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鏡碎片在掌心微微發燙，像塊燒紅的炭。我咬破食指，將血滴在最大的那塊碎片上——這已經是第十三天了。
    血珠接觸鏡麵的瞬間，異變陡生。本該鮮紅的血滴竟然泛著銀光，在鏡麵上蜿蜒成細小的符文，像是有生命般遊動起來。更奇怪的是，這次傷口沒有立即愈合，反而持續滲出銀色的血絲。
    "又加重了？"趙無涯不知何時站在我身後，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他盯著那些銀色血絲，眉頭擰成死結："血契變異比我想象的還快。"
    窗外雷聲隆隆，醞釀著一場暴雨。自從開始準備"偷月"儀式，雲山鎮的天氣就變得異常，經常毫無預兆地電閃雷鳴。
    "還有十三天。"我抽回手，用紗布纏住傷口。這些天我已經習慣了疼痛——清風道長說這是魂魄開始分離的征兆。
    趙無涯從懷中掏出一卷泛黃的羊皮紙，在桌上緩緩展開。那是幅精細得驚人的立體地圖，亭台樓閣懸浮在紙麵上方三寸處，隨著角度變換呈現不同景觀。
    "月宮全圖。"他手指輕點，某處建築亮起紅光，"這裏是天牢，常羲應該被關在頂層。"他的指尖移向另一處閃著銀光的建築，"月魄殿，玄陰盟的目標。"
    我湊近細看，發現月魄殿四周標注著四個守衛點，但隻有三個寫著名字：寒星、霜月、霽霞。
    "第四位呢？"
    趙無涯神色突然變得古怪："影月將軍...沒人見過他的真麵目。"他壓低聲音，"傳說他是月宮最古老的守衛，隻在月蝕時現身。"
    正說著，地圖上突然浮現一團黑霧，迅速侵蝕著月魄殿的輪廓。趙無涯臉色大變，急忙卷起地圖："不好！玄陰盟開始行動了！"
    幾乎同時，手機瘋狂震動。嬌嬌發來十幾條消息，最後一條是張模糊的照片：夜色中，幾個穿黑鬥篷的人正往山裏搬運什麽東西。
    「他們在後山布置陣法！張道長也在！」
    我剛要回複，一陣劇痛突然從胸口炸開——血契所在的位置像是被烙鐵燙到，皮膚下浮現出完整的月牙形印記。更可怕的是，我眼前閃過一連串陌生畫麵：
    常羲在牢房裏痛苦蜷縮...一個戴青銅麵具的人舉起泛著黑光的刀...月宮某處轟然崩塌...
    "預見？"趙無涯猛地扶住搖晃的我，"你看到什麽了？"
    畫麵消失得和出現時一樣突然，我渾身冷汗直冒："常羲有危險...有人要殺她..."
    話音未落，窗外劃過一道刺目的閃電，正劈在後山方向。趙無涯抄起牆角的桃木劍："是玄陰盟的引雷陣！他們想提前打開通道！"
    暴雨傾盆而下，我們冒雨衝向後山。半路上，手機又響——這次是清風道長：
    「速回道觀！玄陰盟主現身了！」
    道觀裏，清風道長正對著銅盆施法。盆中水麵上浮現出模糊的人影：張道長跪在一個穿紫金道袍的人麵前，那人背對著我們，手裏把玩著一把造型奇特的短刀——刀身彎曲如新月，刀刃卻是詭異的黑色。
    "斬月刀..."趙無涯聲音發顫，"真的是他..."
    紫袍人突然轉身，我差點叫出聲——他的臉！那張臉上沒有五官，隻有一團旋轉的黑霧！但更恐怖的是，他手中刀突然指向水麵，仿佛察覺到了我們的窺視。
    "破！"清風道長大喝一聲，銅盆炸裂開來。老道長臉色慘白："好強的法力...這就是玄陰盟主？"
    趙無涯死死盯著地上的水漬："三十年前陷害月華將軍的叛徒...月宮前左天將，無相。"
    "無相？"我重複這個古怪的名字。
    "因為他沒有臉。"趙無涯冷笑，"當年月華將軍斬了他的仙身，沒想到這孽障竟逃到人間興風作浪！"
    清風道長突然劇烈咳嗽起來，袖口沾滿血跡："他察覺到了...我的元神受損..."老道長艱難地掏出一塊玉牌，"歡喜，今晚必須開始龜息術修煉。"
    玉牌上刻著複雜的符文，觸手冰涼。我按照指示將它貼在額頭，頓時感到一陣眩暈，仿佛靈魂被抽離身體。
    "龜息術能讓你在偷月儀式中暫時分離魂魄。"清風道長解釋道，"但記住，無論發生什麽，三刻鍾內必須返回，否則..."
