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溫弦正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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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棋局,需要反複度勢。
有人見招拆招,也有人卻在未開棋前就已計算好了全局。
眼下,沈安若與素棠這盤棋算是皆走出了第一步,這是她第一次執子,亦是她成為靖朔郡王後的首戰。
望著大步走入後院的柳霖霖,她知道素棠已被成功放出。
可隨在柳霖霖身後的趙瑾睿反而一臉愁容,似還不知整件事的全貌。
想到趙瑾睿應是沒受過這般屈辱,素棠是他抓的,到釋放時卻需要眾朝臣為他共鋪台階。
——一個人氣度有多大,會在何事上糾結,這完全取決於他的過去和所處的環境。
常受齊麟庇護的他,自然不甘。
這也是人之常情,畢竟瑾睿公子的名號可不是吹出來的。
所以,沈安若待會兒勢必要將整件事的來龍去脈說清楚,以解趙瑾睿心中所惑。
“安若,素棠已隨眾臣離開了皇城司,要不要我派人前去監視?”
沈安若含一抹恬笑未言,細細地觀察著趙瑾睿的一舉一動,見他隻是拱手一拜便側眸消沉,沈安若也不好再與柳霖霖直接商議下一步計劃。
“阿睿,我想聽聽你對江晦之死和景都貴女失蹤案的想法...你既已是皇城司正使,就該有屬於自己的判斷。”
趙瑾睿猛地驚眸,看向沈安若的眸光中全是茫然,“郡王,我...我...”
他突得眉頭一橫,鼓起勇氣,再次大聲說道:“我的想法就是我們不該放了素棠,不管素棠是不是這兩件事的幕後主使,我們都至少要審問一番,或讓他吃點苦頭。”
沈安若淡淡一笑,“若,審問無果呢?”
她能聽到趙瑾睿說出這些,已然表明趙瑾睿是願意溝通的,隻要願意溝通那就能進行引導。
趙瑾睿,回道:“無果就無果,屆時我們再放人便是。”
他似還有話要說,反複緊縮眉宇後,又道:“其實我一直想不通一件事,郡王既已是江晦遇害案和景都貴女失蹤案的主審官,為何不勘查現場或派人去尋蛛絲馬跡,反倒要緊盯著“雲闕閣”和素棠不放呢?”
“萬一...我是說萬一,萬一素棠壓根就和案件無關,那我們豈不是也給了真凶逃離景都的機會和時間?”
沈安若緩緩點頭,眸中綻出幾分欣賞——趙瑾睿並沒有說錯,他所說的也是再正常不過的推理和疑慮,亦是大多數人都能想到的。
“要按阿睿這麽說,那我們現下就應該派出所有人前去圍追堵截了?”
趙瑾睿側臉嘟囔道:“眼下再派人圍追堵截...怕是真凶早就逃之夭夭了...”
柳霖霖能看出趙瑾睿對沈安若有怨氣,這怨氣雖對事不對人,但,已屬不該。
索性,她猛拍了一下趙瑾睿的腦袋,昂首逼視著趙瑾睿,一字一字地說道:“凶手為何要逃?”
趙瑾睿瞬間來了勁,側轉身子間還真露出了男人的霸氣。
他被柳霖霖拍下腦袋倒沒什麽,他也常被柳霖霖這般教誨,可柳霖霖卻問出了如此愚昧之語,他又怎能服氣呢?
“柳霖霖...你還好意思拍我,假如你殺了人,你會不想著跑嗎?不跑,難道等著被抓呀?!”
柳霖霖“噗嗤”一下笑出了聲來,一個本就腦子不好使的人如今還理直氣壯起來了,又怎能不使她發笑呢...
再回想,趙瑾睿平日裏笨拙的樣子,傻裏傻氣的行事風格,身為娘子的她著實是樂壞了。
沈安若,搖頭道:“幕後主使之所以要行刺孤,就是孤擋了他的道;如果是因孤著手查辦景都貴女失蹤案才引來的殺戮,那霖兒帶兵圍了皇城司後,江晦身死也成了必然。”
“然,無論是派人行刺孤也好,還是再派人殺掉江晦也罷,這都表明對方想要極力隱藏身份,使線索完全斷掉。而,這些行為也恰恰說明了對方想在景都皇城好好活下去,不然直接逃離也是首選,斷不會再橫生枝節。”
趙瑾睿聽後,好似明白了些什麽,但還不至於大徹大悟。
——說白了,他就是覺得沈安若說的有些道理,卻又不知這道理到底是不是真相。
“那郡王...您覺得幕後主使會是誰?”
