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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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哈!”拉提法突然爆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眼角都笑出了淚花,“這也太可愛了吧,簡直像小孩子過家家似的!”
但赫莉婭並不覺得這有什麽幼稚。
在她看來,正是那些憋在心裏不說的話,那些不必要的猜忌和顧慮,才讓簡單的事情變得複雜。
她下定決心要做一個坦誠的人。
“埃爾羅伊一直陪在我身邊,走過很多艱難的日子。”她輕聲說道,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衣角,“有他在的時候,我總是特別安心。我喜歡這種感覺。”
埃爾羅伊的喉結不自然地滾動了一下,下頜線條繃得緊緊的,耳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染上緋色。
“嗯。”他低低應了一聲,聲音比平時沙啞了幾分。
赫莉婭注視著他泛紅的臉頰,嘴角不自覺地上揚——果然,直球就是對付傲嬌的最佳武器。
拉提法雖然嘴上和他們說笑,手上的治愈魔法卻一刻未停。
這位專業的治愈魔法師將八成注意力都集中在埃裏克身上,隻留兩分心思應付閑聊。
赫莉婭也是如此。
她看似挨在埃爾羅伊身旁,目光追隨著拉提法的動作,實則餘光始終關注著埃裏克,同時也在暗中觀察房間裏的每一個人。
當埃裏克從詭異的夢境中掙脫時,最先恢複的是痛覺。
心髒像是被浸泡在酸澀的苦水裏,脹得發疼。眼眶又熱又重,淚水不受控製地湧出。
“哥哥!”這聲呼喚像一束光,徹底將他拉回現實。
他試圖活動手指,卻感受到指尖傳來的溫熱觸感和細微刺痛——有人正緊緊握著他的手。
模糊的視線中,一抹鮮豔的紅色逐漸清晰。
而在那紅白交織的邊界處,是一雙他永遠無法忘記的眼睛,澄澈如湖水的藍。
“阿……阿婭……”幹裂的嘴唇顫抖著,聲音一聲比一聲急切,“阿婭……真的是你嗎……”
赫莉婭將他的手貼在自己臉頰上,懸著的心終於落下。
“是我,哥哥。我在這裏。”
察覺到兄妹倆需要獨處,拉提法朝埃爾羅伊比了個手勢,兩人默契地退出房間,輕輕帶上了門。
“阿婭……真的是你嗎……”埃裏克的聲音虛弱得像是隨時會消散,“不是……我又在做夢吧……”
赫莉婭引導著他的手撫過自己的臉龐,從飽滿的額頭到卷翹的睫毛,從挺直的鼻梁到柔軟的嘴唇,最後停在小巧的下巴上。
“摸到了嗎?是真的我。”她輕聲說,感受著哥哥指尖的顫抖。
當確認眼前的人是真實的妹妹後,埃裏克突然哽咽起來。
在那些無盡的夢境裏,他見過太多版本的赫莉婭——憤怒的、失望的、冷漠的、崩潰的……
而在陷入最後一層夢境前,赫莉婭對他說的那番話,每一個字都像刀子般紮在他心上。
埃裏克從未如此虛弱過。
他緊緊攥著赫莉婭的手,像個迷路的孩子終於找到歸途般抽泣著。每一聲哽咽都伴隨著破碎的道歉,胸口劇烈起伏,仿佛要把這些年積壓的情緒都宣泄出來。
赫莉婭連忙將他扶起,手掌輕輕拍撫著他顫抖的脊背。
她生怕他被自己的淚水嗆到,更擔心這過度的情緒波動會傷及他尚未痊愈的身體。
這場景讓她有些無措——在原主的記憶裏,埃裏克向來是那個沉穩可靠的兄長,何曾有過這般脆弱的時候?
