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鮫人之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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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穿烏撒之後,夏侯嬰踏著聖鼠的殘骸,慢步走出聖三一的方碑。
走出方碑,來到烏撒沙地之上,夏侯嬰本想往武神祠走,但他突然感到腹中饑餓,憶起來一件事,捂著咕咕叫喚的肚子自言自語道。
“對了,在法門裏待的太久了,我都快忘了人是要吃飯的。我是可以不吃不喝的趕路,但是我這具身子恐怕會渴死餓死。”
夏侯嬰這麽想著,四下望了望,紫紅色的烏撒沙地上什麽吃的喝的都沒有,除了詭異天光,就隻有蓬生的黑綠色雜草,這些草乃是地獄的汗毛,人不能吃這些草,但是這些草能吃人。
這鬼地方連個邪祟都少有,更別說吃食了,就連聖三一的活人在此地駐紮,都需要從赤鹿沙地運糧,否則就可能餓死在此,要不是聖三一們不怕死,還真就沒人肯守在這兒遭罪。
看著荒涼一片的烏撒,夏侯嬰思索片刻,自言自語道:
“噫,烏撒,鳥不生蛋的地方。我倒是認得路,往前走能到鮫人國去,那裏倒是有些許吃食,罷了,就去那邊。”
於是,夏侯嬰開始沿路往鮫人國走,他不會口袋術,也不知道孫必振身上有魔術口袋,他把金剛琢塞在懷裏,但公平之矛就隻能用手抓著。
公平之矛和金剛琢都是認主的法器,但它們沒能察覺到孫必振已經被臉上的斷手奪舍,因此沒有造次,安分地任憑夏侯嬰驅使。
夏侯嬰就這麽一路走著,腳下的烏撒沙地漸漸濕潤了,顏色也由紫紅變成了黑紫色,他抬手望去,隻見遠方的沙地被一幢白茫茫霧蒙蒙的白霧高牆阻隔,霧牆高嵩,就連天光都照不透。
看到霧牆反倒是個好消息,這說明夏侯嬰沒有迷路,他滿意地嘟囔了一聲“點兒正”,就朝著霧牆走去,不出一時三刻就跨進了霧氣。
隔絕外界和鮫人國的霧牆深而又深,其中幻象叢生,尤其是在烏撒和鮫人國的交界處,霧氣內蟄伏有吸人腦髓的邪祟,但夏侯嬰是不怕這些玩意兒的。
幻象對夏侯嬰號毫無影響,畢竟他全靠一隻斷手兜著,沒長眼睛,斷手又遮住了孫必振的雙眼,夏侯嬰是借用孫必振的觀炁之術看路的,足以看透迷霧。
至於霧氣中蟄伏的邪祟,就更不構成威脅了,確實有幾隻不開眼的普蘭色龍形邪祟朝夏侯嬰發起了攻擊,夏侯嬰用長矛攮死了打頭的兩隻,剩下的邪祟見勢不妙,一溜煙地逃遠了。
夏侯嬰甩了甩沾滿藍色血液的矛頭,蹲在邪祟屍體旁,隨手從邪祟屍體上扯下一綹肉,丟到嘴裏嚼了嚼,“呦嗬”大叫一聲,吐了一地。
“爾母婢也,真難吃。”夏侯嬰抹了抹嘴,惱火地罵道。
夏侯嬰繼承了身軀的味覺,邪祟的血肉雖然無毒無害,但畢竟腥臭苦澀,難以下咽,沒辦法,夏侯嬰憤憤地站起身,一腳蹬開邪祟屍體,繼續朝著鮫人國走去。
鮫人國和烏撒沙地之間的距離是模糊不定的,旅者越是急切,所需的路程就越遠,夏侯嬰已經在虛戈大道之中徘徊了萬年,他太懷念凡世的東西、太想趕到鮫人國了,因此無光地獄刻意刁難他,將前往鮫人國的路拉長了十倍。
就這樣,夏侯嬰在大霧之中不眠不休地前進了相當於凡世三日三夜的時間,終於,在第三天上午,他發現腳下蠕動的地麵漸漸平靜了,原本幹涸的黑紫色土地變得非常滋潤,偶爾還能看到積著清水的小水窪,水窪裏壘著白色鵝卵石組成的迷你神龕。
鮫人國的鮫人們信仰水生無教神,無光地獄之內總共有五片海洋,分別名為苦寒、鹹水、傷心、蜃醢和不化,其中,不化和苦寒雖為海洋,更多的卻是冰川,因此不是水生神的領域。
水生的神明共有三位,其中以司鹹水之鹽神最為出名,但除了鹹水洋的鹽神,另有兩位神明與水有關,一位是蜃醢洋的司霧之神千霧主,另一位是傷心洋的司清水之神:喉青。
喉青乃是司清水之神、司鵝卵石之神、司水生花之神,是鮫人國的庇護者,傷心洋之主,也是最溫順、最受人喜愛的水生神,在鮫人國的信仰當中,喉青被尊稱為“先生”,但科教的信徒們認為喉青乃是雌性神,因此待人溫和。
