協議達成後的第三天，我就後悔了。
    "歡喜！她們把ifi路由器當神龕供起來了！"芳芳衝進廚房，手裏拿著幾根燃盡的香。
    我放下菜刀跑去一看，白芷和另外三個"女人"正圍著路由器跪坐，青黛還煞有介事地往前麵放了個蘋果。
    "你們在幹什麽？"我差點咬到舌頭。
    白芷抬頭，一臉虔誠："我們在祭拜這個會發光的盒子，它能讓那些小方片手機）顯出圖像，一定是神物。"
    我扶住額頭："那是路由器...不用上香。"
    "可它閃著聖潔的藍光。"紫蘇認真地說。
    我拔掉電源，藍光消失了。四個女妖齊聲驚呼，仿佛目睹了神跡湮滅。
    "看，不是什麽神物。"我重新插上電源，"這叫電，人類的技術。"
    玄參突然伸手觸碰插座孔，我一把拽住她："別！會死人的！"
    "死？"白芷歪著頭，"像樹木枯萎那樣？"
    "比那快得多。"我鬆開玄參的手腕，意外發現她的皮膚冰涼滑膩，像某種爬行動物。
    好不容易解釋完電器的基本用法，嬌嬌又在浴室尖叫起來。
    "歡喜！管管你的女人們！"
    我衝進女浴室，看見紫蘇正用洗潔精洗頭發，滿腦袋泡沫。青黛則試圖喝沐浴露，被我及時搶下。
    "這不是喝的！"我幾乎崩潰。
    白芷淡定地接過瓶子聞了聞："有蘭花的香氣，為什麽不能喝？"
    "因為...因為..."我搜腸刮肚想找個妖怪能理解的說法，"因為這是用來洗掉人間濁氣的，喝下去會把五髒六腑也洗沒了！"
    四張美麗的臉同時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那天晚上，我精疲力盡地躺在床上，開始懷疑這筆交易是否值得。窗外月光如水，照得我睡不著。忽然，一陣水聲傳來。
    我鬼使神差地爬起來，循聲走到後院。月光下，白芷站在古井邊，正在沐浴。但她的樣子讓我呼吸停滯——上半身是人，腰部以下卻變成了鹿的模樣，覆蓋著銀白色的毛發，修長的後腿優雅地踏在水窪中。
    她掬起一捧水，從脖頸澆下，水珠順著鎖骨滑落。月光在她皮膚上鍍了一層銀邊，鹿耳微微抖動，察覺到動靜突然轉頭。
    我們的目光在空中相撞。
    "看夠了嗎？"白芷的聲音不像平時那麽清冷，帶著一絲揶揄。
    我喉嚨發緊："抱、抱歉..."
    轉身要逃，卻被她叫住："等等。"
    一陣窸窣聲後，白芷以人形披著單衣走到我麵前，發梢還滴著水。
    "你們人類真是奇怪，"她伸手觸碰我的臉頰，"明明害怕我們，卻又忍不住靠近。"
    我的心髒狂跳，不知是因為恐懼還是別的什麽。她的指尖帶著井水的涼意，卻讓我臉頰發燙。
    "我...我隻是..."
    "噓。"她突然捂住我的嘴，鹿耳豎起，"有人來了。"
    芳芳的聲音從遠處傳來："歡喜哥？你在哪兒？"
    白芷迅速退開，變回那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芳芳轉過牆角，看到我們倆，眼睛瞪大。
    "你們...在幹什麽？"
    "賞月。"白芷平靜地說。
    "談工作。"我同時開口。
    芳芳狐疑地看著我們。這時，招財不知從哪竄出來，蹭著白芷的腳踝，一反常態地親昵。
    "奇怪，"芳芳彎腰想抱貓，"招財平時最怕生了。"
    白芷不動聲色地退後一步："也許它喜歡我的氣味。"
    芳芳湊近嗅了嗅："你身上有股草藥香...像爺爺以前采的..."
