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蟒血霧在寅時的陰風裏凝成蛇形符咒，貼著南曦齋的窗欞遊走。靈兒蜷縮在七星陣中央，褪鱗刀插在她影子的心髒位置，刀柄滲出的青苔正沿著磚縫蔓延。我撚起沾血的銅鈴搖響三聲，簷角蛛網應聲斷裂，墜下的露珠在半空凝成三百年前的卦象——巽上兌下，大過之卦。
    "師父，它們來了。"靈兒突然睜眼，瞳孔已化作完全的蛇類豎瞳。她指尖撫過頸間胎記，青鱗竟發出金石相擊的脆響。博古架上的白仙冰晶突然炸裂，冰碴裏裹著張泛黃的字條，墨跡混著龍血寫就："七月初七，蛇蛻成龍。"
    卯時更鼓未響，門楣上的鎏金牌匾突然淌下黑水。我並指抹過眉心狐火印，金芒照見牌匾背麵密密麻麻的青銅釘——每根釘子都穿著片褪下的蛇蛻，蛻皮內層用朱砂寫著靈兒的生辰。
    "站艮位！"我甩出灰仙煙袋砸向西北角。青煙凝成鼠形啃噬黑水，卻見水漬裏浮出張蒼老的臉——是靈兒爺爺！他眼窩裏鑽出碧玉小蛇，蛇信吐出人言："柳仙要收利息了......"
    靈兒突然暴起，褪鱗刀自動飛入掌心。刀鋒劈開黑水幕牆的刹那，三百條青鱗蛇從地縫湧出，蛇群結成八卦陣將她困在中央。我咬破中指在桃木鎮紙刻下雷紋，雷光卻反噬灼傷虎口——南曦齋的地脈不知何時被人換了風水！
    "師父看頭頂！"靈兒嘶聲提醒。梁間懸著的銅鈴不知何時變成蛇蛻燈籠，燭芯竟是蜷縮的嬰胎。燈籠表麵浮現老鷹嘴山洞的圖景：三百口柳木棺正在融化，棺液匯成血河倒灌入南曦齋的地基。
    黃仙金瞳突然刺痛，識海裏炸開段記憶：二十年前我親手將褪鱗刀釘入柳如晦七寸時，刀柄濺出的血珠裏裹著枚蛇卵——正是靈兒胎記裏那條青蛇的原形！
    "原來是你......"我震碎腕間蛇鱗鐲，碎玉凝成鎖鏈捆住靈兒。她喉間發出柳如晦的冷笑："現在才認出本座的蛻鱗術？"
    地麵突然塌陷，露出埋在地窖的青銅鼎。鼎中沸騰的血水裏浮著七具蛇蛻人偶，每具都長著我的臉。靈兒掙脫鎖鏈躍入鼎中，褪鱗刀攪動血浪凝成漩渦，漩渦中心浮出塊逆鱗碑——碑文記載的竟是我當年與柳如晦的弑仙契！
    "癸未年七月初七，契主默東南誅柳仙於飲馬河。"靈兒撫摸著碑文，青鱗爬滿半邊臉頰，"你可知那日是我的生辰？"
    暴雨穿透屋頂，雨滴在鼎沿凝成冰錐陣。我扯下娘親的狐尾簪劃破虛空，九尾狐火卻反被血浪吞噬。靈兒眉心綻開龍角，褪鱗刀劈開青銅鼎的瞬間，整座南曦齋轟然坍塌。
    塵煙中，三百條青鱗蛇銜著蛇蛻燈籠列陣。靈兒踏著蛇陣走來，足下綻開的血蓮裏浮出柳如晦的龍形殘魂："好徒兒，該讓師父還債了。"
    我捏碎藏在袖中的鎖魂丹殘片，丹砂混著狐血凝成往生箭。箭尖觸及靈兒心口的刹那，她身後突然浮現娘親的狐火大氅——大氅裏掉出半塊褪色的繡帕，帕角歪扭的並蒂蓮正與靈兒腕間胎記重合。
    "阿娘......"箭鋒突然偏轉，擦著靈兒耳際沒入虛空。柳如晦的殘魂發出不甘的嘶吼，蛇蛻燈籠盡數炸成磷火。晨光刺破雲層時，靈兒昏倒在廢墟裏，腕間胎記滲出的血珠凝成卦辭："七日蛻鱗，九死成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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