    他沒說完，但我們都明白後果。我摸著胸口的血契，那裏又開始隱隱作痛。
    深夜，芳芳突然闖進道觀，手裏捧著本破舊的線裝書："找到了！《廣寒紀略》記載，月桂露能增強凡人與月宮的聯係！"
    書中夾著張發黃的插圖：一棵巨大的桂花樹下，幾個仙女正在收集樹葉上的露水。
    "問題是，"芳芳咬著嘴唇，"月桂隻有月宮才有..."
    嬌嬌突然舉起手機："等等！這個網友說她有辦法！"屏幕上是個叫"玉兔搗藥"的id，頭像是個拿藥杵的白兔。
    「月桂露我有，但需要以淚換露。——玉兔搗藥」
    我盯著這條消息，莫名覺得這個id很熟悉。常羲好像提過...她說月宮有隻總愛偷懶的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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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誰？」我回複道。
    對方秒回：「常羲小時候我常給她梳尾巴。告訴她，搗藥杵還在老地方。」
    我和趙無涯對視一眼——這可能是真的！常羲確實說過，她小時候有隻兔子精總幫她藏搗藥杵，免得被月華將軍發現偷懶。
    嬌嬌繼續打字：「怎麽交易？」
    「明晚子時，把銅鏡放在西窗台，鏡麵朝月。」
    趙無涯突然搶過手機：「你如何證明身份？」
    對方發來一張照片：白玉欄杆上刻著幾個歪歪扭扭的小字——「常羲到此一遊」，旁邊還有個兔爪印。
    "是真的！"我心跳加速，"常羲說過她在月宮欄杆上刻過字！"
    清風道長卻麵露憂色："小心有詐。玄陰盟詭計多端..."
    但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距離月圓之夜隻剩十二天，而我的血契變異越來越嚴重——今早醒來時，發現枕頭上全是銀色的血漬。
    第二天傍晚，我們按計劃將銅鏡放在西窗台。當月光照到鏡麵時，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鏡麵像水麵一樣泛起漣漪，接著一滴晶瑩的液體從鏡中滲出，懸浮在空中！
    "月桂露！"趙無涯小心翼翼地用玉瓶接住。總共收集到七滴，每一滴都散發著與常羲身上如出一轍的桂花香。
    玉瓶剛封好，鏡麵突然浮現一行字：
    「無相已發現通道，小心五月十三」
    字跡很快消失，鏡中又恢複平靜。我們麵麵相覷——五月十三，正是三天後！
    "他們在加速計劃。"趙無涯臉色陰沉，"月蝕提前了。"
    當晚，我服下第一滴月桂露。液體入口的瞬間，全身血液仿佛沸騰起來，眼前炸開無數星光。等視線恢複時，我驚恐地發現自己的手臂變得半透明，能看見裏麵流動的銀色血液！
    "正常現象。"清風道長按住驚慌的我，"這說明月桂露在改造你的體質。"
    最神奇的是，當我再次觸摸銅鏡時，竟然能清晰看到常羲的牢房！她蜷縮在角落，九條尾巴被銀色鎖鏈捆住，原本光滑的皮毛現在黯淡無光。
    "常羲..."我不由自主地呼喚出聲。
    她猛地抬頭，銀眸瞪大："歡喜？你能聽見我說話？"
    我激動得說不出話，隻能拚命點頭。常羲艱難地挪到牢門邊："聽著，無相要在月蝕時用斬月刀殺我...我的血能激活月魄..."
    畫麵突然開始扭曲，常羲的聲音斷斷續續："...小心影月...他不是..."