沈安若示意下人端來茶點,並招呼趙瑾睿和柳霖霖前往後院小亭,待茶點擺於石桌上,下人也退走後,她才緩慢說道:“首先,能肆無忌憚地捉走那些景都貴女的一定不是什麽江洋大盜;俗話說“民不與官鬥”,既鬥不得就更不會惹怒官員。其次,這幕後主使定然是個位高權重、大有來頭的人,否則,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就能集結五名頂級殺手,且這五名殺手還都是女子。”
“最後,便就是與江晦同時出現在鳳鳴橋畔小樓中的那位杏黃色裙縷女子了。為何前去殺江晦的也是女子,這是不是也意味著幕後主使本就養著一群女殺手呢?”
“女刺客、女殺手雖不能證明幕後主使就是素棠,但,能具備私養大量女殺手而不被察覺的人也絕不多。今日,來皇城司的眾多大臣,算是皆具備這些條件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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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瑾睿,若有所思道:“郡王可是發現了什麽?”
沈安若,回道:“要按理說,某位朝中大員府中就算私養了女殺手,平日裏也能以婢女的身份進行掩蓋。可為官者哪個不是將自己偽裝得幹幹淨淨的?縱使真正的貪官,也絕不會為自己留下破綻和死穴,更何況還是在家府之中呢...”
“還有,今日到皇城司的最低也是從二品官員,在景都貴女失蹤名單中除了刑部侍郎孟廣檜之女孟瑤外,還有禮部尚書魏珩之女魏倩,兵部尚書郭繕之之女郭婉,戶部主事張廷煥之女張旭淼,以及景都巡撫周群昌的小妾趙菀青。”
“更有意思的是,張廷煥的兒子娶了郭繕之的女兒,郭繕之的兒子又娶了魏珩的女兒...權貴聯姻也屬常事,可假如幕後主使是某位朝廷官員的話,他也犯不著得罪這麽多大臣吧...”
柳霖霖,接著補充道:“在朝為官皆以和氣為貴,恐也多想方設法結交,絕不會私下做出不利於自己的蠢事。在未到皇城司之前,大理寺卿裴硯和刑部尚書鄭崇業都曾說出了與素棠往來的原因...那時,我就在想一個問題,難道前去找素棠的官員都隻是想盡快完成分內之事嗎?有沒有可能也會讓素棠解決一些他們的個人麻煩呢?”
“我柳霖霖本就是從秦樓楚館中走出的女子,自認比常人見過更多醜陋和黑暗。在這個世上隻要是人就有欲望,而權力越大的人,其欲望也會更大。除了公務,那些大臣必也有因一時私欲所帶來的麻煩,比如,與某位良家女子有了瓜葛,那最好的辦法也是讓這女子憑空消失。在不想影響官運的情況下,請人下黑手也在所難免。”
沈安若似有似無地瞥了趙瑾睿一眼,她深知如趙瑾睿這般的人定然需要時間去消化,就眼下柳霖霖所說的內容,恐怕趙瑾睿連聽都沒聽過。
於是,她又沉聲道:“今日,前往皇城司的那些大臣有多急迫想救素棠出地牢,也就表明素棠掌握了他們多少把柄,這也是我們隨後要調查的方向。”
“當下,若按皇城司的人員配置,單是親從官就約有三千人,這些親從官原本也是負責宮門守衛和聖上的安危的。就目前來看,聖上根本就沒重用過皇城司,那這三千親從官平日裏又在做什麽呢?”
“除了親從官外,還有約五千親事官,就是我們所說的察子,所負責的也是刺探情報、監控官員與民間輿論。暫不說,冰井務等附屬機構還有少量皇城司的人,就單是這五千察子就能完全摸清朝中官員家眷的習性和情況了...”
趙瑾睿赫然覺醒道:“郡王是說...景都貴女接連失蹤正是皇城司五千察子所為?”
沈安若凝視著趙瑾睿,反問道:“那阿睿可能說清三千親從官和五千察子都在做什麽嗎?阿睿你雖錄用了我的學生——趙良、唐義男、郭璞、王從煥和秦召南,並授以皇城司要職給他們,可他們也終究是司內官員。眼下,皇城司的親從官和察子是何情況,恐阿睿你自己都不知道吧?”
