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正確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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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現在的情況不容樂觀,不論是為了去呻吟公國,還是為了活下去,我們都必須得到李世界的幫助!”孫必振呢喃道。
可是,直到今天,都還沒有程立身的消息,孫必振也很無奈,趁今天還有時間,他讓召潮司獨自去買飯,而他帶著孫露紅去地鐵站,想看看程立身是否在。
二人繞開了安檢,悄悄來到碘酒之門前,碘酒門見了他們,狗頭門把手熱情洋溢地吐著舌頭,大門敞開,卻是通往雜物儲藏室。
孫必振無奈地笑笑,謝過了碘酒之門的好意,“謝了,乖狗狗,但是我們想去的是黃金矮林,你換一下行嗎?”
碘酒之門緩緩合上,門把手上的狗頭委屈巴巴地哼唧起來,看來它暫時做不到這點。
孫必振不理解狗頭的意思,這時,孫露紅拽了拽孫必振的衣角,解釋道:
“爸爸,它說,它主人不讓它隨意開門。”
孫必振一驚:“你聽得懂狗語?”
孫露紅搖搖頭:“聽不懂,但不知道為什麽,我就是能明白它的意思。”
孫必振若有所思地思索起來,孫露紅曾經是蓼葒司,蓼葒司在簡明鎮時負責守衛兔絨之門,兔絨之門和碘酒之門一樣,都是地獄門,相比孫露紅是從蓼葒司那裏繼承了和地獄門溝通的能力。
想通這點後,孫必振也就不覺得奇怪了,趕忙說道:“你問問它,程立身去哪裏了?幾時回來?”
“這倒不需要我問,它聽得懂申國話,哦,它說了,它主人出去的匆忙,沒有告訴它返回的時間,它也不知道。”
孫必振苦澀地點點頭,“那好,既然如此,程立身想必不在黃金矮林,那我們就不打擾了,走吧,孫露紅。”
孫露紅朝碘酒門擺了擺手,跟著孫必振離開了。
回到如八酒店後,三人簡單吃了晚餐,這一天就這麽平安過去了。
第三天一切照常,上午沒有什麽事情發生,孫必振打開電視,電視上還是在播那段羌廷司的新聞,但已經沒有昨天播報的那麽頻繁了,看來羌廷司隻是進入了申國,並沒有惹出事端。
“他媽的,羌廷司這種怪物最該由防剿局出動解決,調查員總是找我們的麻煩,卻偏偏解決不了羌廷司!關鍵時候掉鏈子,真是服了!”孫必振關了電視,沒好氣地吐槽道。
召潮司回應道:“先別管那些了,馬上正午了,你準備一下,這是最後一天了,挺過這天,我們就可以出發了。”
孫必振歎了口氣,躺在床上,自言自語道:“但願今天能搞明白劉易斯和羌廷司是怎麽扯上關係的,唉……我之前都沒看出,劉易斯這孩子居然會有這麽悲慘的過去!”
“你看不出,多半是因為這段記憶被變量的人拿去了,劉易斯自己也不記得了。”
“可是,她明明說過那兩個地獄笑話一樣的故事啊!‘你看你媽’還有‘熟人’,這些她分明都記得啊!”孫必振疑惑道。
“或許是因為這部分記憶太刻骨銘心了,她記不得了,但冥冥之中沒有忘幹淨。”召潮司猜到。
“也許吧,這種殘酷的事情,忘了也好,忘了不受折磨!”
正說著,正午降臨了,孫必振頓時落入深淵,苦惱,第三次,找上了他。
苦惱,苦惱,苦惱。
孫必振蜷縮在召潮司懷裏,低聲啜泣,痛苦如荊棘般纏繞著他的心髒,每一次呼吸都是痛的。他捂住耳朵,試圖隔絕那些並不存在的、歇斯底裏的尖叫,卻發現自己根本無法拒絕,那些聲音不是從耳朵裏傳來,而是從腦內傳來,從記憶中傳來,他無處可逃。
記憶像潮水般將他淹沒,又一次。
首先,孫必振是詩人,他嚐試用自己的血作詩,自以為那會帶來一些浪漫,但他大錯特錯了,這些殷紅的作品隻能引來調查員,他被囚禁在黑室內,一個姓燕的調查員給他兩個選擇:其一,叛教,注射一種名為“長城”的針劑,成為防剿局的調查員;其二,永遠待在這裏,靜靜腐爛;出於對藍王和大燈塔的忠誠,他選擇了前者……
然後,孫必振是病人,他每天要抽三包煙,自然患上了肺癌;對於這個結果,他反常地感到欣喜,隻因他是黃金神的信徒,疾病是賜福,而非詛咒;但當他得知,黃金神的賜福隻能消除病痛,並無法避免病逝的悲慘結局時,他感覺自己遭受了欺騙,遭受了背叛——不是他背叛神,分明是神背叛他!
