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說，這幫人闖進了你的屋子，殺死了你的替身，然後又被你的人殺死，丟到了我的房間？”
    赫莉婭簡要跟恢複了理智的埃裏克說明了一下如今的情況，但很顯然，這其中的任何一件事單拎出來都是讓人摸不著頭腦的，更別說一連串接連發生。
    “是的。”她點頭，“而我懷疑，我們現在被困在了一個幻境之中。”
    怪不得她從回到皇宮後就總覺得哪裏怪怪的，但又說不上來到底哪裏怪，原來是因為自己被拽進以埃裏克夢魘為背景的幻境之中了啊。
    就連自己的巨力都不管用了，因為在埃裏克的印象裏，她是那個嬌嬌弱弱需要保護的妹妹啊。
    而埃裏克對她不準確的認識毫無疑問影響到了處在幻境之中的赫莉婭，給她上了些許限製。
    相當於現實的赫莉婭與埃裏克夢境中的赫莉婭重疊在了一處，二者稍微一中和，就變成了現在的她。
    “幻境？”埃裏克蹲下身在死者身上翻來覆去檢查了一番，不管是觸感還是味道，都分外真實，怎麽會是幻境呢？
    “準確而言，應該是哥哥你的夢魘。”赫莉婭道，“因為哥哥你剛剛……”
    她嘿嘿笑了兩聲，見埃裏克麵露尷尬神色，就沒有繼續再說下去。
    她繼續分析道：“他們闖進我的屋子裏將我殺死，隨後再將哥哥困進夢魘之中……”
    埃裏克跟上了她的思路，接話道：“兩個皇室繼承人接連受害，而斯戴莉遠在南方的學院學習，赫克托年紀尚小根本擔不起事……”
    二人猛地扭頭看向對方，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一致的震驚，並異口同聲道：“父親！”
    他們的目標是克洛德！
    繼承人的位置空懸，隻要再解決掉克洛德，帝國群龍無首，這頭雄獅將落的何等下場，可想而知。
    但很快赫莉婭又自我反駁道：“不不，不是說，帝國的君王身負神力，不會輕易被殺死的嗎，父親肯定也不會就這麽……”
    “阿婭。”埃裏克叫停了他，看向她的目光流露出些許沉重，“父親曾與我說，神力並非庇護的是帝國的君王，而隻是，帝國政權。”
    “什麽意思……”赫莉婭不懂。
    埃裏克閉了閉眼，長歎一口氣，解釋道：“帝國可以不冠以亞伯拉罕皇室的姓名，誰都可以坐上那個位置，誰都可以成為帝國的君主。”
    “隻要帝國不倒，不為神明之力而摧，不在短暫的時日裏以不尋常的方式傾倒，那君主的死活並無多大所謂。”
    “帝國政權，才是秩序之神從上古三族所剝奪而來，又賜予我們的，所謂神力所真正要守護的東西。”
    赫莉婭沒想到是這麽個回事，當時她學到這部分內容時還挺意外的，畢竟有所謂的神力護體，想來帝國君王這個位置可以坐得很安穩，很安全，至少不用防著各種刺殺什麽的。
    沒想到，這神力根本就不是罩著帝國君主，而隻是罩著這個帝國政權。
    也就是說，克洛德還是有危險！
    赫莉婭抱著腦袋，隻覺得自己最近真是愁事纏身，一刻閑不下來。
    “那現在，我們該如何離開這個，為我準備的幻境呢？”埃裏克問。
    他不是魔法使，對這勞什子幻境也是一知半解，所以更多要靠赫莉婭去破開這個僵局。
    然後，阻止這幫混蛋的計劃。
    把我的老巢搞得一塌糊塗，還給我找這麽多事做，等抓到了他們，是真的要扒掉他們的皮當抹布用……赫莉婭心想。
    “想要破除幻境，首先要區分清楚，哪些是真實的，哪些是虛構的。”
    她仔細打量著房間，可這不是她的窩，她也說不清楚到底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想到這裏，赫莉婭忽然想起自己之前在樓下偷聽的內容，不由發問：“哥，我在樓下的時候，聽到有人跟你匯報斯戴莉姐姐的事情……”
    埃裏克知道赫莉婭一向心疼寶貝她那個半路回家的姐姐，毫不隱瞞：“嗯，屬下跟我匯報，斯戴莉在學院的近況，沒什麽事，你放心。”
    赫莉婭非但沒有解開疑惑的豁然，相反更疑惑了，“可是，是哥你特意吩咐過要屬下去調查嗎，這種事為什麽會匯報給你？”
    埃裏克仔細一想，這才發現了些許不對，“我從未吩咐過，是他們自己來報告的。”
    “我以為是父親讓他們來的，所以沒懷疑，因為父親有時候處理完政務後，會把相關決策或是信息讓人傳給我。”
    “但現在想想，我也覺得有些奇怪。”
