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亦假亦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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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河獸前進,一路平安無事,直到一股山薔薇味道的炁朝船板襲來。
    孫必振聞到了山薔薇的甜香味,一段無名記憶湧上心來,記憶的內容是一行詩句:
    “殘史兮聖三一,入地獄成呻吟國,死兮不避,因其未死,亦未誕生。”
    從這一刻起,他就漸漸陷入了幻覺。
    大河獸嗅到了危險,停止了前進,在原地踩水,慌張地看著李世界,看來它也知道李世界能耐大。
    站在船頭的李世界喊道:“你們都往船尾退,我使一個撥雲見日,看看這炁是什麽來頭。”
    說罷,李世界抖擻精神,掐了一個道教的施法手勢,朝濃霧打出一股檀香味道的炁,麵前的濃霧頓時散了,露出了一塊扇形的清澈空間。
    扇形空間內,油光泛濫的水麵上,浮著一片放射狀的毛發,這毛發呈現墨綠色,像章魚的觸須一樣舞動著。
    李世界的法術驚動了水底潛伏的東西,很快,神司浮上了水麵。
    在孫必振眼中,神司是一具浮屍,但那隻是幻覺。
    在李世界、召潮司和孫露紅眼中,神司乃是一名長發女子,此人容貌清秀,身材瘦削,身披白色大袞,大袞上畫著一個黑色十字,此乃呻吟公國的標誌,也是聖三一的標誌。
    大袞徐徐淌水,神司憑空行走在水麵上,雙手中各拿著一把精鋼方刀,比出一個銀光閃閃的十字,訕笑著朝大河獸走來。
    此乃禦炁行走之術,是極高境界的禦炁之術,此人能虛空行走,足見她的實力非同小可。
    神司發出笑聲,踏著水波,十字鋼刀彼此摩擦,發出金屬的脆鳴,她本人則吟詠著地獄銘文的詩篇,這詩篇記載於呻吟公國的國門之上:
    “見此國度,殘軀可補,缺漏全無,消折磨而滅苦楚。
    效此國者,來生不赴,天堂不入,躲死門而避墳墓。
    蜃景如霧,銀鏡照途,呻吟公國,起死人而肉白骨。”
    三句詩歌,用地獄銘文寫就乃是三七二十一個字符,此乃聖三一的聖歌,也是呻吟公國的紀念碑。
    麵對緩緩走來的神司,船上的三名大祭司不敢輕敵,同時發起了攻擊,但是收效甚微。
    看到李世界三人隔空用炁攻擊,神司隻是不慌不忙地提刀劈砍,居然將三人發出的炁切開了。
    不但如此,神司的刀刃發出山薔薇的炁,朝著大河獸襲來,李世界趕忙舉起撬棍,用撬棍擋住了神司射來的炁刃。
    看到李世界格擋自己的攻擊,神司笑了。
    “大聖李世界,這是我第六次見你了,前五次你都是獨自來的,這次卻帶著客人。”
    李世界冷道:“神司,我勸你不要攔路,我能殺你五次,就能殺你第六次。”
    “是嗎?興許如此,但是你漏算了一步,李世界,你,漏算了一步。”
    鋼刀彼此碰撞,發出金屬相撞之音,神司話音未落,幻術已然發作。
    孫必振猛地昏倒在船板上,嘴角抽搐著,吟詠起聖三一的聖歌:
    “見此國度,殘軀可補,缺漏全無,消折磨而滅苦楚,來生不赴,天堂不入,來生不赴,天堂不入……”
    見自己的幻術生效,神司獰笑著提起刀,大笑著遁入了迷霧,孫必振則在船板上痛苦地打滾,臉上青一陣紫一陣。
    神司所用的幻術來自司香氛之薔薇神,就連這三途川上的霧氣,也有三分之二是她一手創造,這幻術遮天蔽日,孫必振肉體凡胎,哪裏抵抗得了?
    李世界吃了一驚,他沒想到神司從一開始就是衝著孫必振去的,趕忙踏上船舷,攔住了召潮司。
    中了幻術想要破解,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幹掉施術者,對此,同樣精通幻術的召潮司心知肚明,但她剛想跳水去追擊神司,李世界就攔住了她,喊道:
    “不要離開船板!我總算聞出來了,這水裏有神司的香氛,進去就會陷入幻覺,你扛不住的!我去追!你們一定要待在船板上,不要接觸這裏的水!”
