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小賭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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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必振不知道桌上的公牌是做什麽用的,他指著公牌問道:“這和我平常玩的炸金花不太一樣,你解釋一下這個公牌要怎麽用?”
阿圖根甚至沒看自己的手牌,笑著說道:“盆友,先不說這個,我們先談賭注:你想把多少年的苦惱輸給我?”
孫必振懵了,他起初以為阿圖根的話隻是一種比喻,但對象一本正經地問自己,不像是開玩笑,難道阿圖根真是衝著自己的苦惱來的?
“我不明白,就算我有苦惱,你有辦法拿走嗎?”孫必振反問。
阿圖根哈哈一笑,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提議道:“第一次玩的,盆友,我就說個小數字:一年。盆友,我們這把牌,賭注一年的煩惱!你把一年的煩惱輸給我,我給你一百塊錢!”
一年的煩惱,換一百元?天下還有這種好事?
孫必振算了算,他今年二十三歲,也就是說,如果他把自己此生的苦惱全都輸掉,可以淨賺兩千三百塊。
兩千塊錢在零九年的申國算是挺多了,但孫必振不覺得阿圖根會這麽好心,於是沒有立刻提高價碼,他打算先玩一把,即使有詐,也不至於釀下大錯。
“早知道把公平之矛帶上了,有公平之矛在,就絕對不怕對方撒謊。唉,可惜現在去取也太晚了……”
孫必振這麽想著,點頭同意道:“沒問題,我答應你,君子一言!”
“駟馬難追!”
阿圖根哈哈大笑了一番,指著桌上的公牌,解釋道:
“你看這三張公牌,如果是一般的玩法,你就隻能靠運氣選一張,剩下的兩張就是我的。”
說到這裏,阿圖根突然一拍桌子,笑道:
“但是,這次,盆友,不一樣啦!為了讓你相信我一點壞心思沒有的,我讓你選兩張!你自己從四張牌裏選三張組成小點數,就能把苦惱輸的給我。”
聽到這個規則,孫必振點了點頭:不錯,如果他能在公牌中選擇兩張,那麽除非阿圖根運氣特別好或者特別差,否則,勝負基本上就掌握在他自己手中了。
如此看來,無論是想輸還是想贏,孫必振都有自主選擇權,阿圖根是想用這種方式讓孫必振相信自己。
看著桌上的四張公牌,孫必振確信,自己可以組成最大的“豹子”牌型,也可以組成457作為單張7,無論是選大還是選小,決定權都在自己手中。
按理說,對方已經讓步到這種地步了,孫必振不該在懷疑什麽,但他剛剛朝方片5伸出手,雙眼看著阿圖根真誠的笑容,卻突然想起自己在無限隔間地獄裏的棋局,頓時警惕起來。
想起鎏金司的棋局,孫必振看著自己右手的六根手指,當時用手指做棋子的痛苦記憶猶新,若不是自己的法相變出了許多斷手作為棋子,他必輸無疑。
想到這些,孫必振不禁懷疑,阿圖根真的會這麽好心嗎?
不可能!絕不可能!這裏麵一定有詐!
孫必振下定決心,拿走了兩張7,組成了最大的豹子牌型:三張7。
孫必振將手牌亮出,朝阿圖根說道:“豹子,該你了。”
“你做什麽!”看到孫必振打出大牌型,阿圖根有些急了,將手裏的散牌扔在桌子上,卻隻是兩張小牌。
孫必振看向站在阿圖根身後的召潮司,召潮司心有靈犀地搖了搖頭,看來阿圖根手裏的牌沒有變化,自始至終都是那兩張。
阿圖根歎了口氣,苦笑著說:
“盆友,你就是不相信我,唉,人與人之間就不能多點相信的嗎?你想要我的煩惱的嗎?誰會想要這玩意啊?你想要嗎?我給你給你!”
“不,我就是擔心有詐,就算贏你一局,也應當沒有問題吧?朋友,大不了後麵兩局再輸給你好了。”孫必振笑著安慰道。
阿圖根臉上的苦澀一閃而逝,他深吸一口氣,笑道:“那好吧,盆友,既然這局你贏了,你說吧,你是想要我四十歲前的苦惱,還是我四十歲後的苦惱?”
“怎麽,這還有區別嗎?”