    赫莉婭合理懷疑：“也就是說，那部分信息，或者說，來傳信的那些人，或許就是虛假的部分。”
    埃裏克很快就想通了：“之所以要來匯報有關斯戴莉的事，為的是讓我安心，讓我相信斯戴莉雖遠在他方，但是安全的。”
    “他們或許也對斯戴莉下手了！他們在騙我！”
    赫莉婭的眼神一下子就變得陰冷下來，仔細去聽，能聽見她磨牙的哢哢聲，純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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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是氣這幫陰溝裏的老鼠對自己珍視的家人下手，二是氣她自己蠢死了，竟然完全沒發覺有這麽一夥人背著她謀劃了這麽大一盤棋，如今身在局中，卻對對方的身份一無所知。
    這種被人玩弄於股掌中的感覺，著實令她氣憤。
    埃裏克攬住她的肩膀，輕輕拍了兩下，“阿婭，沒事的，你要相信斯戴莉，她很聰明，而且父親有派專人在身邊保護她。”
    “嗯。”赫莉婭抬手握住埃裏克搭在她肩膀上的手，她需要這種適時的安慰。
    埃裏克一想到他兩個妹妹都身陷危險，寶藍色的瞳孔浮現了與赫莉婭一般無二的陰冷，甚至更為甚。
    “前來匯報的人現在還在樓下書房，我們需要解決掉他們嗎？”
    “打破幻境的方法是鏟除那些捏造的虛幻的東西嗎？”
    埃裏克那模樣，顯然是想一劍把那些個鬼東西捅個對穿。
    赫莉婭之前雖然學習過有關幻境還有幻術一類的魔法，但很顯然，學的還不夠多，因為會用這類魔法的人本身就不多，所以此刻她也不是很清楚這麽做是否是對的。
    出於謹慎，赫莉婭決定還是再觀察觀察，“我們先出去看看情況再說吧。”
    兩個人跨過地上的屍體，推開門步入昏暗的走廊，本該有守衛駐守的長廊此刻空無一人，寂靜得有些可怕，就好像他們步入了另一個世界一般。
    赫莉婭走在最前，左手托著小火苗照明，右手往後一伸，正正好撈到埃裏克伸來的手，隨後緊緊牽住。
    “哥哥，接下來一路跟緊我，不要走丟了。”
    埃裏克看著赫莉婭那明顯更高大寬厚的背影，沒忍住彎了彎唇，被赫莉婭牽住的手也緊緊回握住，並加快兩步跟上了她的步伐。
    被妹妹保護的感覺，好像也不賴？
    下到書房，本該燈火通明的屋內此刻也是一片昏暗，別說是人了，就是連個猴影都沒有啊！
    埃裏克上前幾步，在書桌上翻弄了片刻，確認這的確是自己離開時的模樣，沒有變化，隻有本該聽他命令等候在屋內的人不見了。
    “布下這個幻境的人，似乎在時刻關注我們的動向。”埃裏克認真分析道，“在我們沒發現這是幻境之前，對方則是努力在模糊現實與幻境的邊界，基於現實虛構一些東西，企圖欺騙、離間我們二人。”
    “可是對方沒想到的是，阿婭你不在房間內，他們殺死的隻是你的替身，而不是你。”
    “而你又恰恰好追著線索來到了這裏，與我匯合，並發現了不對勁，推測出這是幻境。”
    “自那之後，幻境的主人就不再遮掩了，也不再費力氣去偽裝了，怪象頻出，將現實藏在了幻境之下。”
    “之前是在現實之中找尋異於現實的部分，現在則變成了在幻境之中找現實了。”
    赫莉婭讚許地給他比了大拇指，還附送一個ink。
    隻想說不愧是她哥，就是聰明哈，都不用她多說幾句，就搞明白了一切。
    親兄妹是這樣的。
    麵對親妹妹的誇讚和敬仰的視線，埃裏克輕咳兩聲，抬手遮掩嘴角的笑意，“但眼下，周圍還是我們熟悉的場景，至少對於我而言，我看不出有哪裏……”
    話還沒說完，就聽見書房的門被不知什麽東西猛地撞了一下，發出“嘭——”的一聲巨響。
    赫莉婭警戒地看去，透過門縫看見了好幾個影影綽綽的影子，並且接連撞擊著門，發出乒乒乓乓的聲響，迫不及待地想要進來。
    “哦吼，不熟悉的東西來咯~”
    赫莉婭歪了下頭，抬手間召出巨大的火鐮刀，將整個房間籠罩在火光之下，並將她那雪白的臉映襯得有些許可怖。
    房門被外麵的怪物撞開，一擁而入，可等待它們的是一道帶著火焰的刀氣，硬生生將其一切兩半，殘餘的身軀在火焰中燃燒殆盡，化為灰燼。
    走廊上很快又響起接二連三的腳步聲，更多的怪物湧了過來，而赫莉婭這才發現，這不是之前她在卡梅琳意識海裏碰見的影子鬼嗎，難道這件事跟那幫打不死燒不滅的異教徒有關嗎？
