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推心置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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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陽沒有失去溫柔,它總那般嬌羞,又總那般璀璨。
    鎮北王府的院落中,兩個如幻般得酮體在依偎著,極致誘惑,又極致靜怡。
    院落很幹淨,石桌無塵,花草有序,放置在屋簷下的大缸中也滿是新水。
    大缸是防止走水用的,雖用不著日日更換,卻也反映出王府時有人打掃。
    沈安若和柳霖霖就相擁在夏涼倚上,這座椅很長,能容下兩人雙腿,亦能使人全身舒展。
    柳霖霖拱起著單臂,手掌緊托著臉頰,她是側躺著的,所以,她更能凸顯出女人的所有身體特征。
    沈安若則與她齊身而躺。不過,由於沈安若是平躺著的,所以,頭部更往下一些。
    兩人身下是一張繡有蘭花的白綢緞,蘭花很單調,蘭花與蘭花的間隔很大,但,每朵蘭花又沒占據多大空間,就仿佛一張大白紙上點了幾滴墨水,離近了才能看出蘭花的形態。
    自打兩人回到王府,柳霖霖就將沈安若攙扶到了這張躺椅上,她的右手也從未停止過撫摸沈安若的臉和額發,沒有言語,隻是簡單地相依相伴著...
    現下,沈安若大概是睡著了,能夠睡下應也代表著一種坦然。
    至少,她的心頭不再顫抖,呼吸也平緩了下來。
    如果不出意外,兩人大概會在躺椅上過夜,直接去迎接明日的朝陽。
    可這終是一廂情願的想法,事實上,柳霖霖已然擋下了數波欲來看望的人,包括沈安若的二娘陳婉容和外翁陳有道。
    當,府中丫鬟再次疾步而來時,柳霖霖隻得微搖著頭,發出一聲輕歎,她知道這次應是攔不下來人了。
    ——若能攔下,丫鬟也斷不會拿不定主意前來回稟。
    她擰身而望,輕柔抬指,在唇前一“噓”後,微聲問道:“是陛下嗎?”
    丫鬟駐足,一個勁兒地搖頭,顯得十分急迫,又有幾分難為,“一開始隻來了三五位,我並不能確認他們的身份,也隻當沒看到將他們置之門外,可後來聚在府門前的人便多了起來,直到剛剛竟有了三十幾位...”
    丫鬟的聲音還在盡可能地放低,其喘息聲卻又如何都小不下來,“人多了之後,我便透過門縫偷聽了他們講話,方才得知他們都是王妃的學生。”
    “既是王妃的學生...我覺得還是不要怠慢得好,王妃在景都本就沒什麽朋友,若再將前來看望的學生拒於門外,恐也會更加被動...”
    柳霖霖自若回道:“你先去趟趙府,將趙瑾睿喚來。後麵的事,我自有安排。切記,要從王府後門出入。”
    丫鬟躬身一禮,“好,我這便就去喚瑾睿公子。”
    柳霖霖望著丫鬟離去的身影,嘴角也漸漸露出了一抹恬笑,“要我說,還是你這女人最好命,我趙府可沒這般心思細膩的丫鬟...”
    她的聲音依舊極輕極柔,可四周已無人,她這話難道是說給沈安若聽的嗎?
    果不其然,沈安若還真在閉眼間低吟出了聲音,“本妃現下都這般模樣了,還能見人嗎?”
    柳霖霖淡淡一笑,“要說最能欺騙男人的,還當屬我們女人,隻需動幾下眉筆,繃一繃胭脂,再抹上幾許水粉就能騙過全天下的男人...所以呢,這就要看我們的王妃大人想以何種狀態見人咯...”
    沈安若突得睜眼,對著柳霖霖狠狠地翻了個白眼,“要本妃說呀,全天下的女人都沒你鬼靈精怪,不但有顆七竅玲瓏心,還滿肚子壞心思...”
    “你怎知本妃沒真的睡下?既知本妃沒睡下,為何還不許府中丫鬟大聲回話?”
    柳霖霖用手指輕戳了一下沈安若的小腦袋,一臉嫵媚道:“我隻想讓王妃大人能夠真正靜下來,而靜下來不一定就要睡下,能睡下也並不能代表就能靜下來。”
    “就是不知我們的王妃大人可有想通心中所惑,是否已然大徹大悟了?”
    沈安若冷不防地肘了一下柳霖霖的小腹,其動作很柔,柳霖霖卻假裝很痛叫出了聲來,“哎呀~王妃大人這是要殺人滅口嗎?”