    叮囑完,李世界跳出船舷,踏著水麵疾馳而去,遁入了迷霧。
    原來,由於罹患鼻炎,李世界遲遲沒有聞到神司的香氛,因此沒能及時察覺異樣——正如神司所說,這次,李世界漏算了一步。
    召潮司站在船板上,看著霧氣彌漫的河麵,耳邊傳來孫必振的哀嚎,突然攥緊拳頭,泄憤般朝大河獸打了一拳。
    無辜遭殃的大河獸發出了一聲受驚的鳴叫,朝著前方悶頭猛遊,一時之間水花四濺,載著召潮司和孫露紅遊出了扇形空間,重新陷入了迷霧。
    “媽!你做什麽!大河獸好可憐!”孫露紅喊道。
    召潮司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但她太過擔心孫必振的安危,一句話也不想說。
    大河獸的驚鳴還未散去,霧氣當中突然泛起一陣詭異的漣漪,有如五彩斑斕的油膜,大河獸似乎感到非常害怕,踟躕著停了下來,在原地踩著水,不敢再前進了。
    “不對勁!”召潮司嘟囔一聲,將右手貼在了大河獸的皮膚上,頓時讀懂了大河獸的想法:大河獸感知到水麵下方有東西在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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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方才遁入迷霧的神司從水下緩緩升起,臉上掛著猙獰的笑,手持鋼刀,將刀刃架在肩上,嬉笑著看向召潮司,原來她根本沒有走,隻是遁入水底避開了李世界的追擊。
    “那道士果然還是這麽直腸子,好耍得很呐。現在,你們兩個,誰來和我廝殺?”
    召潮司咬牙切齒地看著神司,卻不敢輕舉妄動,她很清楚,大祭司之間的鬥法往往是幻術鬥法,幻術高明者勝,而眼前這個神司的幻術深不可測,隻有李世界能看穿,因此不敢輕舉妄動。
    見召潮司踟躕不前,神司提刀一指孫露紅,“鮫人害怕了?那鼠人,你來!”
    “一十七銘記兮琥珀主,三頭六臂兮賜我骨。”
    孫露紅念起琥珀教的龍骨咒,這咒語她原本已經忘記了,在豆苗城玩耍的時候,李世界重新教會了她。
    隨著炁不斷流動,孫露紅的手背和手肘處冒出了尖利的骨刺,雖然有龍骨咒傍身,孫露紅也不敢輕舉妄動,她站在原地,透過麵具打探著神司身上的破綻。
    可惜,神司的道行比她高出太多,孫露紅根本看不出什麽破綻。
    “嗬嗬,膽小鬼,你們不來殺我,那我就來殺你們了!”
    說著,神司提刀朝大河獸衝來,但她沒想到的是,李世界其實並沒有走遠,聽到聲音之後,李世界很快折返回來了。
    “聖三一!哪裏走!”
    黑炁纏身的李世界高舉撬棍跳出迷霧,朝著神司猛揮一棍,神司趕忙舉起鋼刀招架。
    叮——
    霧氣四散,水波呈圓環狀擴大,兵刃相交的脆響回蕩在河麵上,神司被李世界的大力揮棍砸進了水裏,趁機遁逃了。
    “該死!”李世界罵一聲,站在水麵上四下望去,卻看不到神司的身影。
    “大聖,怎麽辦!”召潮司看著霧氣,右手緊緊抓住船舷,指節發白。
    船板上,孫必振漸漸沒了動靜,麵朝船板昏死了過去。
    公平之矛察覺到了孫必振的異常,自行從魔術口袋中飛出,用矛尖戳刺孫必振的屁股,想要用疼痛喚醒孫必振,召潮司急忙攔住,怒吼道:“反了你了!!”
    公平之矛本是好意,奈何召潮司不許它傷害孫必振,它也隻能緩緩落下,躺倒在了孫必振身旁,發出不滿的嗡鳴聲。
    李世界眉頭緊皺,靜靜看著河麵,突然有了主意。
    “該死啊,現在隻能用那一招了嗎?”李世界低聲道,抱怨完,他轉身朝召潮司喊道:“小潮!把那兩支藥給我!我有個主意!”
    召潮司點點頭,俯身從孫必振的魔術口袋中取出兩支試管,這兩支試管是剩下的虎痢和大吐根,雖然在無期根獄裏消耗了一些,但還剩下三分之一。
    李世界接過試管,迅速揭掉試管的蠟封,走到船舷旁,將兩管靈藥一股腦地倒入了河裏,又順手把試管也丟進了河裏。
    大吐根和虎痢都是油性靈藥,不溶於水,但李世界乃是科教方士,精通科學,於是他掐了一個乳化咒,大吼道:
    “來是e去是go,丘上林草丘間塘,微小液滴互不溶!乳濁液來我身邊!他媽的神司,給道爺死!”