趙瑾睿驟然起身,青筋已然暴起,“那我現下就召他們回來,我倒要看看他們都長什麽樣,平日裏又都在作甚!”
“不急...”沈安若忙揮手讓趙瑾睿坐下,“如果,孤有意查他們,那在阿睿你就任皇城司正使那一刻,孤就會提醒你換掉他們。孤之所以沒這樣做,就是隱隱覺得他們才是破案的關鍵。”
“既一開始沒動他們,那也就沒必要再打草驚蛇了。阿睿,你現下要做的也是倒查景都城五年內都有誰是突然消失的或暴斃而亡的,甚至意外死去的和無端病死的,你也都要做到心中有數。”
“要想查清這些,你是瞞不住皇城司五千察子的...所以,與其瞞,不如用。隻是,如何用卻又講究一個學問。”
柳霖霖嫣然一笑,“阿睿...你可在司內張貼告示,凡察子主動交代以往過錯的,可從輕發落;凡在此次倒查五年內不明不白而死之人有功的,可繼續留任皇城司,並對以往諸錯既往不咎。除此之外,還有賞銀可拿。”
“我相信寬厚的條件和重金之下必有想要褪去身上汙濁的人,而,這些人正是我們查破景都貴女失蹤案的關鍵。”
沈安若,緩歎道:“此事一旦開展,孤覺得五千察子應會有大量人無故失蹤,因為極有可能會當即觸碰到朝中權貴的底線。阿睿,從即日起,五千察子都要按時點卯,並寫明外出事宜,如此就算有人無端被害,也能留下些線索。”
“此事本無需這般麻煩,但,孤露一天沒趕到景都,我們就一天無法正常查案。孤倒不怕引起各方恐慌,主要是怕一旦下手去核查,就必定會有人從中作梗、用假線索和假情報誘導我們查案的方向。隻要我們不動,那些心懷叵測的人也就無從下手,待他們無了耐心,也定會急中生錯的...”
柳霖霖也一臉愁容道:“皇城司現有的五千察子雖不是我們親自錄用的,卻也是五千條活生生的人命。我和安若也不想讓他們送死,但,既要清理三千親從官和五千察子,那想要留下來的人總歸是要做出些犧牲的。三千親從官我們會全部清除掉,而,五千察子隻要能辦好此事,也就相當於多出了留下來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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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年,通過掌管五萬京畿駐軍使我明白了一個道理——若是底下人不幹淨是很難查出來的,我能管好的也唯有各部將領,但,很多時候將領也是斷然防不住手下之人做壞事的。”
“阿睿,我之所以說這些也是想表述出我的無奈。就眼下而言,你應還不知三千親從官外加五千察子是多麽龐大的群體,足足八千人也是防不勝防的。我們唯一能做的除了削減掉三千親從官外,就是要讓五千察子用行動表忠心、去除掉嫌疑了...”
趙瑾睿緩緩點頭,“我已徹底明白,現在我就趕往皇城司著手去辦此事。”
柳霖霖和沈安若互看了一眼後,先後緩聲說道:“你去吧。”
兩人望著趙瑾睿離去的背影,仿佛瞬間鬆了一口氣,這種比教孩子還難的事還真是讓人既費神又費力。
——男人嘛,有時你還不能不教、不哄,不但要教、要哄,還要柔聲細語的慢慢教、慢慢哄,不然又怎能聽話、杜絕做錯事呢...
但,兩人卻又比誰都明白,當下的重點仍是素棠。
“據我這幾日觀察,素棠身側唯有謝好符合鳳鳴橋畔小樓中出現過的杏黃色裙縷女子的一切特征,隻是她的武功如何我尚無法得知...安若,假如謝好真就是那杏黃色裙縷女子...”
沈安若,搶言道:“假如,謝好真是那杏黃色裙縷女子,那齊麟一定見過她。否則,妖?那晚也斷不會對她手下留情。”
柳霖霖,當即道:“也就是說,隻要我們能找到齊麟或妖?,便能立即知曉全部真相?”
她又很快散力沮喪道:“可...齊麟和妖?又怎會那麽好找呢...”
沈安若,低聲喃道:“我總覺得齊麟還會為我們留下別的線索...或許,齊麟已然在布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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