    “本妃倒不想殺人滅口,隻是不喜過於聰明的人,真是無趣得很!”
    柳霖霖輕輕地將沈安若抱入懷中,微微搖動著身子,她也望向了天邊最後一抹晚霞,“曾幾何時,我與你一樣...會在一個問題上糾結許久許久,可輾轉反側、糾結過後除了使自己精疲力盡外,壓根就想不出什麽辦法來...”
    她突得一本正經了起來,一本正經的神態,一本正經地說著話。
    沈安若忍不住仰頭,卻隻能看到柳霖霖那絕美的下顎,還有那粉粉的朱唇。
    “後來,我在“錦繡樓”中結識了齊麟,那時的我總覺得齊麟是這世上最無憂無慮的人,從他身上看不出一絲煩惱和憂愁,每每遇到問題他也都能泰然處之,嘴角也始終都會含著一抹淡笑。”
    “說真的,有那麽一段時間我也曾貪戀著他的所有,亦將他當作是全部的希望。但,這種感覺並沒有維持太久,因為不久後他便開始向我訴說起完全超越我認知範圍的心裏話...當然,他的字裏行間也折射著他內心最晦暗的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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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根本插不上嘴的我,真的怕極了,我之所以會怕還有另外一個原因,我怕自己不經意說出的言語會讓他覺得幼稚,從而被他看低。那段日子,我也一直在克服著心中的恐懼,齊麟每每透露出的內容不僅會使我毛骨悚然,還有一種前所未有的無力感。這就好似一個凡人在聽神佛如何才能維持住人間平衡和六道秩序一般,我雖有心解憂,卻無從下手。”
    “於是,我便開始質疑起自己,甚至覺得自己連螻蟻都不如,活著都是在浪費空氣。於我而言,我隻知在蓮台上如何舞動腰身和取悅男人,然後便是多多積攢銀子能有足夠的本錢走出“錦繡樓”,從而獲得自由。而,齊麟次次訴說的卻是些雲端的人和事,他也正一步步操縱著雲端的一切...”
    “我當然知道這世上有數不盡的男人愛說大話,在女子麵前張揚賣弄似也成了常態,否則又怎能體現出他們的能耐呢?可我永遠無法將齊麟當成是一個說大話的男人,因為用不了幾天,先帝就會下達齊麟早已預想到的詔令,朝中有些大臣也會如齊麟所說的那般被處死或死於非命。”
    “他是個預言家,又是個行動派,單是當著我的麵他就曾殺死過數十人。一個能在景都數一數二的秦樓楚館中隨意殺人、且事後還能安然無事的人,我又怎敢再拿他與其他男人相提並論呢...也正是從那一刻開始,我也意識到了自己這輩子都無法成為他齊麟的妻妾了...”
    “既成不了他的妻妾,我便急迫想在他的麵前發光發亮,唯有這樣才能獲得他的另眼相待。這世間的男人沒幾個能長情的,隻要你和他相處得久了,終會厭的。若不想被看重的男人厭倦,就要不斷成長,使自己強大起來...這道理說來也著實可笑,就像是一盆花,有些男人愛花並不是因為花兒嬌豔,反倒是極其享受養花的過程,花有四季之變,也有衰盛之別,而男人就喜歡將一嫩枝養成能迎著陽光盛開的花蕾,再去靜待著花謝凋零...”
    “花尚有各種形態,人又怎能不思變呢?若我能成為齊麟親手養大的一枝花,那齊麟也必會珍之惜之。或許,我能想到這一點已然遠勝千萬女子,可能想到並不代表能做到,我一無根基,二無助力,更沒有一飛衝天的契機。在這種情況下,我隻能去模仿齊麟...模仿強者似也成了我唯一的途徑...”
    她慢慢低垂了下顎,輕輕地抵著沈安若頭頂的絲發,接著柔聲道:“與你說這麽多,我不過是想告訴你,當你遇事不決時,就去想想若換成齊麟他會怎麽做...你是齊麟的妻,亦是這世間獨一無二的鎮北王妃,你當比我更了解齊麟,也更懂得他的心思和手段。”
    “就拿今日麵聖來說吧,倘若是齊麟,又怎會如你這般狼狽?”
    沈安若緩緩直身,在這個過程中她的眉眼不曾變過,始終凝視著柳霖霖,可謂是目不轉睛、緊盯不放。
    柳霖霖驟然心頭一觸,隻感自己不該提起齊麟,更不該再提及往事。
    畢竟,她已是他人婦,更已是他人母,又怎可再對齊麟念念不忘呢?