不擅長安慰人的赫莉婭麵對著情緒崩潰的埃裏克,竟覺得比對付發狂的炎龍還要棘手。
這個念頭閃過時,她差點被自己的比喻逗笑,又趕緊壓下這不合時宜的幽默感。
他們就這樣靜靜依偎著,直到埃裏克的呼吸漸漸平穩。赫莉婭這才鄭重開口:\"對不起,傷害了你。\"
這句話在她心裏醞釀已久。
無論有多少不得已,她終究是奪走了埃裏克最珍視的妹妹,占據了這個身體的一切。
這份愧疚,她必須親口說出來。
“不……該道歉的是我……”埃裏克的聲音還帶著哭過後的沙啞。
此刻他們都默契地避開了“哥哥”“妹妹”的稱呼——這場對話,是屬於兩個來自不同時空的靈魂的坦白。
“整件事複雜得荒謬。”赫莉婭深吸一口氣,“如果你願意聽,我會把一切都告訴你。”
關於原主的特殊來曆,她先前已經透露過部分。現在隻需要補全自己穿越的真相,雖然這解釋起來依然不容易。
埃裏克輕輕點頭,甚至反過來用指尖撫過她的手背,像是在安撫她的不安。
“沒關係,慢慢說。我會認真聽每一個字。”
赫莉婭在心底苦笑——其實時間緊迫得很,外麵的世界怕是已經亂成一鍋粥了。
但她還是選擇在此刻停下腳步,將所有的秘密和盤托出。
這是一場豪賭。她把全部的信任都押在了埃裏克身上,賭這個曾經最疼愛妹妹的男人,能夠理解並接受這個來自異世的靈魂。
漫長的兩小時過去,窗外的天色已經由明轉暗。
埃裏克終於對這個來自異世界的靈魂有了初步的了解,也模糊地感知到她肩上那份超越常人的重擔。
隨著赫莉婭的講述,埃裏克逐漸看清了一個事實——眼前這個女孩,同樣是被命運捉弄的受害者。
她如此無辜地被拋入這個陌生的世界,像一片落葉墜入湍急的河流。
沒有指引,沒有依靠,隻能憑著一腔孤勇在危機四伏的異鄉掙紮求生。
那些她輕描淡寫帶過的險境,那些她故作輕鬆提及的傷痛,都讓埃裏克心如刀絞。
她本可以逃避,可以放棄,卻選擇用單薄的肩膀扛起這份不屬於她的使命。
那些看似從容的應對背後,是多少個不眠之夜累積的智慧。
那些令人驚歎的成長背後,是多少次在生死邊緣徘徊的曆練。
埃裏克忽然意識到,自己有什麽資格責怪她?她不過是想在這殘酷的世界裏活下去罷了。
為了生存而奮鬥,這怎能算是過錯?
燭光搖曳中,他凝視著赫莉婭的眼睛——那雙與“妹妹”如出一轍的藍眼睛。
但此刻他看到的不是記憶中的神采,而是一個孤獨靈魂的倒影,在陌生的星空下踽踽獨行。
一股難以言喻的心疼湧上心頭。埃裏克不假思索地張開雙臂,將這個承載著雙重命運的女孩輕輕擁入懷中。
他感受到她瞬間的僵硬,然後是小心翼翼的放鬆。
“這些年,辛苦你了。”他的聲音有些哽咽,手掌輕撫著她的後腦勺,像安撫受驚的小獸,“謝謝你……謝謝你還在這裏。”
赫莉婭的額頭抵在他的肩膀上,聞著記憶中熟悉的熏香味道。
這個擁抱既是對過去的告別,也是新關係的開始。
兩抹漂泊的靈魂,在這個溫暖的懷抱裏找到了暫時的港灣。
窗外,最後一縷夕陽的餘暉悄然褪去,但室內的燭火卻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交織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
暮色已深,窗外的星子開始零星亮起。
赫莉婭知道是時候動身了——她需要去與塔羅德匯合,完成那個近乎瘋狂的計劃:屠神。
但在離開前,她必須確保後方的穩定。
就像克洛德交代的那樣,唯有兄妹二人通力合作,才能幫助帝國渡過這場浩劫。
“哥哥,我很快就要啟程了。”她緩緩從溫暖的懷抱中抽身,指尖還殘留著埃裏克衣襟上的溫度,“這次要去解決一個……很大的麻煩。”
她簡明扼要地交代了現況和計劃。
當聽到赫莉婭又一次選擇以身涉險時,埃裏克感到心髒被無形的手狠狠攥住。
那種疼痛尖銳而窒息,仿佛有千萬根銀針順著血脈紮進骨髓。
赫莉婭卻露出雲淡風輕的笑容,仿佛隻是在討論明天的早餐:“這是我的選擇,也是計劃中不可或缺的一環。”
她歪著頭,發絲在燭光下泛著柔和的金色,“哥哥,你會支持我的,對吧?”
埃裏克喉結滾動。
他怎麽可能拒絕?
這個女孩已經用鮮血為帝國鋪就生路,若他此刻退縮,那些犧牲豈不成了笑話?
他忽然想起從前讀過的騎士小說,那些主人公總能在絕境中找到兩全其美的解法。可現實遠比故事殘酷得多——有些路一旦踏上,就注定要走到最黑暗的盡頭。
要說在開誠布公之前,埃裏克絕不會同意這個近乎自殺的計劃。
但此刻他比誰都清楚:赫莉婭背負著怎樣的重擔,帝國又麵臨著何等絕境。
這些認知像鎖鏈般拖著他,不得不點頭。
“我先走了,哥哥。”赫莉婭起身時,裙擺掃過地毯發出沙沙輕響。
埃裏克突然抓住她的袖口。
絲綢麵料在他指間滑過,像抓不住的流沙。
他抬頭時,那雙與赫莉婭如出一轍的藍眼睛裏翻湧著太多情緒——
能不去嗎?