於是,他找上了那個到處招攬叛教之人的姓燕的調查員,成為了防剿局的一份子,瘋狂地獵殺黃金教的信徒;但這些複仇的行徑並不能讓他解脫,背叛黃金神更讓他備受病痛折磨,到最後,他隻記得自己攥著燕局長的手,問他:局長,我做的對嗎?
“我不知道,實話說,我不知道。”燕崇武如此回答,他是個誠實的人,從未撒謊。
燕崇武點起一根煙,吸了一口,突然想起正是香煙把躺在病床上的孫必振害成這樣,趕忙掐滅煙,道歉:“不好意思,我忘了,但我實話告訴你,我不知道你現在做的是否正確,事實上,我唯一能確定的是,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確的,但對你來說,或許不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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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必振看著燕局,癡癡地笑了,他欣賞這種誠實,然後,一切變淡了……
再然後,孫必振成了燕崇武,成了武都防剿局的局長。
孫必振吸一口煙,緩緩吐出煙圈,然後將香煙掐滅在煙灰缸裏。
“燕局長,我毫不避諱地說,見到你,屬實是我的榮幸。”
說話者麵色蠟黃,半張臉上畫滿地獄銘文,此人正是阿圖根的老師,最傑出的變量祭司:緘默司。
此刻,緘默司正坐在燕崇武對麵,似笑非笑地看著孫必振。
孫必振吸完煙,緩緩深吸一口氣,開口道:“不要叫我局長,叫我燕崇武就好,這次交易和防剿局毫無關係,隻是為了滿足我個人的一己私欲罷了。”
“是嗎?燕先生,我不明白,您和科教的合作不也是明麵上的嗎?為什麽輪到我們,就要偷偷摸摸的呢?”
孫必振沉默良久,直言道:“我不瞞你,科教和你們不一樣,科教的人都是好人,隻是太容易發瘋,就像白月司那樣。”
“我們也是好人呀!我們……”
“不一樣,常量教團以你們的名義做了太多惡事。”孫必振打斷道。
緘默司苦笑道:“是呀!您看,你自己都說了,那都是常量教團做的惡,和我們……”
“你的學生也以常量的名義做了太多惡事,不要裝傻,同樣是作惡,我不管你們是以誰的名義作惡,作惡就是作惡。”孫必振再次打斷了緘默司的辯解。
緘默司被懟的啞口無言,他沉默片刻,冷笑三聲,繼而問道:“既然如此,那我請問:燕先生,既然你認為我們和科教有本質不同,那又為何同意與我們合作?您用允許我們收集這些囚徒的苦惱,難道隻是為了當麵羞辱我嗎?”
孫必振歎了口氣,搖頭道,“當然不是,我說了,這是我個人的私欲在作怪。”
“哦?您完全可以告訴我您的真實想法,您是知道的,非我自誇,我備受讚譽的一個優點,就是絕不泄密。”緘默司笑道。
孫必振點點頭,捋了捋鼻梁。
“讓我忘掉這些人是我招納的。”
“什麽?”緘默司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說,讓我忘掉這些髒的勾當,忘掉這些叛教的人都是我招納的,哦,對,還有,連這次交易一塊忘掉,忘掉之後,立刻離開……”
“不,我不明白,”這次輪到緘默司打斷孫必振的話了,他露出一個尷尬的笑,繼而問道:“你沒有開玩笑吧?你是說,你允許我們采集這些叛教者的苦痛,隻是為了讓你忘掉自己幹過的髒活?”
“不是開玩笑,就是這麽簡單。”孫必振毫不避諱地答道。
緘默司的笑凝固在臉上,良久,他收斂笑容,一臉困惑地問道:
“我一定要問清楚,燕先生,你是否有許多苦惱需要我幫你一起抹除?”