    當然,這咒語完全是李世界瞎編的,使用科學這玩意兒根本不需要念咒,但是不念咒又沒有氣勢,索性亂念一氣。
    念完這胡編的咒語,李世界猛地一拍船板,將一股黑炁打入了河水,霎時間,方才混入河水的靈藥開始沸騰冒泡,從原本的淡黃色變成了乳白色,漸漸朝水底沉去。
    看著漸漸白濁的河水,李世界笑道:“哈哈!我管這招叫做‘男人做飯’!召潮司!孫露紅!抓緊了!!!”
    召潮司俯身抓緊船舷,孫露紅緊緊抓住了附近的船板。
    “嗚!!!”
    大河獸突然發出哀鳴,劇烈地掙紮起來,吐出一大口鮮血,漸漸喪失了力氣。
    “不好!”李世界意識到神司做了什麽,但已經太遲了。
    原來,躲在河裏的神司自知躲不過李世界的乳濁液,就以攻為守,從水底逼近大河獸,用鋼刀將它開膛破肚。
    可憐的大河獸苦苦支撐了三秒,最終徹底沒了力氣,哀鳴一聲,掀起一團水花,朝著河底沉去。
    李世界有虛空行走的能力,但他無法攜帶兩個人在空中行走,隻能先自保。
    另一邊,召潮司一手抓著公平之矛,另一手摟住孫必振,借由公平之矛的力量飄在了半空。
    最慘的要數孫露紅,李世界和召潮司都顧不上管她,她直直落進了河裏,連叫都來不及叫,很快沉入了河底,萬幸她的法相是一具骷髏,不需要呼吸,雖然落到了河底,卻暫時沒有危險。
    李世界看著漸漸消散的乳濁液,心裏清楚,一旦乳濁液散盡,神司一定會卷土重來,到那時,他或許有餘力應戰,但召潮司和孫必振就危險了!
    “該死,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就在李世界苦思冥想解決辦法時,霧氣中隱隱現出了火光,召潮司和李世界都朝著火光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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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火光!難道是聖三一的天火術?!”
    召潮司慌忙看向李世界,李世界卻搖頭道:“不是,神司雖然是聖三一,卻和聖三一天火教的人合不來,而且她最討厭火,絕不會靠近火源。”
    “那是怎麽回事?等等……我聞到一股熟悉的炁,好像,好像是那人!”
    李世界懵了,“那人是哪位?”
    召潮司咬牙道:“那個癲婆,神農甲的女兒,張蓮旭!”
    李世界默然點點頭,朝火光來源使了一招撥雲見日。
    霧氣被驅散,一隻憨憨的大河獸好奇地探出腦袋,它身上載著一名身穿旗袍的高瘦女子,正是張蓮旭。
    張蓮旭左手拄著一支竹篙,右手抓著一隻油壺,正往竹篙裏灌注火油;火油順著空心竹篙漸漸流入河裏,浮在河上的火油燃燒著,形成了一條漂蕩的、發出微弱火光的紅線。
    神司最討厭火,因此不會靠近紅線,張蓮旭正是靠這一條火油塑造的“生命線”,才能獨自深入到迷霧之中,但她沒有李世界的神通,能來到這裏全憑大河獸:她乘坐的大河獸聞到了香草豆餅的氣味,饞的直流口水,所以能在迷霧中追上李世界等人的大河獸。
    雖然有火焰庇護,張蓮旭卻也受到了幻術影響,她愣愣地看著浮在空中的李世界,突然驚喜地喊道:
    “李德?!是你嗎?真的是你!可人兒,我好想您!”
    李世界苦笑道:“雖然我也姓李,但是我和李德不是親戚。”
    “別!大聖!快把她哄過來!”召潮司提醒。
    李世界點點頭,朝張蓮旭喊道:“你過來吧!我是李德!”
    “好!我這就過來,你這次可不準跑啊!嘿嘿嘿……”張蓮旭像癡漢一樣笑起來。
    得到答複後,張蓮旭驅使大河獸遊了過來,由於她沿途播撒火油,神司不願靠近;加之神司忙著對付李世界等人,張蓮旭一路上沒有遭遇襲擊,她的大河獸也免於開膛破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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