一定要是你嗎?
我們逃走吧?
哪怕就這一次,當個懦夫好不好?
赫莉婭在他瞳孔裏看見了自己的倒影,那麽小,那麽脆弱,卻固執地發著光。
她忽然意識到,埃裏克此刻的眼神,和當初她在薩德森林告別時一模一樣。
關於神明,埃裏克所有的認知都來自典籍中晦澀的記載。直到在薩德森林親眼目睹炎龍肆虐,他才真正體會到何為“神威如獄”。
那種壓倒性的力量差距,讓人連反抗的念頭都生不出。
可赫莉婭居然要去弑神。
這個念頭讓埃裏克指尖發冷。
他害怕這會是永別,害怕再次經曆失去至親的撕心裂肺。
但更可怕的是——他心知肚明必須有人站出來。
放任失控的神明暴走,結局隻會是生靈塗炭。
月光透過窗欞,在赫莉婭周身鍍上一層銀邊。
埃裏克恍惚看見兩個重疊的身影:一個是記憶裏總躲在他身後的小女孩,一個是此刻挺直脊梁的戰士。
如果換作是他站在這個位置……
這個假設剛浮現就被掐滅。
他比誰都清楚,自己永遠做不到赫莉婭這般決絕。
赫莉婭輕輕掰開他的手指,在他掌心留下一個溫熱的吻。
“我答應你,”她的聲音輕得像羽毛,“這絕不會是我們的最後一麵。”
好的,我來優化這段情節的措辭表達,同時完全保留原有劇情和人物關係。以下是潤色後的版本:
推開門的瞬間,赫莉婭對上了一雙含著探究的眼睛。拉提法大主教竟一直守在門外,此刻正倚著廊柱,指尖繞著一縷紫發玩味地打量她。
“感謝您的援手,大主教閣下。\"赫莉婭真誠道謝,而後直切主題,“您在此等候,是還有指教?”
拉提法忽然像閨中密友般親昵地挽住她的手臂,不由分說將她拉到回廊拐角。
這個本該莊重的聖職者此刻踮起腳尖,溫熱的呼吸拂過赫莉婭耳畔:
“小殿下,聽我句真心話——”她的聲音輕得像羽毛落地,“離教廷遠些,那池水比你想象的渾濁得多。”
赫莉婭瞳孔微縮,麵上卻露出困惑的神情:“閣下這話……我倒聽不明白了。”
“好奇心太盛容易引火燒身呢。”拉提法眨眼間又恢複了那副端莊模樣,仿佛方才耳語的不是她。
精靈主教優雅地行了個告別禮,裙擺旋出豔麗的弧度。
望著那道漸行漸遠的緋色身影,赫莉婭正陷入思索,忽然感覺袖口被人輕輕拽了拽。
“這次又要去闖什麽禍?“埃爾羅伊抱臂而立,蒙了層霧氣的紫寶石眼眸裏凝著寒霜。
他們相處太久,久到他能從她睫毛顫動的頻率判斷危險程度——此刻警報正在他腦中尖銳作響。
赫莉婭無意識地摩挲著裙擺上的花朵裝飾。
她罕見地猶豫了,不確定是否該將那個瘋狂的計劃和盤托出。
這短暫的沉默讓埃爾羅伊直接扣住了她的手腕。
他俯身逼近,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質問:“方才誰說我們是摯友?誰說要坦誠相待?轉眼就——”
“好好好我說!”赫莉婭舉手投降,心想這記回旋鏢紮得真準。
待她說完計劃,走廊陷入死寂。
“你瘋了。”埃爾羅伊鬆開她的手腕,聲音比極地寒風更冷。
他轉身時衣擺揚起淩厲的弧度,像斬斷的繩索。
赫莉婭望著自己空落落的掌心,苦笑道:“如果我不去,誰去呢?”
作為曾追逐神明望其項背的人,埃爾羅伊比誰都清楚神明的可怖。
那就像紙頁上的墨跡妄圖反抗執筆之人,螻蟻企圖撼動山嶽。
但當他想起蟄伏在赫莉婭體內的戰爭之神,又不得不承認——或許這荒唐的計劃真有幾分勝算。
可理解不等於認同。
沃特西塞是上古戰神,赫莉婭卻隻是血肉之軀。
最終讓他攥緊拳頭的,是再簡單不過的事實:他們在乎的從來不是什麽救世壯舉,僅僅是赫莉婭這個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