    白芷眼神一凜，我趕緊打斷："對了，明天有旅行團來，芳芳你記得多準備些食材。"
    支走芳芳後，白芷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那個女孩很敏銳，看好她。"
    我吃痛點頭，她才鬆開手，又恢複了那副超凡脫俗的樣子，仿佛剛才的威脅隻是我的錯覺。
    第二天，農家樂迎來了前所未有的客流。二十多個遊客把餐廳擠得水泄不通，點菜聲此起彼伏。嬌嬌在廚房罵罵咧咧，鍋鏟都快掄出火星子了。
    "再來十斤臘肉！"一個戴金鏈子的男人喊道，他麵前已經堆了五六個空碗。
    我正要去倉庫取肉，突然注意到不對勁——所有客人眼睛都異常明亮，麵色潮紅，說話聲音比平時大很多。幾個男客人的目光不停往白芷她們身上瞟，有個甚至流下了口水。
    "白芷，"我趁上菜時低聲問，"他們怎麽了？"
    她嘴角微揚："隻是稍微...放大了他們的欲望而已。"
    "你答應過不傷害人類！"
    "這不算傷害，"她輕笑，"隻是讓他們更...坦誠。"
    確實，客人們雖然舉止怪異，但出手闊綽，點菜毫不手軟。收銀台的抽屜很快塞滿了鈔票。
    午飯高峰過後，芳芳拉著我到後院："歡喜哥，那些女客人不對勁。"
    我心裏一緊："怎麽了？"
    "我剛才去紫蘇房間送毛巾，"芳芳壓低聲音，"看見她床頭放著...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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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麽角？"
    "像鹿角，但形狀很奇怪。還有一堆我從沒見過的草藥。"芳芳咬著嘴唇，"她們是不是在...吸毒？"
    我差點笑出聲，又趕緊忍住："別瞎說，那是...是spay道具！她們是角色扮演愛好者，下周不是有動漫展嗎？"
    芳芳將信將疑："真的？"
    "當然！"我摟住她肩膀，"你知道現在年輕人多喜歡這些。對了，嬌嬌需要幫忙削土豆。"
    支開芳芳後，我直奔二樓客房。門沒鎖，紫蘇不在。我一眼就看到床頭櫃上的獸角——通體雪白，分叉如樹枝，在陽光下泛著珍珠般的光澤。
    我鬼使神差地伸手觸碰，指尖剛碰到角尖，一股電流般的快感竄遍全身，眼前閃過無數陌生畫麵：幽深的山林、奔騰的溪流、月光下的祭祀...
    "別碰那個。"
    白芷的聲音把我拉回現實。我猛地縮手，轉身看到她倚在門框上。
    "那是什麽？"我聲音發啞。
    "我們的...一部分。"她走進來，輕輕撫摸著角，"離開山林太久，有些特征會顯露出來。"
    "你們到底為什麽來這裏？"我問出了一直憋在心裏的問題，"真的隻是為了體驗人間？"
    白芷沉默片刻，窗外一片雲遮住了太陽，房間暗了下來。
    "我們在逃避，"她終於開口，"山林不再安全，有比我們更古老的東西蘇醒了。"
    我還想追問，樓下突然傳來一陣喧嘩。我們跑到窗前，看到停車場裏，那個戴金鏈子的男人正抓著青黛的手不放，嘴裏含糊不清地說著什麽。其他客人圍成一圈起哄，卻沒人阻止。
    "糟了。"白芷臉色一變。
    我們衝下樓時，場麵已經失控。青黛的眼睛變成了完全的綠色，嘴角扭曲成一個非人的弧度。那男人卻像著了魔似的，越靠越近。
    "滾開！"我擠進人群，拉開那個醉醺醺的家夥，"別騷擾我的客人！"
    男人轉向我，眼中閃過一絲凶光："關你屁事！這小娘們剛才勾引老子..."
    話音未落，青黛突然發出一聲尖嘯，聲音高得幾乎刺破耳膜。所有人同時捂住耳朵，我驚恐地看到青黛的指甲正在變長、變尖。
    白芷一個箭步上前，按住青黛的肩膀，在她耳邊說了幾句我聽不懂的話。青黛顫抖著閉上眼睛，再睜開時已經恢複了正常。
    "抱歉，"白芷對眾人露出歉意的微笑，"我妹妹有輕微的精神疾病，受到刺激就會發作。"
    客人們半信半疑地散開，那個鬧事的男人也被同伴拉走了。但我知道，這隻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晚上打烊後，四個女妖聚集在後院。我硬著頭皮走過去："我們需要談談。"
    白芷點頭示意我繼續。
    "你們的...影響力正在失控。今天要不是你及時阻止，青黛可能就當眾現形了。"
    "你說得對，"出乎意料，白芷爽快承認，"人間濁氣比我們想象的更重，會影響我們的心智。"
    "那怎麽辦？"
    四個女妖交換了一個眼神。
    "我們需要定期返回山林淨化，"白芷說，"但回去的路已經不安全。"
    "所以？"
    "所以，"她直視我的眼睛，"你得幫我們找一個替代品。"
    "什麽替代品？"
    白芷笑了，那笑容讓我後背發涼："純淨的人類情感。比如...愛。"
    我啞口無言。她突然湊近，近到我能數清她的睫毛。
    "或者，你可以選擇成為我們的保護者，"她輕聲說，"用你的陽氣為我們築起屏障。"
    "怎麽個保護法？"
    白芷沒有回答，隻是用手指點了點我的嘴唇，然後轉身離去，留下我一個人站在月光下，心跳如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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