孫必振搖頭道:“沒有,我每天都活得很快活。”
“那,您讓我收集那些叛教者的苦痛,是為了提升他們的忠誠度嗎?您是和他們談好了條件?”
“沒有,我說了,他們的記憶單純隻是我私自提供給你的,和防剿局無關。”
緘默司徹底無法理解眼前這個男人了,他撓撓頭,臉上的地獄銘文開始動搖,變成了一堆小問號。
“那我務必要問您一下:您付出如此大的代價,至少在我看來,是非常高昂的代價,卻隻是為了這樣小的一件事,您到底是怎麽想的?”
孫必振低頭看向地板,沉默持續了五分鍾。
最後,他抬起頭,看著緘默司的雙眼,實話實說。
“沒有別的想法,我隻是在做我認為正確的事情,為了讓我始終認為這是對的,我必須沒有絲毫動搖。所以,如果我為了正確做了我認為不對的事,比如說招募叛教者,又或者和密教私下合作,如果我做了不對的事,至少我要堅定地‘認為’自己是對的……嗯,我想,我說的夠多了。”
緘默司也沉默了五分鍾,他的眼神搖擺不定,從質疑、思慮,最終變成了肅然起敬。
沉默結束後,緘默司朝孫必振舉起右手,微笑道:
“燕局長,身為一名申國人,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申國有你這樣的人,是國運昌隆的表現。”
孫必振沒有被緘默司的溢美之詞打動,他苦笑著點燃第二根香煙,吸了一口,問道:
“你大可直接說實話,因為我不會記得這段經曆。這也是我無論如何也要請你來的原因,就我所知,你從未泄密。”
緘默司低頭笑了,“那我就說實話了?”
“說吧,反正我不會記得。”
“你這個自欺欺人的醃臢玩意,無數人因為你這個愚蠢的念頭送了命!招募叛教者?隻要叛教就為他們提供庇護?你知道我的學生如果叛教會如何嗎?你知道會有多少人受牽連而死嗎?你不知道!你這混蛋!我真有心殺了你,但是我發了誓!我他媽動不了你!媽的,武都運動會死了五名大祭司,五名!五名!!這都是因為你!我不認識的人我就不說了,科教的北風司、大燈塔的邪術司,這些人明明沒有做什麽奸惡的事情!他媽的,北風司甚至是科教的人,是你自己口口聲聲說的好人!因為你的決定,這些好人都死了!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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緘默司的臉上浮現出憤怒的地獄銘文,這些髒話不需要任何翻譯,隻是看見就會讓人感到強烈的不適,但孫必振不為所動。
麵對緘默司的怒火,孫必振輕笑一聲,十指相交,緩緩言道:“誠然,你說的都對,但是不正確。我也知道這麽做必定帶來無辜之人的犧牲,肯定不對,所以我必須忘掉,我必須確保自己毫無動搖。”
“啐!”
緘默司朝孫必振啐了一口,孫必振倒也沒生氣,他緩緩擦掉臉上的唾沫,伸出了右手。
“開始吧,密教分子,我已經足夠客氣了,做完你該做的,然後速速離開武都,永遠不要回來。”
緘默司滿懷惡意地笑起來。
“你還會再見到我的,燕崇武,我知道,你一定還會為自己的執念做出自己都無法原諒的事情!你一定會再次需要我的,我敢打賭!”
“放心吧,在那之前,我恐怕已經死了,”孫必振掐滅第二支香煙,麵不改色地說道:“幹我們這行,平均工作壽命隻有五年,今年是我整合獵巫部和國安部、成立防剿局的第十一年,這麽算下來,我已經多活了六年,嗬嗬,就算我活到了十年後,局裏再組織一次梟首,那時我也已經五十五歲了,早就退休了。”
說罷,燕崇武堅定地抖了抖自己的右手。
“你還在等什麽?抓緊時間吧,你那個維族的學生可要等急了。”
記憶到此為止就中斷了,這段來自燕崇武的記憶,在孫必振看來並不算苦惱,但對燕崇武而言,這段記憶或許是他不願提起的苦痛回憶。
獵巫部是九七年成為防剿局的,如此說來,燕崇武正是在去年見到了緘默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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