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瘋狂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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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夜無聲,等待似也尤為漫長。
等的不是人,而是等人點燃一屋燭火。
當,列列文書被燭光照亮已是半炷香後,這段時間絕不短,卻也不算長。
不算長,是因它本就需要半炷香的時間,隻因存放文書的房間足夠大,也足夠幽長。
其實,房間倒也不幽長,隻是被放置文書的高櫃每每阻隔著視野,高櫃與高櫃間又隻留下了細窄小道。
高櫃應是樟子鬆製成的,否則,也難以達到防黴抗蟻的效果。
滿目文書是刑部的根基,卻與沈安若要查之案毫無關係。
因為,皂隸隻遞交了一本簿冊,且這簿冊還隻記載了三頁內容。
可若真有三頁內容,也能多些線索,遺憾的是最後一頁未滿,隻有一半。
——是的,隻有兩頁半。
在兩頁半的內容中沒有來龍去脈,也沒有因果動機,唯有時間、地點和失蹤之人的姓名。
沈安若的腦袋在發懵,陣陣嗡鳴繞耳,也預示著一場無果和無措。
然,老天好似並不打算給予她說“不”的機會,皂隸已然跪身而拜,殘音顫身。
“我知此案很難,但由您審理,我也就放心了。還請王妃盡心竭力,務必找回已失的貴人...”
皂隸本就老邁,顫顫巍巍的身形斷也無法使人拒絕他的請求,可查案絕非兒戲,更何況是這種驚天大案呢?
——大案驚天,足可動搖國本。隻是朝廷故意按下,秘而不宣,如今失蹤的貴女還在增多,恐也瞞不了多久了。
然,沈安若回複老皂隸時,聲音卻很輕,聽不出一絲負擔,反倒極其平穩,與平日說話無異,“即便本妃全力以赴,怕也查不出什麽眉目來...”
老皂隸再拜,緩緩拱起著雙手,雙眸似蠟油般黏糊且泛著晶瑩,“您可以的。隻要您是鎮北王妃沈安若就一定可以的。”
顯然,他還不知沈安若已被封為‘靖朔郡王’,但,知或不知也壓根就不重要。
他隻看重沈安若是齊麟的王妃,單是這一點他就有理由相信沈安若必能查破此案。
“您先起來吧...”沈安若俯身扶起老皂隸,凝眸流轉似有不忍,“本妃看您這歲數應已在刑部多年,不知您如何看待此案?”
此話一出,老皂隸竟動容跨步,淚水直下。
他的眸光在閃動,他的雙手也顫得更烈,仿佛腹有千語,又一瞬驚眸,退步而垂。
他自知失了禮數——本就與沈安若隻有兩人之隔,方才那一跨,實屬罪該萬死。
但,他又絕隱藏不下心中的狂喜...不,不能說是狂喜,應該說是一種渴望,甚至是光。
光,到底是什麽樣的...
——沒有準確定義,它可以是一人、一物、一信念,也可以就是一縷陽光。
——要說它們有什麽共同之處,那便是希望——久沉黑暗,突然敞亮的希望。
“以往...鎮北王前來翻閱文書時,也總會詢問老朽的意見...老朽自知才疏學淺給不了王爺過多見解,但,王爺還是願花費一些時間和老朽聊聊。”
“現下,王妃既也如此問,那老朽就將心中所思全然道出便是...此案看似毫無頭緒,卻也能從失蹤之人身上看出一些線索...”
他從沈安若手中拿過簿冊,緩緩翻之,“王妃您看,按簿冊所記,近日景都城內共失蹤二十一人,這二十一人要麽是深閨小姐,要麽是官員妻妾...老朽初次看到這名單時,也曾百思不得其解,斷然想不通為何偏偏是這二十一人...直到出門打酒,無意間聽到市井無賴議論刑部侍郎孟廣檜之女孟瑤後,老朽才有了些許眉目...”
沈安若凝住著簿冊,柳眉緊皺道:“這孟瑤可有什麽特別之處?”
老皂隸緩緩搖頭,又分別指了指簿冊上的另外幾個名字,“並非孟瑤有什麽特別之處,而是夢瑤與戶部主事張廷煥之女張旭淼、兵部侍郎郭繕之之女郭婉、禮部尚書魏珩之女魏倩皆是皙白貌美的女子。”
“由此,老朽便也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目前失蹤的這二十一人應全是膚如凝脂、白如雪的美人...”
沈安若大驚,“莫不是...景都城內出現了采花賊?”
