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菊、小梅呀，你們父母死了，這邊要出安葬費……”村長愁眉苦臉，看著兩個小姑娘，見她們麵色慘白，顯然是傷心過度，心中有些不忍，但看了看這石頭砌成的房子，眼裏的那點不忍，也沒了。
    這可是村裏最好的房子，地基是用石墩子砌的，最是結實。
    三代人都修不出這樣好的房子，要不是柳絮是大夫，平日裏又常給四裏八鄉的富農看診，不然也修不起這樣的房子。
    李小梅聽了這話，眼中升起氣憤與怨恨，村裏拿了他們家四五兩的碎銀子，這麽些錢，別說安葬他們父母，連帶著安葬死的十幾個人，都盡夠的。
    不過是欺負她們年紀小，父母也死了，沒有人撐腰，這才欺負她們。
    李小梅正要罵上幾句，李小菊拉住了妹妹的手，聲音帶著幾分悲戚道：“村長，我阿娘留下的錢，盡數給了村人，其餘的，都被馬匪搶走了，沒有錢了。現下，家裏隻有那破鐵片，跟那把柴刀了，若是不夠安葬費，就將這些當了吧。”
    說著，李小菊實在忍不住，抱著妹妹哭了起來。
    聽見姐姐哭得悲戚，小梅也忍不住，一時間，屋裏就剩姐妹兩人的哭聲。
    但是，對於姐妹兩人的話，村長有些不信，柳絮是附近最好的大夫，前段時間還醫治了一個貴人，雖然消息瞞得緊，但是作為村長，他知曉的事情更多。
    這些貴人手鬆，鬆鬆手指就夠他們這些小老百姓吃一年的，不可能隻有這幾兩碎銀子。
    肯定是在這屋裏藏著的，村長用貪婪的眼神緊緊盯著兩個小姑娘，想要從她們身上榨出油水來。
    這一打量，村長突然發現，這兩個小丫頭，長得倒是不錯，比村裏的孩子都白淨。
    畢竟，李大郎一家靠行醫為生，不曾耕種，兩個女兒也不曾下過地，肯定白淨。
    這樣的兩個小丫頭，要是賣去……想來也值不少的銀錢。
    但是，這樣的肯定會被人說嘴，到時候少不得要分潤一些錢財給村裏人，才能堵住他們的嘴。
    感受到村長那不善的眼神，姐妹兩人心下害怕，李小菊知曉，現下她們姐妹就是村長砧板上待宰的魚，反抗也無用，倒不如暫時示弱。
    失去父母的這幾天，姐妹兩人已經知曉何為世態炎涼，何為人走茶涼。
    父母在的時候，村裏人對她們都笑臉相迎，一口一個“小菊、小梅”，一口一個“侄女兒”，現下卻冷下了臉，都在問自家的銀錢糧食在何處。
    糧食已經被他們用借口拿走了，這個說幫忙要給東西，那個說家裏艱難。
    還要用她們姐妹做借口，說她們不會做飯，少不得要在村人的家中吃飯，這柴火錢總得給。
    姐妹兩人說自己會做飯，村人就一句：“小姑娘家家的，會做什麽飯？”說罷，就去她們家糧缸裏舀糧食。
    村裏的小孩，能走路就開始幹活，五、六歲就幫著燒火做飯的也不少，但村人本就是想拿走她們的糧食，其餘的話，不過都是借口。
    兩個年幼的孩子，什麽也護不住。
    最開始的時候，兩個孩子還會跟村人爭吵，但撕破臉後，他們的目光讓人害怕。
    像是要將兩個小姑娘吞吃入腹。
    小菊明白，這是村人還顧忌著那點子麵皮，怕傳出去，附近的鄉民會說些閑言碎語。
    這一片都是吳家的地盤，要是鬧得太過，這些村民就很難從吳家佃到好地，隻能去耕種那些很難種出糧食的下等田。
    村人怕的不是流言蜚語，而是吳家。
    見從兩人身上壓榨不出什麽錢財了，村長拿走了那柴刀，兩姐妹紅著眼眶，那柴刀上，還沾染著她們父母的鮮血。
    待村長走後，小梅怨恨的看著他的背影，小聲道：“姐姐，若是我們像那些大老爺一般，有權有勢，他們是不是就不敢來咱們家了？”
    年幼的孩童心裏，第一次對權勢充滿了渴望。
    終有一天，她一定會殺了這些人，將自家的東西搶回來。
    李小菊緊緊握住妹妹的手，她的眼裏沒有仇恨，隻有惶恐與害怕，自己該如何做？才能保護妹妹和自己？
    去求一求曾經交好的幾位鄉鄰？
    雖然李小菊知曉，對方會幫忙的可能性很小，但她們姐妹實在是沒有法子了。
    “小梅，我們去找陳嫂子，她平日裏跟阿娘來往最多，我們去求求她。”小菊拉著小梅要去找陳嫂子。
    小梅拉住她，帶著幾分哭腔道：“姐姐，別去了。昨日，你去敲門，他們都不開門。你喊了那麽久，沒一個人應聲的，想來是不願意幫我們的。”
    小梅不想姐姐再低三下四的去求人，大不了跟他們拚了，跟爹娘他們一起走。
    小菊還是拉著妹妹去找陳嫂子，小梅拗不過姐姐，不甘不願的跟著去了。
    敲門，依舊沒有人回應。
    小菊固執的等了許久。
    “陳嫂子，當初你家狗子生病，沒有藥錢，我娘賒了你三個月的藥。你就看在這份上，幫幫我們，好不好？”小菊朝屋內喊道，沒有人應聲。
    那道柴門，依舊緊緊閉著，小菊聽到了裏麵人走動的聲音，卻沒有人肯回應她。
    “姐姐，我們回去吧。”小梅語調淡漠，似是早有預料。
    小菊看向那門，歎息一聲，看向妹妹，對小梅道：“別怕，姐姐一定會想到辦法的。”當初，阿娘說要照顧好妹妹，是自己沒用，沒有照顧好妹妹，現在連家都保不住。
    兩人頹然的走回去，沒有人肯幫她們。
    “吱呀！”
    是柴門打開的聲音。
    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婦人，朝姐妹兩人招手，並示意她們不要說話。
    兩姐妹連忙跑了過去，老婦人見她們身上的好衣裳都沒了，顯然是被人拿走了，嘟囔道：“可憐的娃兒，這些殺千刀的，是不想讓你們活了。”
    兩姐妹靠近，老婦人道：“你們回去，將你爹娘留下的東西都藏好，別藏家裏，藏其他的地方。”
    說完，又看看周遭，見沒有人，才繼續道：“你們姐妹再留在村裏，是活不了的，你們去求求吳家的莊子，問他們收不收人，在那裏做個丫頭，也能活下去。別往外麵跑，跑去了外麵，你們會被人抓去吃了的。”
    在這亂世，人也不過是鍋裏的一道菜。
    老婦人跟家人都是從外地逃來蜀地的，經曆了盛世，也經過戰亂，逃難的路上，見多了人吃人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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