弟是否真有出人頭地、改變命運的機會。
在貢院前茶攤上正慢飲茶水的齊麟,自然也將百姓的一言一行看在眼中,他早早來此也隻為看一看百姓有何感想。
——聽民意,方知從何處改之;懂民意,方曉如何激勵人心。
齊麟習慣如此,他之前也曾這般偷聽著眾多豪紳商賈家的公子們私議,沒點了解“敵情”的本事,又如何能次次與柳霖霖演戲掏空他們的銀子呢?
他覺得很有趣,他也如神佛般在窺視著人們的想法和動機。
不過,這一次他並不孤單,沈安若在柳霖霖和趙瑾睿的相伴下也一同來到了茶攤,隻是沈安若還不願理會齊麟,整個人也氣嘟嘟的,卻還是生怕齊麟會出現紕漏。
這是身為妻子的正常舉動,要知道科舉不比其他,任何披露都會引起連鎖反應,所得罪的還不是一兩位大臣,而是百姓。
——與百姓作對,何其愚蠢?
沈安若自不想使齊麟萬劫不複,她必須親眼看著齊麟的一舉一動方可心安。
六大女將就藏身在沈安若左右,至於妖?在何處,怕也隻有齊麟知曉。
"這位兄台,我在老遠處就覺兄台你氣宇軒昂、與眾不同,這才匆匆趕來想聽一聽兄台你對此次文試有何見地?”
齊麟身旁突得傳來一清朗聲,隻見一位麵容清秀的公子正含笑望著另一位灰衣公子,這位灰衣公子確有幾分氣質,他腰間別著一支玉笛,臉上也泛著溫潤的光澤。
灰衣公子先是拱手一揖,隨後說道:“聖詔於兩月前下達,寫明了這首次文武科舉由鎮北王親自主持,我雖不知鎮北王為人,倒也聽過不少鎮北王妃的英勇事跡。我覺得此次文試即便鎮北王不可信,鎮北王妃也會力挽狂瀾,力求公正的。”
——咦!這文試還沒開始可就有人要砸齊麟的招牌了,齊麟當然聽不下去,他真就那般不靠譜嗎?
齊麟聽後雖有不忿,卻也未曾吱聲,依舊自若飲茶。
但,一旁的沈安若怕是早已笑得合不攏嘴了,她那小眼直斜著齊麟也挺驕傲,坐等著齊麟繼續出糗。
麵容清秀的公子微微皺眉,低吟著,“鎮北王...”
他猛地眸光發亮,又急語道:“我聽說鎮北王齊麟本就是這景都城內出了名的紈絝,年少時可沒少做過欺男霸女的事。就拿這首次文武科舉來說吧,聖上頒布聖詔時,齊麟還在那北疆天瑙城,而天瑙城離景都城有萬裏之遙,還不知鎮北王能否趕回景都呢...”
齊麟再聽這一語,差點沒把喝進嘴裏的茶噴出來;沈安若則是一臉享受地托起了下巴。
灰衣公子微微搖頭道:“無礙。已有傳聞說,鎮北王妃沈安若也會隨齊麟一同回來,就算鎮北王誤了文試,鎮北王妃也絕不會誤了武試。”
“兄台,此話怎講?”麵容清秀的公子一語即落,臉色瞬間緋紅,眸中似有幾分羞愧之意,他連忙躬身一揖,“慚愧、慚愧,竟還沒詢問兄台你的名諱。”
灰衣公子,回禮道:“在下龐博然,來自許州。”
麵容清秀的公子再拜,“在下蘇方,來自瀘州。”
龐博然大驚,“瀘州乃西南要會,商貿重鎮。至今還流傳著一句俗語:江陽啟航,織就四通八達。”
蘇方暢笑,“龐兄過譽了。我江陽自有水陸之便,縱橫交錯。江水悠悠,承載著千帆競發;陸路迢迢,車馬絡繹不絕,行人如雲。可終是比不過你許州啊,自古以來許州便是英才輩出之地,文人墨客、才子佳人,如繁星點點,數不勝數。難怪我第一眼看到龐兄,就覺兄台你絕非池中之物呀。”
龐博然大笑,“現下還不是你我相互恭維的時候,待三日文試結束,你我兄弟再把酒言歡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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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方拱手點頭,突又皺眉,“對了,龐兄。你方才說到鎮北王妃絕不會誤了武試...”
龐博然一聲長“哦”道:“哦...是這樣的,前來赴考的士子中已有傳聞,說鎮北王妃會在七日後親自主持武試。要說這傳聞倒也可信...”