老皂隸沉寂了片刻,隨之望向一處高櫃,道:“眼下,也隻能先將嫌犯視為采花賊了...可這采花賊又絕非一般的采花賊,否則,也斷不敢動官員家眷,還連續作案二十一起...”
他遲遲回正眸子,又接著說:“除此之外,這二十一人失蹤的地點也很可疑,她們皆是去過胭脂水粉鋪後失蹤的。雖不是同一間鋪子,但,這也說明嫌犯並非一人,且還對這二十一人的行蹤了如指掌。”
“至於,這二十一人失蹤的時間...多在未時到酉時之間,這也說明嫌犯多在午後作案...”
沈安若一臉驚訝地看著老皂隸,眸光呆滯,有幾分傻態。
她沒想到一位極其普通的老人竟能從兩頁半的失蹤名單中看出這麽多東西來,這大概就是職業嗅覺,不需要什麽天賦,隻需憑借多年經驗便可有所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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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問題也來了,若按老皂隸所言,那也務必要在城中各大胭脂鋪前部署人手,眼下沈安若雖有一萬五千名鎮北軍可調動,卻皆不能行查案之權。
——沒有查案權,又要私自調軍才能查案,這本就是困局,甚至是死局。
想到這裏的她,沒再說話。
因為,她需要好好思量一番,在尚未找到破局之法前,她也壓根做不了任何。
然,柳霖霖卻口直心快道:“如此說來,我們從明日開始就要在城中布控人手了...另外,景都城內皙白貌美的女子絕不止名單上的二十一人,為保萬無一失,我們必要做到心中有數,先將可能再次成為受害者的女子保護起來。”
她突得瞥了一眼趙瑾睿,又陰陽怪氣道:“通常,市井無賴若議論某位女子,也多半是些下作的言語。雖不堪入耳,卻能暴露出他們最真實的想法和心思,而他們的心思也就是男人的心思。可要論誰最了解男人的心思,恐也隻有我們的瑾睿公子了吧?”
趙瑾睿猛地一怔,一臉茫然地看向柳霖霖——他這是招誰惹誰了?怎就禍從天降,毫無預兆呢?
“霖兒,你說這些作甚?”
“沒什麽...”柳霖霖風輕雲淡地側了下身子,臉色冷然且帶著幾分不屑,“我隻是覺得有些男人既沒膽又多愛裝良善,本以為是隻溫順的小綿羊,誰知脫掉外套後都是狼!”
趙瑾睿聞言,隻得連連尬笑,似想緩解話鋒突變的氛圍,手上卻也做著小動作,有意無意地輕拽著柳霖霖的衣袖,“那個...霖兒,你若想讓我做些什麽大可直接吩咐,我們不說這些題外話好嗎?”
他說話間,不忘偷瞄沈安若,見其緊眉深思,垂眸不語,又接著說道:“霖兒,我可將城中皙白貌美的女子全都記錄成冊,屆時,我會將名冊絲毫不差地交到你的手上...”
柳霖霖連連撇嘴道:“看吧,暴露了吧?若說景都城內哪家女子最明豔動人,不還得我們瑾睿公子說了算嗎?”
她一語剛落,又側臉一“哼”,“當初,我就是被你那良善的外表所騙,自打我那晚找你圓房後,你就再也沒有讓我閑下來!”
老皂隸“噗嗤”一笑,應是再也忍不住了,可他又極快地看向沈安若,終退身而拜,深感又一次失了禮數。
再看趙瑾睿,他已然將柳霖霖攬入懷中並捂上了柳霖霖的嘴,柳霖霖自然“嗯”聲不斷,而沈安若卻毫無波瀾,且還徹底陷入了沉寂。
不知過了多久,沈安若才低聲喃道:“此案,本妃還有很多細節想不通...我們先回趙府吧...”