“當然有,”說到苦惱之間的區別,阿圖根來了精神,“四十歲之前,人的苦惱是怎麽活;四十歲之後,人的苦惱是怎麽死。”
這話太過沉重,孫必振沒聽懂,也不想聽懂,他在乎的是阿圖根要如何把苦惱給他。
“我還不到四十歲,沒見過四十歲之後的苦惱,我想見識見識,你就給我四十歲之後的苦惱吧,隨便哪一年。”孫必振說。
“那好。”
阿圖根伸出右手,朝孫必振使了個眼色。
“什麽意思?”孫必振沒有理解。
“握手,隻要握了手,煩惱就你拿去。”
孫必振也沒多想,握住了阿圖根的手。
二人的雙手觸碰之時,一個螺旋狀的事物猝然形成,孫必振的意識遁入其中……
……
1999年的西京,天貿大廈高聳入雲。
孫必振蹲在手腳架邊緣,手裏捧著一份盒飯。
寒風呼嘯而過,孫必振的工裝褲被吹得獵獵作響,可他卻渾然不覺,隻是機械地往嘴裏扒著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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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淚無聲地滑落,混著米飯被他咽下。鹹澀的味道讓他想起去年這個時候,女兒還在醫院裏,他也是這樣一口一口地喂她吃飯。
"爸,別治了。"女兒蒼白的小臉陷在枕頭裏,聲音輕得幾乎聽不清,"我知道家裏欠了好多錢。"
"胡說!"孫必振握著女兒枯瘦的手,"爸有錢,爸在天貿大廈幹活,一天能掙百八十!等你好了,爸帶你去吃肯德基。"
其實,他誇大了自己的收入,但他說這話時,看著女兒的笑,就好像他真的一天能賺到這些錢。
女兒笑了,眼角卻有淚光閃動。
可她還是沒能等到肯德基。
最後一次搶救時,孫必振跪在手術室外,額頭抵著冰冷的瓷磚。他想起女兒六歲那年,他也是這樣跪在地上,用長滿繭子的手給她稚嫩的臉蛋擦汗。
"爸,等我長大了,一定讓你過上好日子。"當時女兒這麽對他說。
手術室的燈滅了。
醫生走出來,搖了搖頭。
孫必振癱坐在地上,耳邊嗡嗡作響。他想起為了籌錢,借遍了親戚朋友,甚至借了高利貸。
可最終,他還是沒能留住女兒。
從那天起,孫必振變得沉默寡言,他依舊每天去天貿大廈幹活,仿佛隻有站在高處,才能離天堂裏的女兒近一些。
午飯時間,工友們聚在一起有說有笑,孫必振卻獨自蹲在手腳架上,就著淚水咽下盒飯。
深秋的風裹挾著寒意,孫必振的手有些發抖,他望著腳下川流不息的人群,這群人小得就像螻蟻,但他才是這個巨大城市之中最孤獨的一隻。
這時,孫必振想要一躍而下,結束自己的生命。
可,就在他將要輕生之時,卻忽然想起女兒臨終前一天留下的話:
"爸,你要好好的。"
盒飯已經涼了,孫必振抹了把臉,無聲地哭了起來,太陽光照著他黢黑的皮膚,好溫暖,可他的心卻是冷的。
淚水,混著盒飯,苦澀,被咽下。
……
一年份的痛苦和煩惱,統統鑽進了孫必振心裏,他抑製不住內心的苦楚,猛地跪在了地上,喘著粗氣,幾滴淚劃過麵頰,苦澀依舊。
這段苦惱是阿圖根的嗎?或許是,或許不是,孫必振分不太清,在他看來,這段記憶在握手的那一刻就融入了他自己的記憶,他已經分不清這段經曆到底是自己的親身經曆,還是阿圖根給予他的、屬於別人的記憶。
召潮司和孫露紅都跑了過來,扶著他,召潮司關切地端著他的臉。
“沒事吧?怎麽回事啊,要不我們不玩了!”
“我沒事,沒事……”
孫必振擦了擦臉上的虛汗,扶著茶幾,坐回到原位;現在,他意識到,阿圖根確實有能力給予苦惱,而且也確實如阿圖根所言,這些苦惱絕對沒人想要。
但孫必振還有一個疑惑:獲得苦惱如此痛苦,阿圖根為何要對自己的苦惱感興趣?