他突得拱手在上,朝天一拜,“鎮北王妃乃是顧侯爺的親傳弟子,想當年顧侯是何等得英雄,一襲紅衣,英姿颯爽,絲毫不遜色老鎮北王齊烈。如今,鎮北王妃成婚當日,她就以一人之力掃滅了北戎十萬先鋒軍,更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早已成了人人敬仰的巾幗英雄。由她主持武舉,不僅可以看到她的英姿,她也必會給予士子們公平公正。”
蘇方緊眉,遲疑道:“武試...會在文試後舉行的公告我也在貢院前看到了。可老鎮北王畢竟有弑君謀反的罪名在...”
“莫要亂言!”龐博然當即阻下了蘇方的言語,“此案真假難辨,更在國舅張顯寧伏誅後煙消雲散。現已有不少人說,老鎮北王一案全是那張顯寧一人捏造,隻是還未大白於天下罷了。”
“不管老鎮北王一案真相如何,龐某也是絕不會信老鎮北王會做出弑君謀反之事的,更不會影響到鎮北王妃的威望。要知道,鎮北王齊麟在與王妃成婚當日,就將三十八萬鎮北軍作為聘禮,送給了王妃。也就是說,眼下鎮北王妃才是真正的北疆之主。”
蘇方慢慢點頭,似在反複深思,“沒錯。鎮北王妃的父親沈天挐乃是陛下親封的虎崖關鎮邊守將,鎮北王妃又是三十八萬鎮北軍的主帥,北疆豈不已然姓沈?”
“對,北疆就是姓沈!”一頂華貴的轎子停於龐博然和蘇方身側,掀開轎簾的卻是一位粉麵公子,齊麟不禁也朝轎中的粉麵公子看去,瞬間捂臉,側垂了眼眸。
——這哪是什麽公子呀,明明就是一位小姐,即便女扮男裝也遮不住她那張清麗絕倫的麵容。更別說這位小姐還眉目如畫,眸光流轉間能攝人心魄了。
香香的轎子緩緩下落,走出了香香的公子,香香的公子不忘禮數,先後拜過龐博然和蘇方,接著昂首道:“鎮北王妃沈安若乃我等楷模,我們必當以命護之,全力支持鎮北王妃主持文武科舉!”
——好家夥...這口號都喊出來了,齊麟彎背勾首,忍不住朝身後的沈安若瞥去,沈安若立馬捕捉到他的眸光,還不忘對他連連挑眉。
——隻是,齊麟也聽出了香香公子的言外之意,既要全力支持鎮北王妃主持文武科舉,那也沒他這個鎮北王什麽事了...這女人捧女人,還果真幹脆。
“對!全力支持鎮北王妃主持文武科舉,我們需要公平公正!”
沒曾想,那看上去本就呆呆的蘇方即刻迎合了起來,還不忘連連高舉手臂,生怕沒人注意到他。
龐博然沒有應聲,隻是憨笑著,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有人振臂一揮要為一個女人呐喊的。
這不是貶義,因為千百年來也沒幾個女人的盛名能蓋過男人,就算是那梁紅玉也斷無法超越韓世忠的威名。
更使人大跌眼鏡的是,香香公子明明就是個女子,卻也正拍著胸脯說著她要參加武試的話,“不瞞兩位仁兄,小弟此次就是為參加武試而來,我必會拔得頭籌成為鎮北王妃手下第一猛將,從此隨王妃征戰血海沙場,守我大襄國土不失!”
“好!”蘇方已在鼓掌叫好,“我雖無武藝傍身,參加不了武試,但我相信賢弟你必能如願奪得頭籌!”
一旁的齊麟是徹底聽不下去了,同時聽不下去的還有趙瑾睿,隻見趙瑾睿拔身而起,一臉威嚴地走到三人身前,“汝等休要胡言亂語,此次文武科舉聖上可是點明了要讓鎮北王主持,即便鎮北王妃可以參與,也是陪審。你們如此高調,就不怕引來眾人對王妃猜忌嗎?”
香香公子,板臉道:“猜忌?眾人能對王妃有什麽猜忌?王妃戰功赫赫,在北疆也深得民心,誰敢非議?你這人看上去相貌堂堂的,怕也不過是見不得女子蓋過男子的風頭吧?!就因鎮北王妃是女子,你就聽不得我等對王妃的讚許了?”
“我大襄既要開辦文武科舉,就表明聖上要以能力選賢,若是那鎮北王真行,就讓鎮北王露兩手給我們看看,別到時全是王妃的功勞,鎮北王反倒不要臉地全攬了去!”
