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她的話，程煒的臉上不由得有些難堪。
    他看了一眼蜷在地上哀哀哭泣的女人，她的發髻淩亂，臉上也是又紅又腫，連衣裳的領口也被撕破了大半，全靠自己的雙手掩著，才沒有露出衣襟下的春光。
    見他來了，那女子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哭著往他腳邊爬：“程郎，程郎……”
    “夫君？”李玉嫣也在定定地看著他。
    程煒一陣頭痛，他沒有理會地上的女子，而是好聲好氣地對李玉嫣道：“阿嫣，你如今身子還虛著，我不是叫你好好在家休養麽？有什麽事，我們回家再說。”
    然而李玉嫣卻分外執拗：“不必回家，在這裏說便是。”
    程煒沉下臉來，語氣也重了幾分：“阿嫣，聽話！”
    李玉嫣瑟縮了一下，抓著他衣袖的手也鬆開了。
    但她的腳下仍沒有動彈：“就在這裏說！”
    程煒沒有料到一向對他言聽計從的李玉嫣，竟然有勇氣同他作對。他抓著李玉嫣的手，又重複了一遍：“我說回家！阿嫣，你在外麵大吵大鬧，將臉都丟盡了，實在太讓我失望了！”
    李玉嫣下意識就想要解釋：“我隻是……”
    一旁的丫鬟忽然插嘴道：“郡主，王爺和王妃說了今日去看您，這會兒想來應當快到了。”
    程煒聽了，不由一驚。
    當年他們成親的時候，李玉嫣因為嫁妝的緣故，與幽親王妃大吵了一架，將她告到了太後麵前，說她克扣自己的嫁妝。
    太後不悅，召見幽親王和幽親王妃，將他們二人痛斥了一番。
    幽親王氣不過，將嫁妝的單子拿出來，直言自己從未虧欠過女兒。
    太後看過之後也挑不出毛病，那嫁妝確實足夠豐厚，即便是公主成親，也不過如此。
    於是她又叫來李玉嫣詢問，李玉嫣卻振振有詞道，父親看不起程郎，隻為他尋了一個閑差，根本不能讓程郎施展抱負。這些嫁妝，原本就是父親虧欠自己的，若是不多添一些，往後她怎麽為程郎謀劃走動？
    幽親王徹底寒了心，當即便宣布以後再也不認這個女兒了。
    他們成親這幾年裏，也確實沒有再同幽親王府走動過，卻不知今日王爺和王妃怎麽又要來了？
    想到這裏，程煒立時便收斂了許多。
    他放緩了聲音，對李玉嫣說道：“阿嫣，我也是擔心你的身子。你生產的時候，郎中說你元氣受損，要好生休養著，不能隨意動怒。你今日出來這麽久，身體可還受得住？”
    李玉嫣心頭一熱，紅了眼眶：“我還好，隻是氣不過這女人勾引你罷了。”
    程煒知道她既然能找到這裏來，自然是已經查清楚了，於是便順著她的話說道：“我當時也是一時不察，所以才著了她的道。阿嫣，你是知道我的，在我心裏，你才是最重要的。”
    李玉嫣指了指地上的女子：“那我不想再見到她了，程郎，我要將她趕出京城！”
    程煒想也沒想便答應了。
    李玉嫣的臉上露出了勝利的笑容。
    但那女子卻不敢置信地抬起頭來，匍匐著向前抱住了程煒的腳。
    “程郎，你不能……不能這樣……”她哭道，“當初你騙我說未曾婚配……是你騙的我啊……”
    “胡說！”李玉嫣一腳將她踢開，“夫君是什麽樣的人我最清楚，他才不會騙人！他之所以養著你，是因為夫君是個負責任的人，所以哪怕明知你用了那樣肮髒的手段，還是養著你給你錢花！”
    程煒在她胳膊上拍了拍：“走吧，我先送你回去。你不想見到她，那我便將人遠遠地送走……”
    那女子卻慘笑了起來。
    “程郎，”她定定地看著程煒，“你不說些什麽嗎？”
    程煒避開她的目光：“我同你沒有什麽好說的。”
    那女子一邊流著淚，一邊卻又在笑，臉上的表情扭曲得厲害。
    “當初我賣身葬母，你將我買下，安置在宅子裏，每日與我吟詩作對，對我關懷備至——這些都是騙我的，對嗎？”
    程煒的表情越發難堪：“你不要亂說！我當時隻是一時心善，看不得你落入青樓酒肆那種肮髒的地方罷了！”
    “那你又為何說自己並未婚配呢？”女子傷心欲絕，“我生辰的那日，你我喝了許多酒……第二日醒來之後，你說你心悅於我，定會娶我為妻……這又是為什麽呢？”
    “你胡說！”李玉嫣尖叫著又要去踢她。
    那女子往旁邊閃開了，她的臉上滿是困惑與難過：“程郎，你可以告訴我實情的啊！你將我買下，即便是讓我做妾，也都是我應當做的，可你為什麽、為什麽一定要騙我呢？”
    她恭恭敬敬地對著李玉嫣磕了一個頭：“見過姐姐。”
    “誰是你的姐姐！”李玉嫣怒氣衝天。
    與她的瘋癲相比，那女子卻已經徹底冷靜了下來。
    她的手輕輕撫上了自己的小腹，說道：“姐姐不認妹妹也無妨，隻是妹妹已經懷了程郎……懷了老爺的孩子。孩子是無辜的，等妹妹生下孩子，要打要殺都隨姐姐，可好？”
    李玉嫣愣在當場，她不敢置信地看向程煒，程煒卻上前一步，緊緊地盯著那女子問道：“什麽時候的事？”
    “已經兩個月了。”那女子答道，“前幾日我……妾身子不適，請郎中來把脈，郎中告訴妾已經有了身孕。原想著等再見到老爺，給你一個驚喜，沒想到今日……”
    程煒立刻轉向李玉嫣：“阿嫣，她既然已經有了身孕……”
    “不行！”李玉嫣尖叫，“不能讓那個野種留在府裏！”
    程煒沉下臉來：“她懷的是我的孩子！”
    “不行，不行！”李玉嫣也哭了起來，“不行，夫君，旁的我都依你，但孩子……不行……”
    她的臉頰還有些浮腫，眼淚不住地往下滾落，幾乎是在哀求程煒。
    但程煒的話如匕首般鋒利，直插入她的胸口。
    “若不是你一直不能生出兒子，我又何須找別的女人生？”程煒不耐煩地說，“阿嫣，我敬著你是正妻，所以才沒有將人帶回府去。如今你不想見她，我也答應了讓她走，就隻是要留下孩子而已你都不肯，你怎麽一點都不體諒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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