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盡歡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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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瑾睿是花叢高手,既能做到片葉不沾身,也能做到花團滿簇。
他景都紈絝的身份可不是白來的,雖無齊麟相伴,卻也能做到遊刃有餘。
可他今日卻犯了難,難得並不是金銀和不知如何尋樂子,反倒是不易掌握一個度。
度,是尺度的度,這與低俗趣味無關,也與荒淫無道不沾邊。
事實上,他很重視沈安若的學生,正因重視才不好掌握尺度。
人們常言:寒門學子最艱辛,魚躍龍門多不易。
然,常掛於嘴邊的“寒門學子”和真正的寒門學子又大不相同。
或許,“寒門學子”四字帶有些許貶義,也常會想到窮酸、死板等詞匯。
但,趙瑾睿卻深知在窮酸、死板的背後,著實藏著一份耿直和骨氣。
什麽意思呢?
——說直白點就是正義感爆棚,如今名列金榜,他們成為新晉官員,自然也想有所作為,並從骨子裏抗拒著奢靡享樂。
如果你還不能體會到趙瑾睿當下的難處,那不妨就將沈安若的學生們都當成死強的糟老頭,那可謂是油鹽不進,還自視清高,主打一個固執任性,就是認死理了。
他們何止會用“之乎者也”來評判一切,隻要看到一絲汙穢就極有可能大道理張嘴就來,甚至當場甩袖而去也不是什麽稀罕事兒。
說到這裏,應該有不少讀者已能聯想到一些虛偽的畫麵了...
——就是那種明明很想要,嘴上和表情上又嚴厲回絕的那種。他們可不在乎身體會不會出賣自己,主打一個嘴硬和“堅貞不屈”。
——對於“小女子無以為報,隻能以身相許”的情節,他們會毫不猶豫地回絕:你弄啥哩?滾開!
——即便斯文點,也會頻頻擺手,道出著:大丈夫立於天地間,就該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怎能任憑無道者橫行,視若無睹呢?最後再來句:姑娘理當自重。
倘若細說起諸般情節,倒也有數不盡的姨媽笑。
可,如果我說那時那刻他們真就是這般想的,真就道德感和正義感爆棚,你們願信嗎?
這已不是敢不敢信的問題了,而是,那本就是他們最初的本相。
——誰他娘的在最開始時不是一個初出茅廬的白淨小白兔?這裏不分男女,因為男女壓根都一個樣,就算心裏急迫想要,也會矜持得不要不要的。
想要是指身體的本能欲望,我們要往高雅處想,向人之常情上靠攏,滿滿的正能量不可摻雜點滴汙穢。
當然,我講的也是人性,人性可以攤開了說。至於其他的,可就不能這般光明正大地寫出來了。
所以啊,趙瑾睿一進入“錦繡樓”就頭疼了起來,還沒等“錦繡樓”掌櫃柳飛燕開口,他便長“嗯”不斷,似在提醒著什麽。
柳飛燕不自覺地望了望趙瑾睿身後的那群人,那群人也如進入一處寶藏般那是雙眼發光,四下張望,就連樓中的一盞燈籠都能被他們連聲稱讚。
你以為隻是稱讚嗎?不,詩詞歌賦馬上就來,已從那群人的口中朗朗吟出。
暫不論詩詞的意境如何,有沒有可取之處,隻得連續尬笑的柳飛燕似也在瞬間明白了所有。
她可是個老江湖,一眼便能看出趙瑾睿的難處,那也別提什麽老一套、天字一號大雅間了,直接全低配,先招呼人在大廳中就坐好了。
說是低配,可低配也有低配的學問,要做到樸實中的奢華也絕對是種本事,那可不是誰不誰都能做到的。
酒呢,依舊是酒中上品“天霖醉”,菜肴也仍是那綠白相間、粉嫩多汁的極品,隻是酒壺是最簡單的酒壺,菜盤子也是最不講究的菜盤子。
這一點,作為行家的趙瑾睿隻要聞一聞就能感受到柳飛燕的良苦用心,待他頻頻側眸見眾人都無異議後,便也端起酒杯,微笑起身。
“各位,按道理說瑾睿隻是一介布衣,斷無資格邀請各位賞臉,但,鎮北王妃沈安若實乃兄嫂...常言道:兄嫂如母,母之言,瑾睿不敢不聽。”
“也不怕眾位笑話,我呢本也打算參加這次科舉的,可還未走到貢院門前我便生了怯,隻感自己讀書甚少,還無法與各位爭輝。不過沒關係,我已決意挑燈苦讀,待再開科舉之日,我必義無返顧,爭取能和各位一樣,立身朝堂真正為我大襄做些實事。”
“在此,瑾睿先幹為敬,感謝諸位能來看望兄嫂。”
他說罷,便仰脖一撅,又倒舉酒杯表示誠意。
眾人自是紛紛舉起酒杯,欲要回敬,可趙瑾睿突又一聲緩歎,黯淡搖頭道:“今日發生在朝堂上的事,瑾睿已有所耳聞,諸位能在兄嫂被右相嚴傑針對之際還能看望兄嫂,實乃仁義之舉。他人都道百花豔,卻無人願為殘花啼,所謂患難見真情,各位真乃大丈夫也,不畏強權、誓要將人間正氣嵌死在心中。瑾睿無法言表對諸位的感激,隻得再幹一杯酒以表敬意。”
話落,他還真就自斟自飲了一杯酒,隻是這一次動作幅度更大,大有“不破樓蘭終不還”的氣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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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瑾睿公子果真是真性情呀,吾未到景都皇城就已聽聞過瑾睿公子的不少傳聞,公子能破除門第之見,娶那柳霖霖為妻就已然是高義之舉...公子雖出身名門世家,卻能對眾生一視同仁,實乃柳霖霖之幸,趙府之幸呀!”