    聯係中斷了。我渾身脫力地癱坐在地，鼻血直流——這次是純銀色。清風道長急忙給我喂下第二滴月桂露，才止住流血。
    "她在警告我們。"趙無涯來回踱步，"影月將軍有問題..."
    芳芳忽然指著銅鏡："快看！"
    鏡麵上浮現出新的畫麵：張道長帶著十幾個黑衣人正在後山布置某種陣法，中央是那把恐怖的斬月刀。更可怕的是，陣法中央綁著個穿白衣的少女——竟然是嬌嬌！
    "嬌嬌！"我抓起手機就打，卻隻聽到冰冷的提示音："您撥打的用戶不在服務區..."
    最後一條朋友圈是二十分鍾前發的：「去後山拍流星，信號不好可能失聯~」
    我們立刻抄起家夥衝向後山。暴雨再次不期而至，雷聲中夾雜著詭異的鈴鐺聲。趙無涯邊跑邊解釋："玄陰盟要用純陰之體的血激活陣法！"
    半山腰處，隱約可見火光。我們悄悄靠近，看到驚悚的一幕：嬌嬌被綁在石柱上，周圍插著七麵黑旗，張道長正舉著斬月刀念咒。
    就在刀即將落下的瞬間，我胸口的血契突然爆發出一陣灼熱，眼前再次閃過預見畫麵——這次是嬌嬌被黑霧吞噬的場景！
    "住手！"我不知哪來的勇氣，抓起石頭就砸向法陣中央的銅盆。
    黑旗應聲而倒，陣法光芒驟然紊亂。張道長憤怒轉身，斬月刀直指我們："找死！"
    趙無涯和清風道長同時出手，桃木劍與拂塵交織成光網。我趁機衝向嬌嬌，卻被突然出現的黑衣人攔住。
    "歡喜哥！"嬌嬌哭喊著，"他們要用我血祭！"
    混亂中，斬月刀突然脫手飛出，在空中劃出詭異的黑色弧線，直奔嬌嬌心口！千鈞一發之際，一道白影閃過——是芳芳！她撲過去推開嬌嬌，自己卻被刀氣掃中肩膀，頓時血流如注。
    奇怪的是，那些血...是銀色的。
    "半妖之血！"張道長大喜過望，"更好！"他掐訣念咒，斬月刀竟調轉方向朝芳芳飛去！
    我拚命衝過去，卻見芳芳突然抬頭，眼睛變成了與常羲一模一樣的銀色豎瞳！她抬手在空中畫了個古怪的符號，斬月刀當啷一聲掉在地上。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芳芳自己。她茫然地看著自己的手："我這是..."
    張道長最先反應過來："抓住她！她是月華舊部！"
    趙無涯趁機擲出桃木劍，逼退張道長。清風道長撒出一把符紙，頓時煙霧彌漫。我們拉起芳芳和嬌嬌就跑，身後傳來張道長氣急敗壞的咒罵聲。
    回到道觀，芳芳仍然處於震驚中。她看著鏡中自己漸漸恢複正常的眼睛："我不明白...我從小在孤兒院長大..."
    趙無涯仔細檢查她的肩膀傷口："你的血統被某種力量封印了。"他若有所思，"難怪你能找到那些月宮典籍..."
    芳芳突然抱住頭："我想起來了...零碎的畫麵...月宮大戰...有人把我推下雲層..."
    她昏了過去。清風道長診脈後臉色凝重："記憶封印正在解除，這對凡人之軀負擔太大。"
    我給芳芳蓋上毯子，發現她手腕內側有個極淡的月牙形胎記——和常羲變回原形時額頭上的印記一模一樣。
    窗外，暴雨漸歇，月亮從雲層中露出慘白的臉。銅鏡突然自動立起，鏡中浮現出常羲焦急的臉："歡喜！芳芳是月華將軍的貼身侍女月鈴兒！無相發現她還活著一定會..."
    畫麵戛然而止。鏡麵啪地裂開一道新縫，滲出銀色液體。我用手接住，液體竟滲入皮膚，在血管中形成細密的銀色網絡。
    趙無涯倒吸一口冷氣："月華認主...這下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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