夜,時短時長,全憑心情。
謝好深感長夜漫漫,極其煎熬。
她本已打算安睡,卻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使她無法入眠的除了素棠外,還有當今聖上。
按道理說,聖上絕不該成為她的困擾,她不僅不該想,也絕不該觸及。
可,她心底卻蠢蠢欲動著一種想贏的欲望,並反複推演著眾多聯想和假設。
——她不信素棠真就對自己毫無感情,也斷不信素棠會放任自己自生自滅。
事實上,女人想要知道一個男人心中到底有沒有自己,或測出某個男人的底是有很多種方法的。
但,縱使有一萬種方式,都抵不過非生即死的快感。
說直白些,就是極致的刺激。
這也是謝好為何會想到當今聖上的原因。
對於大襄朝的這位皇帝,她了解的並不多,卻也知曉這位陛下絕非善類。
在未繼承帝位前,蕭文景的大名也曾與齊麟一樣響徹景都,亦是個名副其實的紈絝。
隻是這位紈絝極其低調,也極其內斂,沒做過什麽驚天動地的事,且還常躲在齊麟身後默不作聲。
可就算再懂得收斂,紈絝就是紈絝,離不了男人的本性和野心。
所以,眼下使謝好更蠢蠢欲動的反倒是蕭文景,她迫切想要通過蕭文景來驗證一番心中的答案。
常言道:與虎謀皮,焉有其利。
這話雖不假,但謝好想要的利,卻又不是利,而是隻想贏。
——有時,某些事是不能多想的,隻要想了多次就必會付之行動。
於是,謝好下得床榻,再次坐到妝台前整理起了妝容。
夜已深,銅鏡中的自己竟如此嬌豔,她像極了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雖還未綻放,卻嫩出著水珠。
——她比鬼還要妖嬈動人,一切精怪在她麵前隻能黯然失色;這世間萬物無論什麽,又怎能豔過女子的最好年華。
紅紗拂身,仿佛貼在身上,又仿佛懸在身上,她隻感身體格外輕鬆,走起路來也比平時輕盈了許多。
她挑起燈,拿上了酒壺,隨之跨步而出,無聲地關上了房門。
關上房門的那一刻,她的心頭也湧現出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自信感。
她想要快些到素棠身邊,盡管她已不止一次這般做過,但,今夜畢竟有所不同。
因為,素棠的房中還有蕭文景,蕭文景越關注她,她就越興奮;蕭文景越對她癡迷,她就越能在素棠麵前證明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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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命懸一線的試探,的確是在玩火,可不玩火又怎能看出一個人的真心呢?
——不,不止是真心,她更想將素棠徹底踩在腳下,並趾高氣揚地俯視著素棠,靜看著素棠向她求饒!還有對她欲罷不能、隻得屈服的樣子!
沒到素棠屋前,她已止不住上揚起嘴角,心兒也跳動得極快,每一寸神經似已沸騰,就像是在被烈火熏烤著,全身燥熱,且不覺得痛,反倒很愉悅。
“朕在決意冊封沈安若為靖朔郡王前,曾私下見過太師趙衍和左相方乘貴,他們皆說沈安若斷無法對朕構成威脅。其原因倒也簡單,協助先帝建立大襄的乃是齊烈,縱使齊麟有資格繼承帝位,齊麟之子卻難以服眾。”
“這道理,朕也是知曉的。齊琛畢竟與齊烈又隔了一輩,若論功勳,祖父的榮耀隻夠光耀門楣,卻無法再與天子爭輝。倘若,齊麟還活著,尚可威脅到朕,可眼下齊麟已死...”
謝好聽到此處,身子猛然一震,她本就在窗外,斷不知房內是何情形,隻因蕭文景說到此處頓了頓,她也自然心頭一驚,有些措手不及。
不過,蕭文景很快又開了口,多少顯得有些激動,語速也加快了不少,“齊麟真的死了嗎?素棠,朕絕不希望你在此事上有絲毫隱瞞!這不止關乎著朕的性命,更可顛覆整個大襄!”
素棠,緩慢回道:“陛下既不信素棠,又何必來見素棠呢?您之所以來見素棠,也定是得到了準確的線報,甚至已差人去過西南邊關探過虛實,不是嗎?素棠知道,陛下您不敢輕易相信任何一人,但,縱使您不信素棠,也該信身邊的親信吧?”
蕭文景,遲疑道:“朕...朕隻是想不到齊麟會如此輕易地死去...朕甚至懷疑自己的耳朵,恨不得想親眼看一看齊麟的屍身!”
“齊麟與朕打小一起長大,他也做了一輩子朕的大哥,他有多少能耐朕是知道的,朕真的不願相信他已死的事實...”
他說罷,隻聽長椅一響,似有起身的動作,隨之而出的言語似也更狠厲了,“齊麟都死了,那前去刺殺齊麟的人又怎能安然無恙?!素棠,你到底派得是何人?!那人是否也已死在了齊麟的劍下?”
素棠,微聲回道:“陛下有此疑問,不過是不想此事被更多人知道罷了。可陛下怕是忘了,最怕此事暴露的也該是我才對。倘若,齊麟未死,陛下依然可以憑借著與齊麟昔日的兄弟情義隱於暗處,而我卻必死無疑。”
“我自不想為齊麟陪葬,所以,齊麟必須死!隻是...陛下果真要放過沈安若嗎?素棠倒是想聽一聽陛下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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