夏侯嬰在水窪裏見到的白色鵝卵石神龕,正是由喉青信徒堆成,這些小神龕上生出淡黃色的水生小花,沒什麽法力,似乎沒什麽具體用途,單純隻是裝飾性的信物。
淡黃小花長在白色鵝卵石神龕上,微微搖曳,散發出介乎梔子花和葡萄之間的氣味,十分好聞,看上去也十足鮮豔動人。
夏侯嬰低頭看著,沒看出什麽端倪來,隻覺得十分可愛,雖然是異教之物,但也不忍心破壞。
“看著怪好看的,這幫異教徒還挺聰明,把神龕做的耐看一點,就沒人會破壞了。”
夏侯嬰這麽說著,從神龕上摘下一朵淡黃小花,插到了自己的指縫裏 。
繼續前進,水窪漸漸多了,神龕卻漸漸少了,直到這時,夏侯嬰才想起方才那些神龕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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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過了太久,我都快忘了,那些白色小塔應該是繞著鮫人國外圍擺放的,算是一層結界,雖然攔不住我,卻是用來阻止邪祟進入的。”
正是如此,鮫人國的信仰雖然以鹽神為主,但鮫人國的護國神明卻不是反複無常的鹽神,而是向來溫柔的司清水之神:喉青。
千霧主和喉青向來不和,喉青庇佑鮫人國,千霧主則反之,祂用大霧籠罩鮫人國並不是在保護鮫人國,而是在用霧氣阻止鮫人外出,並在大霧之中播撒詭譎的炁和幻術,吸引邪祟滋生。
為了避免千霧主侵擾鮫人國,喉青的神使傳授給了鮫人們布設結界的法術,方才夏侯嬰看到的神龕就是結界石,意味著他已經進入了鮫人國的地界。
隨著夏侯嬰繼續深入,霧氣漸漸稀薄了,水窪也漸漸連成一片,變成了蓄滿清水的窪地,水裏偶爾能看到紅棕色亦或黑色的魚苗遊弋。
夏侯嬰看著水裏的魚苗們,腳步漸漸就慢了,他忽而想起一位先哲留下的話語,從容道:
“儵魚出遊從容,是魚之樂也,惠施他懂個屁!”
說完,手前的霧漸漸消散了,夏侯嬰抬手望去,鮫人國漸漸顯露一斑。
清澈的水,青色的丘陵,苔蘚斑駁的石牆和木製小樓,天光在此地散發出幽幽靛藍,照亮鮫人國的房屋和街道,此刻正是早市開放的時候,遠處傳來鮫人商販的叫賣聲。
“熱湯,熱油炸的油炸檜,好耶。”
“熱茶,三珠一位。”
“餛飩,餛飩,大餛飩。”
鮫人們的聲音慵懶而平靜,他們在水窪上支一朵竹子編成的大傘,隨便擺幾把椅子,再擺上一隻餛飩挑子或者一架燒魚油的爐子,就算是鋪麵了。
客人們熙熙攘攘地坐在傘下,吃著早點,聊著近日來的天氣和新聞八卦。
夏侯嬰興奮地湊了過去,幾名鮫人好奇地抬眼看了看他,很快喪失了興趣,沒當一回事,夏侯嬰聽到幾名鮫人議論道:
“穿鞋子的人來了,看著不像大聖要找的人。”
“總好過聖三一,我看著像是個單行的旅人,十幾年總會有這麽一次,魚阿達家的小子們就遇到過,我還道他是吹牛。”
“吃你的早點吧,看看他要做什麽,又沒背著貨物,估計沒販子搭理他嘞。”
“嘻嘻,看他臉上扒著一隻手,莫不是來賣手的?嘻嘻嘻。”
夏侯嬰倒是不反感這些議論,鮫人們不再打量他了,他反過來開始悄悄打量吃早點的鮫人們:這些鮫人無論男女都很俊美,五官端正,體態良好,皮膚很白,多數人披著蓑衣,但無一例外都光著腳。
皮膚白,是因無光地獄沒有陽光,在地獄待久了,人的皮膚會變得很白,而且害怕太陽直曬,鮫人也不例外;穿蓑衣,則是因為鮫人國濕氣重,而且經常下暴雨;光著腳就更不必說了,夏侯嬰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鞋,他腳上的膠底帆布鞋早就被水泡透了,襪子濕漉漉的很難受。
“我反應過來了,原來不該穿鞋的。”
說著,夏侯嬰蹲下身脫掉了鞋襪,然後,他左手拎著鞋子,右手拎著矛,走到了賣餛飩的鋪子旁,把長矛往水窪裏一插,坐在椅子上,隨手將鞋丟在了店老板收賬的桌子上,大咧咧地叫道:
“老板,來一碗,不,來兩碗餛飩!”
