飲馬河在卯時突然結冰，冰麵下浮著三百盞白燈籠。我踩著冰層裂縫往前走，腰間褪鱗刀在鞘中嗡鳴。七日前那場血祭的硝煙還凝在河麵，每走一步都能聽見冰下傳來指甲撓動聲。
    河心漩渦處立著塊蛇紋碑，碑麵滲出的血珠凝成"龍抬頭"三個字。靈兒被鐵鏈懸在碑頂，嫁衣褪成素白，心口插著柄青銅劍——劍穗上墜著的，正是我當年給娘親雕的桃木梳。
    "時辰剛好。"柳如晦的聲音從冰層下傳來。整條河突然沸騰，冰碴凝成九條水龍卷住石碑。靈兒突然睜眼，瞳孔裏遊走著碧玉小蛇："師父，這具身子用著可還順眼？"她指尖輕彈，青銅劍自動出鞘，劍氣在冰麵刻出三百道合巹咒。
    我甩出九道狐火符，火光卻被水龍吞噬。靈兒踏著龍卷落下，嫁衣下擺鑽出七條碧玉蛇："你娘用九世輪回養出的龍胎心，今日該物歸原主了。"她後頸的鬼麵紋裂開，鑽出柳如晦生著龍角的頭顱。
    灰仙煙袋突然自燃，青煙凝成鑰匙形狀。我猛地想起老宅地窖第三塊青磚下的青銅匣——二十年前娘親臨終前死死攥著的物件。褪鱗刀劈開冰麵時，三百具纏著水草的屍體托著青銅匣浮出水麵。
    匣蓋彈開的刹那，整條飲馬河靜止。匣中躺著半枚鎏金鎖，鎖芯刻著"癸未年七月初七"，與靈兒腕間的胎記完全契合。柳如晦突然發出慘叫，龍角寸寸斷裂："不可能！這鎖早就被我......"
    "被你喂了屍嬰？"我捏碎鎖魂丹殘粉撒向虛空，"當年你剖開我娘靈台時，可看見她把真鎖藏進了褪鱗刀柄？"刀柄龍鱗應聲剝落，露出內層鎏金的鎖芯孔。
    靈兒突然嘔出大灘黑水，七條碧玉蛇僵直墜地。柳如晦的殘魂從她天靈蓋鑽出，卻被鎏金鎖射出的青光釘在石碑上。我並指劃開胸膛，將溫熱的龍胎心按進鎖芯："娘，您布的局該收網了。"
    三百裏山河突然震顫，五仙盟約碑從河底升起。碑文"永失至親"四字剝落後，露出鎏金篆刻的"涅盤"二字。靈兒腕間蛇紋化作青煙飄向碑頂，凝成娘親的虛影。她指尖點向柳如晦的殘魂，九道狐火順著龍角燒入地脈。
    "東南，看好了。"娘親的虛影突然與我重合。褪鱗刀自動飛旋，在虛空刻出逆五仙陣。柳如晦的慘叫中，三百具水屍同時自爆，血霧凝成鎖鏈纏住青銅碑。碑麵浮現初代薩滿的遺訓，原來所謂五仙契主，竟是鎮守天地人三界裂縫的活祭！
    晨光刺破血霧時，柳如晦的殘魂被封入鎏金鎖。靈兒跌落在冰麵，腕間胎記淡成淺痕。我扶起她時，瞥見五仙盟約碑上新刻的碑文——"癸未年七月初七，默東南承五仙衣缽，鎮天地人三界。"
    南曦齋方向傳來七聲鍾鳴，簷角新掛的銅鈴無風自動。老槐樹下不知何時立了尊蛇首狐身的石像，爪間捧著個青玉匣。匣中整整齊齊碼著三百片褪鱗，最上方放著娘親的狐尾簪，簪頭新嵌了顆跳動的龍胎心。
    "師父，飲馬河結冰了。"靈兒指著河麵。冰層下三百盞白燈籠逐一亮起，映出條通往地脈深處的路。褪鱗刀在鞘中輕顫，刀柄新浮的卦象正是"乾上坤下，天地交泰"。
    我拾起石像爪間的青玉匣，匣底刻著行小字："三界門開日，五仙重聚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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