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舒還委屈呢，她還能幹什麽？
    她想要她的工作啊！
    魏曉峰趕忙扶住差點踉蹌倒地的蘭馨，順著她驚恐的視線望去，一眼就瞧見了那個罪魁禍首。
    蘭舒左手穩穩地托著一把瓜子，右手優哉遊哉地抓起一顆，站在大樹後麵旁若無人地嗑著瓜子。
    魏曉峰：......
    這是在這看戲呢？
    他拉著蘭馨走過去，麵色凝重道：“蘭舒，我想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咱們之間......”
    “你給我滾犢子，好狗不擋道。”
    蘭舒手一揚，將一把瓜子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身上。
    隨後揚起下巴，居高臨下地睨著比自己矮一頭的蘭馨。
    “咋樣？你服不服？”
    蘭馨都要哭抽了，“你到底還要怎樣啊？”
    “你知道的。”蘭舒微微一笑，“你很清楚我想要的是什麽。”
    旁邊的魏曉峰一臉糾結，眉頭擰成了麻花，囁嚅著：“蘭舒，你得不到我的......”
    “你他娘的能不能把皮炎子閉上？我不願意搭理你，你還上趕著挨踹是吧？”
    魏曉峰呆呆地半張著嘴，蘭馨哭著把他推到一邊。
    “你別說話了曉峰，她現在是瘋子，咬人不眨眼。”
    蘭舒哼了一聲，“算你眼睛還沒被眼屎糊住。”
    蘭馨徹底認輸：“你不要再折磨我了，我不去汽水廠上班了，行了吧？”
    “真的？你發毒誓？你要是反悔生兒子沒皮燕子。”
    蘭馨痛苦地吸了吸鼻子，滿臉都是眼淚和鼻涕，“不用發毒誓，晚上回家我就跟爸媽說。”
    回去的路上，蘭舒心情大好，快樂地哼起了《羞答答的玫瑰靜悄悄地開》。
    她清楚得很，這事要是擱以前，汽水廠的這工作肯定就被蘭馨收入囊中了。
    事實證明，軟柿子確實沒什麽好日子過，以後她就要做凍柿子，誰啃她就得掉一顆牙。
    不，她要做金柿子，純金打造的那種！
    誰想靠近她，都得掂量掂量自己夠不夠格！
    眼見著都要到家了，蘭舒突然想到大姐夫說讓自己去取《史記》。
    腳步不由自主地一轉，她轉身向縣二小的方向快步走去。
    這時候學生都已經放學了，但大姐夫得等學生全都走光才能下班。
    果不其然，到校門口後，她和門衛打了聲招呼，門衛就進去喚了大姐夫出來。
    等大姐夫出來時，手裏正拿著那本她心心念念的精裝版《史記》。
    “這會兒還早，家裏應該還沒做晚飯吧？”
    蘭舒應道：“嗯，還沒到點兒呢。”
    “要不來學校裏麵轉轉？”
    蘭舒微微一怔，她已經有兩年沒踏進校園了，雖然這是小學，但也勾起了她心底的渴望。
    透過柵欄望向黃土鋪滿的操場，她重重點了點頭。
    大姐夫將沉甸甸的《史記》遞給她，指尖觸碰到質感十足的書皮時，蘭舒就控製不住的喜歡。
    兩人沿著不大的操場慢悠悠地繞圈走，大姐夫腳步一頓，輕聲開口：“蘭舒，你為什麽喜歡讀書？”
    “我嗎？”蘭舒認真地想了想，“我想獲得更多的知識。”
    “那你怎麽學習沒有蘭馨好呢？”
    蘭舒：......
    哪壺不開提哪壺，這話她沒法接。
    她愛看書，但數理化那些她真的玩不轉。
    大姐夫瞧出她的窘意笑了笑，“逗你玩呢，別往心裏去。愛讀書是好事，不過說實話，看書並不能讓你高人一等或者獲得知識。比如你看《西遊記》《紅樓夢》等等這種小說，你說那裏麵能有啥知識？還不如背字典了。”
    蘭舒不理解，“那我看書沒用？”
    “當然有用了。”大姐夫背著手，不緊不慢地走在前頭，“看書帶來的影響是潛移默化的，有時候可能沒有體現在我們的日常生活中，但是它會一點點影響到你的思想和精神世界，這種變化是需要很長時間才能發現的。”
    蘭舒回憶著自己讀過的一本本書，並沒有覺得那些書改變了自己什麽。
    大姐夫擺擺手，緩聲道：“你這才看了幾年書啊，別急。不過，不管你看啥書，一定要堅持下去。哪怕每天就抽出一個小時來，日積月累，那收獲也不容小覷。一個人如果不讀書，那他的價值觀就隻能由身邊的人決定，因為他沒有別的輸入途徑，隻能模仿周邊的人，或者慢慢就被環境所改變。周圍流行什麽，他就跟隨什麽，永遠都找不到自己內心的聲音。”
    蘭舒抿嘴偷笑，“姐夫，那你和我大姐你倆誰跟隨誰啊？”
    大姐夫頓時黑臉，“我倆是特例。”
    他指著借給蘭舒的《史記》，“反正別停下來，雖然你是汽水廠女工，但永遠不要停止學習。如果你再聽我一句勸，去讀夜校吧。”
    蘭舒猛地抬頭，直直地望向大姐夫，“夜校？”
    “對，眼下形勢不明朗，啥都說不準。廠子裏的鐵飯碗能不能一直端著，沒人敢打包票。多學一點技術傍身對自己百利無一害，我都勸你大姐去讀夜校了，可她不聽我的。蘭舒，你要是信得過我，等身體再好些就去讀夜校吧，這是正經事。”
    蘭舒陷入了沉默。
    夜校，她不是沒想過，但是之前她沒敢深想。
    從前的日子裏，她每天忙得像一個不停旋轉的陀螺，大部分的工資還要上交給家裏。
    她不是不想讀夜校，而是沒機會，也不現實。
    蘭舒撇了撇嘴，輕聲嘟囔著：“大姐夫，你以前咋不和我說這些。”
    “以前和你說有什麽用？”
    大姐夫倒是看得透徹，他輕哼了一聲，“以前每次去你家的時候，我瞅見你那副逆來順受的模樣，心裏都嘀咕這孩子十有八九是廢了，這不任人宰割的小綿羊嗎！讓家裏人給你拿捏得死死的！現在你可算是出息點了，雖然行事暴躁魯莽，那也比之前強多了。既然你有主見了，往後就要徹底支棱起來。”
    蘭舒也不知道，大姐夫這是在誇自己還是在損自己，但總歸是盼著她好的。
    她把精裝版《史記》緊緊貼在心髒的位置，抬頭望向天邊如熔金般的落日餘暉，長長地舒出一口氣。
    “謝謝大姐夫，我會支棱起來的。”
    “蘭舒，永遠不要停止學習。它是你身處逆境時，唯一可以抓住向上攀登的繩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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