賣餛飩的鮫人老板光著上身,背著一個格外大的鬥笠,腰間圍著圍裙,眼看有生意,老板微笑著湊了上來,手裏抓著一條擦桌子用的、油乎乎的手巾,朝夏侯嬰低頭一笑。
“好嘞客官,這就來!”
說罷,鮫人老板拿手巾擦了擦桌子,丟下手巾在圍裙上擦了擦手,從餛飩挑子旁邊的竹筐裏取來兩個瓷碗,掀開挑子,用木瓢舀了兩大碗熱騰騰的餛飩,擺在了夏侯嬰麵前,又從圍裙裏抽出一雙一次性筷子,交給了夏侯嬰。
“拿筷子吃餛飩?也不算稀奇。”夏侯嬰如此想。
夏侯嬰繼承了孫必振的全部知識記憶,因此知道這筷子是一次性衛生筷,他抓著筷子看了看,確信足夠幹淨,捧起一碗餛飩,用筷子撥著吃起來。
餛飩是芫荽肉餡的,摻了魚油,味道很稀奇,夏侯嬰吃得嘖嘖稱奇,他吃完兩碗餛飩,把湯也喝了幹淨,滿足地發出“哈”的一聲,順手將一次性筷子撅斷丟在了碗裏。
“欸!客官,您撅我的筷子做什麽?”
老板捏著手巾,滿臉惋惜地走上前來,看著碗裏被折斷的一次性筷子歎了口氣。
夏侯嬰有些納悶,指著筷子說道:“這是一次性的筷子,又不能重複用,撅了就撅了,有什麽大不了?”
“哪裏的話?這筷子是我五年前從聖三一的販子手裏買來的,十分耐用,洗洗幹淨還要用呢,怎麽能這麽浪費!”
夏侯嬰笑了,問道:“聖三一?開什麽玩笑,你怕是上當了,這筷子在凡世就是一次性用品,那幫人不人鬼不鬼的家夥,你也敢信,怕不是花錢買當上了。”
老板隻道夏侯嬰是外人,沒有把他的話當真,說道:“哪裏的話,小本生意,不能不節約,餛飩八珠一碗,這筷子……罷了,筷子我就不算您錢了,客官,算您十五珠,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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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賬用的桌子上擺著一個花木盒子,店主改換表情,低眉順眼地笑著,朝盒子一抬手。
夏侯嬰沒明白他的意思,湊上去朝盒子裏看,卻看到盒子裏高高堆著一層珍珠,珍珠有大有小,但形狀都很渾圓 成色很好。
“我明白了,鮫人國是用珍珠充當貨幣的,這還真是靠海吃海啊。”夏侯嬰自言自語道。
可惜,無論是凡世的貨幣還是鮫人的貨幣,夏侯嬰都是沒有的,他低頭看著花木盒子,腦子裏飛快尋思著對策。
可惜,可惜夏侯嬰現在沒有腦子,孫必振的腦袋是空的,夏侯嬰繼承了孫必振的空腦殼,因此想不出來好的對策。
倍感尷尬的夏侯嬰搓著雙手,小聲跟老板商量道:“老板,我呢,初來乍到,不知道你們這裏的規矩,身上沒有珍珠,您看我拿別的東西付賬行嗎?”
老板微微一笑,“當然行,你是外來客,你給我一兩件稀罕物品讓我拿去顯擺顯擺,也是可以的,就當以物易物了。”
“這……”夏侯嬰身上也沒有什麽稀罕物品,他指著桌上的鞋襪,問老板,“您看,這鞋子襪子,能算稀罕物品嗎?”
老板笑了:“客官真會開玩笑,鞋襪在我鮫人國有何用處?你看我們大家可曾有穿鞋子的?”
這話實在太有道理了,夏侯嬰無言以對,隻能裝模作樣地在身上掏著摸著,其實他知道自己身上沒有能拿來付賬的東西。
夏侯嬰身上的物件兒,除了衣服,就隻有公平之矛和金剛琢了,這兩樣法器顯然不能拿來買單,但除了這兩樣寶物,他身上再沒有別的東西了。
鮫人老板笑嘻嘻的看著夏侯嬰,夏侯嬰尷尬極了,動起了逃單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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