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痛吼而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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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殉葬?”蕭文景踉蹌起身,散步癡笑,未飲酒卻有十分醉意,又在左右搖擺間像極了一個瘋子。
    一個瘋子當然會發出著令人不寒而栗的瘋笑,即便貴為九五之尊的蕭文景也不例外。
    他不僅瘋,眸中還覆滿了難以言喻的殺氣和怨氣,如惡鬼般環視著眾人,同時也微微抬起著手臂。
    他的手臂在顫抖,他的手指也在發顫,但,他還是將戟指赫然指向了文武百官,“要說殉葬!又何止鎮北王妃一人!你們!對,就是你們!你們每個人都該為大哥殉葬!”
    “朕的大襄朝是何等的強大,可朕縱使坐擁整個大襄也無法救回大哥齊麟!朕要爾等何用!?你們都該死!都該死!”
    太師趙衍見狀,連忙攙扶住蕭文景,側臉垂眸間隻得一聲重歎,“陛下,故人已逝,您這又是何必呢...”
    蕭文景一把推開趙衍,再次跌落至台階上,瘋狂地怒吼道:“都給朕滾!都給朕滾!滾得遠遠的!滾得遠遠的...朕不想再看到你們任何一人,你們都是些無用的廢人!廢人!”
    趙衍退身間已微弓了腰身,臉上盡顯無奈,隻得頻頻搖頭,慢步而去。
    文武百官更是跪姿退移,跨出紫宸殿的那一刻無不小跑逃離。
    陽光已比之前暖柔了許多,沈安若微微張開手掌去遮擋著頭頂的柔光,在斑駁陸離間,隻感一陣頭暈目眩。
    柳霖霖接住了她,隨她一起倒在了宮門前,期間不忘用手緊托著她的頭部。
    她已無力,這種無力感也是真正意義上的心力交瘁,遠比戰場廝殺還要致命。
    戰爭雖殘酷,隨時都要麵臨生離死別,可終是能憑借著一股狠勁勇往向前。
    可,朝堂呢?
    朝堂沒有兵戈鐵蹄,卻能頻頻攻破心理防線,使人潰散崩潰,體無完膚。
    沒有人可以經受住連番轟炸,在證據昭昭下,更不會給人留下絲毫辯解的機會。
    無法辯解並非是推翻不了質證,任何指控都有說明和質辯的空間,最終是否有罪也需反複審查證言證詞和相關物證。
    這也是現實中維護司法公正的基礎,並不是說別人指控你有罪,你就有罪;就算有罪也需你親口承認、簽字才可。
    然,古代的朝堂卻是名副其實的一言堂,而,結論如何又全憑帝王的一時情緒。
    什麽意思呢?
    假如,三人成虎,多人起哄,擾了帝王心緒,帝王也在多位大臣的質證下失了分寸,就極有可能會因一時衝動做下錯誤決定。
    其中的致命點也是共情。試想一下,假如有十多位同學向老師訴說另一位同學的過錯,且還添油加醋、繪聲繪色,將另一位同學說得極其惡毒且還沒一點道德修養,那老師會如何做呢?
    即便是十分理智的老師,也會先壓下十多位同學的怒火,壓根就不會考慮另一位同學是否如他們描述得那般惡毒。
    待勸離十多位同學後,可能會詢問一下另一位同學整件事的經過,從而再做出處罰。
    但,另一位同學若一口咬定自己是被誣陷或冤枉的,那就要考驗一下老師的師德和處理問題的能力了。
    那麽,假設老師並不理智,還瞬間同情起了十多位同學所描述的遭遇,那老師會不會當即判定另一位同學就該受到處罰呢?恐怕,大多也會在第一時間嚴厲訓斥另一位同學吧?
    縱使,另一位同學委屈巴巴地喊著冤枉,被共情後的老師應也聽不進分毫,定會認為是在狡辯。
    事實上,這道理和古代朝堂上的帝王決判也是一樣的,但,帝王卻遠比老師更有殺傷力,老師頂多是訓斥一頓,再請家長;帝王可是能要命的。
    就算事後,帝王幡然醒悟,發現自己殺錯了人,那也為時晚矣。
    這也便是古往今來為何會有那麽多忠臣良將被誣陷的原因,有時帝王是聽不到當事人的辯解的,也是沒心情再去核查驗證的。
    ——其一,帝王受讒言蠱惑。
    ——其二,帝王也生氣呀,在自己的統治下怎會有這樣的敗類或腐敗官員呢?直接下令斬首也是很正常的事。
    至於事後翻案,那可不比走蜀道難上多少,他人都說蜀道難,難於上青天;要我說翻案難,難在啪啪打臉,更難在顏麵盡毀。
    所以,沈安若還是幸運的,她拚盡力氣也要與那右相嚴傑辯到底。
    她很清楚自己不能鬆懈,也不能失掉鎮北王妃的威嚴,一整套操作下來那也算是鐵齒銅牙、手腳並用了。
    可她終是第一次遇到這種困境,又的確說不清自己的丈夫到底是生是死,能有今日的表現已屬難得,縱使消耗掉半條命也絕不能任人宰割不是?
    還有最關鍵的一點,那便是絕不能太欺負一個女人,她都成孤兒寡母了,那嚴傑還像條狗一樣連咬著不放,她又豈能示弱?
    說真的,若陛下真讓她為鎮北王殉葬,她還真敢命護送自己至景都的一萬鎮北軍滅掉嚴傑一族。
    不為其他,就主打一個魚死網破,誰讓老娘就看你不順眼了呢?誰讓就你嚴傑上躥下跳蹦得最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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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下,已在柳霖霖懷中的沈安若正流著淚,淚水是一滴一滴落下的,且間隔很長,像極了房簷上的水滴,“嘀嗒”一聲後,又逐漸凝結著下一粒水滴。
    她的神情也極其緩柔,柔柔的眉眼,柔柔的身軀,再加上那柔情似水、甚有感觸的心田,隻因她心中有著無盡酸楚,也隻因她看到了兒子齊琛。
    是的,柳霖霖不僅早早守在了宮門外,還喚奶娘抱來了齊琛。
    尚在繈褓中的齊琛當然不知自己的母親都經曆了什麽,“哦哦”著恬笑著,倒也可愛。
    柳霖霖之所以帶上齊琛也是做足了最壞的打算,萬一沈安若走不出眼前的宮牆,她至少還能讓齊琛再與沈安若見上一麵。
    沈安若則就是另一種心境了,自己能夠全身而退尚需拚盡全力,再望向齊琛後她又怎能不動容呢?隻會覺得自己軟弱無能,根本無法再護好自己的兒子...
    這種感覺,怕也隻有女子成為母親後才能體會——當自己活得筋疲力盡時,又怎能不為子女傷感呢?
    更何況,今日蕭文景也隻是發瘋,並不代表著她沈安若就不需要殉葬。
    這人呀,總有清醒的時候,一旦蕭文景發完瘋,又下詔讓其殉葬也說不定。
    所以,沈安若終又含淚看向了柳霖霖,她的眸中自少不了請求和哀鳴。
    隨著柳霖霖的雙臂逐漸收緊,兩人也徹底抱在了一起,沈安若更在柳霖霖的肩頭痛吼而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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