“說來慚愧,我等出入仕途,難免有些自視清高。而,瑾睿公子不僅是當朝太師的獨子,還是當今聖上的結義兄弟,我等本無機會與瑾睿公子共飲一壺酒,畢竟我等還是卑賤了些。可不想瑾睿公子竟如此良善高義,不但親自設宴款待,還無絲毫傲慢之舉,真讓我等臉皮發熱,無言以報呀!”
“瑾睿公子,我趙良乃是一個粗人,不會說什麽冠冕堂皇的話,日後隻要瑾睿公子招呼一聲,我趙良必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我唐義男,亦是。”
“我李廣柱願結交下瑾睿公子這個朋友,不求榮華富貴,隻求患難與共。”
“我郭璞,亦是。”
“我王從煥願為瑾睿公子舉大旗,日後,瑾睿公子就是我王從煥的親兄弟!”
“呦!王兄,您若是瑾睿公子的親兄弟,豈不也是當今聖上的親兄弟了?不可不敬呀...”
“嗬嗬嗬~召南兄言之有理呀,的確是我王從煥有些不知輕重了...我雖無法與瑾睿公子做兄弟,但,勝似親兄弟。”
“好!我秦召南也與眾位勝似親兄弟!”
眾人說到了興頭上,也不約而同地舉起了酒杯,欲要幹了杯中酒,再來個不醉不歸。
可,突又有人喝出一聲“好”字,這人不是旁人,正是那當朝太尉之子方莫,這方莫自從贏得杜芸卿的芳心後,那是自信滿滿、神采奕奕,走路帶風、踏得是那魔鬼的步伐,就差嘴上再哼出“摩擦,摩擦了...”
他一搖一晃地來到趙瑾睿身前,其神色威嚴,派頭十足,還不時用小眼直瞥著趙瑾睿,微微緊著鼻頭,好似在說:我滴那個親娘呀,趙瑾睿你就別讓他們再奉承下去了,再他娘的奉承下去,我這喝進肚子裏的酒都要吐出來了。你趙瑾睿平時什麽樣,我還能不知道嗎?這酒壺裏裝得可是“天霖醉”,這桌上的菜也是幾百兩銀子都下不來的上品,再這樣裝下去,真心沒法玩了,也沒法再待下去了。
他當然不會直接說出這些話,在明知自己的心上人與沈安若和柳霖霖打得火熱下,他又怎能做出拆台的事呢?
所以,他隻能叫“好”,其叫“好”聲也震耳欲聾、響徹全樓。
“從今以後,我等當如親兄弟般真誠相待。不論出身、不論貴賤,隻願攜手為民請命,共同扞衛我大襄的盛世繁華!”
他說到此處,已與趙瑾睿肩並肩;本以為他要找事的趙瑾睿也放下了懸著的心,誰知他後麵的話又有所指了起來,“就是不知我們的金科狀元是否認同方某的話了...”
——金科狀元?
——他口中的金科狀元當然是指龐博然,龐博然自打入了“錦繡樓”還未說過一句話,他表現得異常穩重,大有天塌不驚之態。
既然都被點名了,龐博然也手持酒杯站了起來,“我隻願諸位初心不改,始終都能守住最初的堅持。”
“好!好一個初心不改,好一個都能守住最初的堅持。有龐兄的這句話,我方莫必當一日三省,謹記於心。”
方莫直勾勾地盯著龐博然,他的眸中似也升騰起了濃濃的殺氣,立於他身側的趙瑾睿隻感心跳加速,整座酒樓仿佛也籠罩著詭異的氣氛...