孫必振看著神秘莫測的阿圖根,一言不發。
“雖然這局你贏了,但是我也不怪你盆友,我照樣要給你錢。”阿圖根說。
說著,阿圖根從懷裏抽出一小遝捆好的鈔票,全都是零錢,加起來大概一百塊,看來他不會輕易讓孫必振賺到足夠的錢,這一些零錢隻是誘餌,為的是讓孫必振相信他確實有錢。
阿圖根將零錢丟給了召潮司,扭頭對孫露紅說:“娃娃,洗牌吧,我教給你的。”
看到父親的反應,孫露紅並不信任阿圖根,她扭頭看向孫必振,但孫必振點了點頭。
“照做,不要擔心,爸爸好著呢。”孫必振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
吸收了一整年煩惱的孫必振感到頭暈目眩,他此前不知道阿圖根到底是什麽來路,現在也不清楚,但他至少知道了一件事:對方能夠奪舍並給予人心中的苦惱,這絕不是凡人能做到的事情。
阿圖根是真真正正的得炁者,作為得炁者,他的目的肯定不是做善事那麽簡單。
“發牌吧娃娃,你爸爸等著呢。”阿圖根也勸道。
孫露紅朝孫必振點點頭,發出了第二輪牌。
“怎麽樣,盆友,現在相信我了吧?你說,我們玩多大的?”阿圖根揭開自己的手牌,與此同時,召潮司又站到了他身後,朝孫必振暗使眼色。
孫必振讀懂了召潮司的眼色:召潮司的意思是,她盯著呢,阿圖根無法作弊。
於是,孫必振虛弱地揭開自己的牌,是一對5,一張草花,一張方片,不算大也不算小,需要看到公牌才能知道點數大小。
蓼葒司發出三張公牌,一一揭開,是一張黑桃9,一張紅心k,一張紅心a。
孫必振看看自己的牌,哪怕拿走k和a,他還是沒有必勝的把握。
但,這一把,孫必振也不打算贏——他想試試看,輸掉會發生什麽。
“反正我贏了一把,輸一把又能怎樣呢?總得試試看。”
於是,孫必振開口道:“我們還是賭一年,一年一百塊,這次我盡量輸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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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孫必振從桌上拿走了9和k,把a留給了阿圖根,這樣一來,阿圖根無論如何都會贏。
孫必振亮出5、9、k三張牌,笑道:“不用看了,直接算你贏,我倒要看看你怎麽拿走我的苦惱。”
阿圖根丟下手牌,孫必振刻意看了一眼,是一張草花a和一張黑桃3,如果剛才他拿走a,阿圖根必輸無疑,看來勝負確實掌握在自己手中。
阿圖根笑著搓了搓手,隨即把右手伸了出來,問道:“盆友,你是想把我的一年煩惱還回來,還是輸給我你自己的苦惱?”
孫必振想了想,他很好奇,如果輸掉的是自己的苦惱,究竟會發生什麽。
在無光地獄之內,好奇心,乃是最昂貴的奢侈品。
出於好奇,孫必振答道:“那就輸掉我自己的苦惱吧。”
說完,孫必振握住了阿圖根的手。
“好的,盆友,包你滿意,說,你想輸掉哪一年的苦惱?哪一年都成!”
“那就今年的吧,今年碰上的煩心事太多了。”
“沒問題!”
話音剛落,那個熟悉的螺旋狀事物在二人手中展開,孫必振的意識被吸入其中,當他清醒過來時,隻覺得神清氣爽,仿佛年輕了好幾歲!
“感覺怎麽樣,盆友?”阿圖根笑著問。
“哇塞……我感覺非常好。”
阿圖根收回手,從懷裏掏出一張百元鈔票,塞到了孫必振的上衣口袋裏。
“拿好盆友,這是你應得的!還玩嗎?”
孫必振看看召潮司,又看看孫露紅,點了點頭,“那好,荷官,發牌吧!”
孫露紅不知道孫必振口中的“荷官”是指自己,阿圖根趕忙提醒道:“娃娃,發牌!看看我們還能不能玩上新的一把……”
阿圖根話裏有話,但包括孫必振在內的三人都沒有聽出此話的深意。
孫露紅可不會聽阿圖根的話,她看著孫必振,問道:“爸爸,還發嗎?”
孫必振看向自己身後,扭過頭,詫異地問道。
“小姑娘,你爸在哪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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