“你...你...”趙瑾睿已氣得無法言語,“你還真是膽大妄為,不知所謂!你信不信,我現在就能將你...”
“阿睿!”齊麟突得起來,側身相對,他這一喝也著實將趙瑾睿嚇得不輕。
“大哥...我...我隻是看不慣...”
“阿睿,我們該回去了...”
鎮北王府中燈火通明,兵將齊聚,七大女將分立兩側,蕭文景、趙衍、趙瑾睿、柳霖霖、沈安若坐於兩旁,本該蕭文景坐於主座,卻連連謙讓給了齊麟。
“明日乃文試首日,景都城內的人流也會達到鼎盛,會比今日多上百倍。”齊麟朝蕭文景緩緩拱手,接著說:“聖上在兩月前下詔,傳達大襄全域要開文武科舉一事。按道理來說,兩月多的時間應能使大襄學子們集聚景都,可我們終究還是低估了貧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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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偏遠之地,非車馬不可趕往也;可偏遠之地的百姓偏偏無碎銀喚車,隻得徒步也。若遇好心人方可捎帶一程,若不遇恐也難以在文試前到達景都皇城,這終是首次科舉的遺憾之處...故,本王提議三年後再開第二次科舉,以半年為限,提前下發布告。”
趙衍緩捋胡子,儀態安祥,“老臣附議。”
他本沒必要這樣講,卻還是如在朝堂上那般說出了“附議”。
齊麟自知他的用意,若無“附議”兩字也就成了齊麟在發號施令,斷無法達成商議的景象,身為皇帝的蕭文景也定會覺得齊麟有越俎代庖之意。
“朕也同意,此次確實有些慌忙,未能考慮周詳。”
齊麟等的就是蕭文景的這句話,蕭文景既已發言,那齊麟也可繼續往下說了。
“明日,阿睿統領五萬京畿駐軍負責貢院和城內的秩序,本王與聖上會分別帶領一萬鎮北軍和數萬禁軍直達貢院內,每一士兵負責一位士子,士兵半日一輪換,不得固定,也不得幹擾士子們答卷。”
“而,柳姑娘需率領本王麾下的六大女將負責揪出女扮男裝、欲要混入貢院中的女子。待大襄文武科舉得以順利延續,那五年後,我們可以考慮專門開辦女子科舉。”
“老臣附議。”
“朕覺得甚好,隻是這女子科舉還需再詳細商議。”
柳霖霖不禁偷瞄了一眼沈安若,她原以為齊麟會讓沈安若負責一事,可她倒先接到了委任,“民女遵命。”
齊麟接著說道:“收士子們的答卷時,亦由身旁兵士代收,至於試卷密封名字和存放就需要我等眾人一同監管了,屆時,阿睿你依舊負責城內秩序,使士子們有序出得貢院,同時也要確保他們在城中的安全。”
“再接下來的事,恐也要有勞趙太師了。”
他已起身朝趙衍拜去,“待趙太師挑選好審批考生文章的官員,我等可一同監督,確保官員無徇私舞弊之舉。海樓,到那時你也同往吧。”
眾人紛紛點頭,海樓也躬身一拜。
齊麟繼續說道:“此次文試預定時間為三日,文試結束後再過七日開武試,武試會比文試時間要長得多,所以,我提議讓太尉方萬霆和朝中武將一同監考,而武試的主考官則由王妃沈安若擔任,聖上與本王從旁協助。”
不想,這次蕭文景率先同意,且起身向沈安若拜道:“那就有勞親王妃了。”
趙衍雖微愣了一下,卻也很快附議。
然,齊麟的臉上卻泛起了憂愁,“這首次武試,本王倒不怕參選的武夫胡作非為...可刀劍無眼,又怎能無損傷呢...本王覺得武試應更加嚴謹,在可控範圍內進行,否則,恐也會產生個人恩怨。”
趙衍,緩慢說道:“這幾日老臣翻找了前朝舊史,也看了前朝更往前的記載,武試若想公平就絕無中途叫停一說,不然有些人也會在這上麵做文章,迫使對方無法大肆進攻,斷也無法全然發揮出實力來。老臣覺得凡參加武試者,皆要簽署生死狀,非自己主動認輸不得中斷比試。無限製的比試才能全然發揮出所學,況且一旦上了戰場也斷無中途叫停這一說...當然,我們也絕不能允許暗器出現。”
蕭文景長“嗯”道:“太師所言極是,就讓他們簽生死狀吧。”
齊麟雖還想說些什麽,卻欲言又止,終是點頭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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