他接著說:“我也希望龐兄能永遠記住今日所說的話,且能說到做到...還有,我們之間的比試並沒有結束,我會再找機會與龐兄一決高下的。”
趙瑾睿聞言,瞳孔猛地一縮,或許沒有人能聽出方莫的言外之意,但,趙瑾睿卻能瞬間捕獲到方莫的心思。
——確切地說,方莫是不允許龐博然這樣的人存在的,他打小就被齊麟處處壓製著,但他卻沒真正怨恨過齊麟。不因任何,隻因齊麟是老鎮北王齊烈和顧英鳶的孩子。
——隻要齊麟姓齊,縱使他方莫一輩子都被齊麟壓在腳下,他也心甘情願。因為,血脈這東西壓根也就沒辦法去爭...難道,他不姓方了,也改姓齊嗎?人這一生唯一不能選的就是父母,他並不是覺得其父方萬霆有多差,而是,齊麟的父母實在太強,能與先帝平分天下,就算他爹方萬霆重新投胎也遠不及也。
——可,龐博然並不姓齊呀。一個非齊姓之人,竟能在文試上超越方莫,而在武試上也隻是因為兵器不趁手才輸給了方莫,方莫又怎能甘心呢?所以說呀,是男人都愛爭強好勝,不爭強好勝也枉為少年郎,凡是能隱忍的也是先天短缺的,凡不能隱忍的也必是先天不如自己的。
這後半句話絕對值得人們深思,世間凡心理扭曲者也多半是先天條件不差的人,就因為先天條件不差,所以才有了不甘和嫉妒。
——倘若,沒有良好出身,打小也定然會被灌輸一些委曲求全的思想,甘願做一個不如他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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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火藥味越發濃重,趙瑾睿已感勢頭不對之際,獲得首次科舉武試第三的霍飛卻繃著臉站了起來。
他並非要敬酒,也不是要說些冠冕堂皇的話,隻見他心事重重地來到趙瑾睿身前,麵露怯意,身子也緊巴巴的,遲疑再三後,終從懷中掏出了一張折痕很重的紙...
突然,他朝趙瑾睿躬身一禮,提聲道:“還請瑾睿公子將這首詩呈給鎮北王妃,此生我唯一的心願就是能成為王妃麾下的一員大將,不求封侯拜相,隻求能與王妃共赴沙場,保家衛國!”
好家夥,他聲音如雷,直接將趙瑾睿的腦袋震得嗡嗡的。
趙瑾睿再展開遞向自己的那張折痕很重的紙後,隻覺一坨大便蓋在了臉上,那是有苦說不出,隻得獨享陣陣臭氣了...
“王妃娘娘真威風,馬鞭一甩震八方。俺雖粗人腹無墨,卻有腱肉比牛強。願奉性命隨左右,提槍踏破北戎牆。老牛拉車有蠻勁,吾有血肉作臂膀。”
怎麽說呢,要說這霍飛的詩還真像是詩,可這“老牛拉車”的字眼,再強調著“有蠻勁”...咋就有一種濃濃的淫蕩感呢?
可,趙瑾睿總不能讓霍飛滾犢子吧?
——這次,他也終於明白為何人們總說:傻人有傻福了。這霍飛壓根是沒察覺出方莫和龐博然之間的殺氣呀...
——說白了,霍飛也不過是想借他的手,能讓沈安若將其收入麾下,單是這份心就不能潑人家一頭冷水不是...
“瑾睿公子...這首詩,我寫了許久,也修改過多次,不知瑾睿公子覺得...如何?”
“好!好好好...”趙瑾睿苦澀著臉斜了一眼方莫,方莫依舊冷冷地瞪著龐博然,索性,趙瑾睿便想借題發揮一番,也好讓酒樓中的火藥味徹底消散。
“霍兄放心,我必親手將這首詩交於兄嫂。”
他一語落,不忘東張西望尋找“錦繡樓”掌櫃柳飛燕,在看到柳飛燕後,他也拿出了十足的底氣,震身大喊道:“柳掌櫃,今武舉探花霍飛作詩一首,大有淩雲之誌向,砍翻敵寇之膽識。你這就去將原本掛在柳霖霖房中的右相嚴傑的《百鳥朝鳳》圖換下,換成霍探花的這首...這首...《隨王妃娘娘殺敵》詩,以彰顯我大襄好男兒的...誓驅敵寇終不還的豪言壯誌...”
柳飛燕一臉茫然地走了過來,接過趙瑾睿手中的詩後,臉皮刹那間皺成了老樹皮,“瑾睿公子...這...這不太好吧...”
趙瑾睿挺了挺胸脯,昂首道:“這沒什麽不好的,你照辦就是。”
柳飛燕不情不願地躬身一揖,“好,我這就去換...”
沒等柳飛燕走出幾步,趙瑾睿又大聲喝道:“柳掌櫃,也該讓花魁聶雨萱登場了吧?今日,若我等見不到聶姑娘又怎好盡興呢?”
柳飛燕,忙回道:“好好好,聶姑娘馬上就到,馬上就會登上蓮台的。”
還別說,花魁就是花魁,聶雨萱一登蓮台,即刻便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也沒人再管什麽方莫和龐博然了。
這一刻,也完全詮釋出了何為高雅,何為“正人君子”...
——若讓其中某一人與那聶雨萱單獨相處,保準各個不吱聲。
——可現下人家聶雨萱在高高的蓮台上,人家正兒八經地獻舞,底下沈安若的學生們也正兒八經地喝彩叫好,在如此光明正大、發自內心的配合下,想不盡興都難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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