    相似的場景讓她不由得懷疑自己又被困入了旁人的意識海，她一邊殺怪的同時在心中大聲呼喚沃特西塞，可遺憾的是，的確如她所不期望的那般，她的靈魂又被剝離出來了，塞進了一個幻境之中。
    那豈不是又留沃特西塞一個人，不對，一個神在外麵？又讓對方占據了自己的身體？
    之前她險些死掉，成為異世界的孤魂野鬼，就是因為她的身體拒絕了她的靈魂。
    當時還是因為有克萊米尼那位混血精靈族在才得以解決，那這回呢，人家可是早消失沒影了，如果她回不去她的身體，那就真要跟她媽手牽手作伴，在這皇宮裏當鬼了！
    隻不過，相比起擔心靈魂回不去身體，她更擔心留在外麵的、被沃特西塞支配了身體的自己，父神大概率不會借用她的身體在皇宮這種敏感的地方做點什麽危險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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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轉念一想，赫莉婭至今無法確認自己究竟是在什麽時候什麽地點進入的幻境。
    而且很明顯，他們是以意識體的形式進入了幻境，那，留在外麵的軀殼呢，會變成什麽樣？
    如果有那麽恰好的，有人要對付他們抽離了靈魂的軀殼……
    畢竟靈肉缺一不可，少了哪一部分人都不算活著。
    既然能剝離他們的靈魂另置他處，沒道理不對他們的身體下手啊。
    她倒是還好，想來那幫意外發現自己沒死，磨刀霍霍，打算再殺一次的家夥，碰上了占據她身體的沃特西塞……
    嘖嘖嘖！那還不如遇上她呢！希望沒讓他們爽到……雙手合十）
    她這邊是沒問題，可埃裏克這邊問題很大啊！這幫賊人都能越過她的層層防禦闖入她的房間了，埃裏克這邊隻怕是都要成為賊人七進七出的窩點了吧？
    不能再磨磨唧唧的了，必須要速戰速決才是。
    不僅是為了她哥，還是為了她老爹，至少這倆人，絕對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事。
    又劈砍掉一幫影子鬼，赫莉婭示意埃裏克跟上，趁著影子鬼還來不及重組複活，他們得離開這裏，不然隻會被這幫殺不死的怪物硬生生困在此處。
    埃裏克手中握著劍，緊追著赫莉婭的同時，也在幫忙處理身後追上來的影子鬼。
    攻擊性雖然沒有赫莉婭那麽誇張，但也不弱，好歹是冠以“小劍聖”美名的王子殿下，還不至於要赫莉婭一直庇護。
    清理掉前麵堵路的影子鬼，赫莉婭一把拽過埃裏克的手，對方也非常默契地立馬跟了上來。
    他也不問赫莉婭要去哪，接下來有什麽對策，反正就是赫莉婭往哪走，他就往哪走，赫莉婭指哪要打，他就往哪打。
    二人之間明明相處的時間不算長，卻意外地非常有默契，這讓赫莉婭不由在心裏懷疑，難道血脈之間的聯係就這麽強大嗎？
    赫莉婭帶著埃裏克準備往琥珀宮去。
    那邊是她的地盤，她更為熟悉，若是有異常她能發現，而且或許還能找到幫手。
    隻是那幻境的主人似乎察覺到了赫莉婭的意圖，不等他們走出埃裏克的坦桑宮，那些礙事難纏的影子鬼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幀幀畫麵。
    她親眼看著埃裏克的虛影穿過二人的身軀往後麵的長廊走去，而他正在與身旁的威凱斯談話，在商談關於魔法騎士團內部的管理事宜。
    “這是……”埃裏克的視線疑惑地追尋著自己的虛影，“我的記憶嗎？”
    赫莉婭有些不確定地點了點頭，並且越發覺得這裏像是某人的意識海一樣，隻不過記憶碎片是直接鋪展開的，有次序地一個接一個呈現於眼前。
    他們越往前走，越往遠離坦桑宮的方向走去，出現的記憶畫麵就越多。
    並且根據埃裏克所說，這些畫麵的時間也越往前推了，甚至連他兒時的記憶都被翻出來了。
    二人最終駐足在一抹光是看著都略感悲痛的身影，那是少年埃裏克，他崩潰地抓著欄杆，哭嚎著發出一聲又一聲的怒吼。
    因為他的妹妹，失蹤了，好不容易找到後，又瘋了。
    那是赫莉婭與埃裏克都不願再提及的傷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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