    可,她之所以會說出這些,也全因她迫切想要幫到沈安若,也真心將沈安若當作好姐妹,斷不想有所隱瞞和防範,卻也著實忽略了沈安若才是齊麟的正妻。
    就在她心裏犯嘀咕,不知沈安若會做出何種反應時,沈安若卻猛地紮進了她的懷裏。
    這是一瞬間做出的動作,快如閃電、疾如雨,柳霖霖的雙眸赫然放空,臉上乍出著一抹驚愕,又多有迷茫和不知所措。
    她不敢再動一下,甚至連雙手都在遠離著沈安若的身體,她怕沈安若會突然恨自己,恨她恬不知恥、一直都惦記著齊麟。
    直到沈安若在她懷中像個孩子般扭了扭身子,隨之哭聲喃出著“謝謝”後,她才逐漸恢複了臉上的神采,雙手也再次合攏,抱緊了沈安若。
    “霖兒,謝謝你。本妃知道你這些年有多不容易,別人隻羨煞你能嫁入趙府,成為當家主母,卻從未去正視過你曾經的艱辛和努力。今日,你能與本妃講出這些話,也隻是想讓本妃解開心結,不再患得患失...”
    “你說的沒錯,若換做齊麟,今日單是右相嚴傑在朝堂上百般刁難,那嚴傑就斷然無法活著走出朝堂!這世道,依舊是欺善怕惡的世道,你留給別人體麵,不見得別人就能留給你體麵。如今,本妃才真正懂得了齊麟口中的佞臣到底是在指什麽,佞臣不等於奸臣,從一定程度上講,佞臣也相當於能臣。”
    她突得正身,對著柳霖霖微微一笑,“從今往後,本妃隻做能臣,管他什麽雷霆雨露、大風大浪,本妃都照單全收!”
    她又猛地拍了一下柳霖霖的肩膀,接著半撒嬌道:“霖兒,你這就為本妃梳妝打扮一番,本妃要見一見王府外的眾位學生,最好能將本妃妝扮成夫子的模樣,本妃也要和他們講一講“之乎者也”的大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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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霖霖掩口而笑,“您呀,用不著和他們講什麽“之乎者也”,也壓根不需要怎樣妝扮,我已讓王府的丫鬟去喚阿睿了...等阿睿一來,你就命阿睿帶著你的學生們去那“錦繡樓”一敘便是。他們男人自懂得如何盡興,你隻需要做足鎮北王妃的派頭即可。”
    沈安若壞壞地捏了一下柳霖霖的小臉蛋,“還是本妃的霖兒最貼心。看著吧,一會兒本妃就讓你瞧一瞧鎮北王妃真正的氣勢!”
    湧入王府的少年郎是學生,也是朝廷官員。
    或許,少年郎並不能將他們全都概括,因為其中不乏中年和老態之人。
    這也正常,畢竟大襄朝第一次開科舉,百姓等了多年才迎來魚躍龍門的機會,誰人不想爭一爭呢?
    不過,沈安若也從中發現了特別之處,喚她老師者,多為青壯年;喚她師母者,則年齡不一,老中青皆有之。
    單聽稱呼,也能猜出喚她師母者乃是文科高中之人,喚她老師者則是武科高中之人。
    文試是由齊麟主持的,齊麟為士子師,她自也成了師母。
    當然,她也更喜愛少年郎,暫不說少年郎那筆直的小身板和稚嫩的皮膚,就單是陽光向上的精神頭便讓人流連忘返、難以移目。
    值得一提的是,取得文試第一的龐博然和取得武試第三的霍飛也在其中,方莫雖未缺席,卻也著實淹沒在了滿目青年才俊的汪洋中...
    “本妃能得見爾等,深感欣慰。隻是本妃今日這狀態...你們應也瞧見了,自也不好再留你們。本妃知道,你們是在擔心本妃的身體,今日朝堂上所發生的事你們當中有不少人也親眼見到了。本妃想說的是,朝臣在朝堂上相爭乃是常事,不存在什麽所謂的對錯,不過是各抒己見罷了。”
    “往後,本妃會同你們一起成長...說實在的本妃也沒進過紫宸殿幾次,和你們都算是新臣,但,本妃知道我們都會越來越好的,亦能好好為百姓多做些實事...”
    她沒有華麗之語,卻又因簡單樸實的言語贏得了學生們的喝彩。
    對於本就崇拜她的學生而言,更是一種親切的激勵。
    “阿睿,你就代本妃答謝一下他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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