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走不出的循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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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戰場瞬息萬變,硝煙與魔法的殘光在空氣中交織。
    赫莉婭的疑慮剛在心頭浮現,密集的觸手攻擊便如暴雨般襲來,迫使她將全部心神投入戰鬥。
    當金色指針劃過表盤,在“iv”刻度發出“哢噠”輕響的刹那,整個世界驟然陷入詭異的靜止。
    飄落的雪花凝固成晶瑩的冰晶,塔羅德扭曲的麵容定格在最後一個嘶吼的瞬間,連躍動的火焰都化作幽藍的冰雕。
    赫莉婭看見自己的左手正以極其緩慢的速度抬起,卻聽不見任何聲音——仿佛有人突然抽走了世界上所有的聲波。
    歐西諾托龐大的肉瘤表麵浮現出數以萬計的微型鍾表,齒輪咬合的聲響匯成令人眩暈的嗡鳴。
    每一聲秒針的跳動都像一把鋒利的小刀,精準剜去她記憶的一角——菲利普院長沙啞的叮囑最先消散,接著是尤若斯指尖的溫度,然後是塔羅德的麵容漸漸模糊……
    最後連“赫莉婭”這個存在本身都開始變得虛幻。
    最可怕的是,她正在遺忘“七”這個數字的概念。
    鍾麵上的羅馬數字在她眼中扭曲重疊,讓她分不清此刻究竟是黎明還是黃昏,甚至不確定自己為何站在這裏。
    她嘶吼著某個即將消逝的名字,卻連自己的聲音都聽不見——這究竟是失聰,還是她根本沒能發出聲音?
    額前突然炸開的劇痛讓她踉蹌後退。
    低頭時,她震驚地發現左臂內側布滿新舊交疊的傷口,最深的一道幾乎能看見森森白骨。
    結痂的皮肉被反複撕裂,暗紅的血珠正緩緩滲出。
    這些傷痕從何而來?
    當她試圖回憶時,腦海中隻閃過幾個模糊的片段:斷裂的鐮刀、散落帶血的羽毛、被裂痕貫穿的青銅鍾表……
    就在這恍惚的瞬間,蟄伏已久的觸手如黑色浪潮般撲來,她這才發現雙腳已被肉瘤分泌的黏液牢牢黏住,黏液中的微型口器正貪婪地啃噬她的靴底。
    死亡的陰影籠罩而下,無數觸手將她纏繞成繭,骨骼在擠壓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突然,一道金光穿透黑暗。
    精靈使的虛影自虛空降臨,悲憫的目光如利劍刺向邪神。
    聖潔的星光灑落之處,觸手如遇強酸般劇烈抽搐。
    與此同時,赫莉婭體表的黑線自動織成刀網,將逼近的觸手絞成肉糜。
    當聖光觸及這些來自汙濁之河的力量時,她疼得眼前發黑——就像有人把鹽粒撒進她的傷口裏揉搓一般。
    精靈使消散後,赫莉婭竟對那個將她推入汙濁之河的家夥生出一絲感激。
    正是那次瀕死經曆,讓她得以吞噬最純粹的罪惡,此刻才能以毒攻毒。
    隻是……那個混蛋叫什麽名字來著?
    記憶的碎片像指間流沙,越是緊握,流失得越快。
    她將手掌貼在狂跳的心口,感受著積蓄已久的力量在血管中奔湧。
    隨著震耳欲聾的爆響,赤紅火焰衝天而起,將靜止的世界撕開一道裂口。
    她的瞳孔燃起鎏金光芒,體表的黑線被聖焰鍍上金邊,殘破的羽翼舒展重生,帶著她重返血色的天空。
    她一路向前拚殺,試圖接近歐西諾托頭顱上鑲嵌的青銅表盤,可觸手太多了,她難以突圍。
    見此,不遠處半邊身體已異化成腐肉的塔羅德突然暴起。
    這個曾經的魔法大師榨取著靈魂深處最後的力量,鎖鏈刺入邪神肉體的瞬間,他七竅都噴出黑血。
    作為叛徒,他承受著加倍的痛苦。
    但那些不屬於邪神的、真正屬於他自己的魔法正在發光:年輕時抱著厚重魔導書竭力學習的咒語、與大哥一同冒險途中收集的術式符文、一次次見證死亡而又玩弄命運的戲法……這些微弱的光芒匯聚成河。
    為神明編織幻境,用戲法糊弄神明,這可是他曾經想都不敢想的,但如今他做到了。
    即便隻是勉強讓歐西諾托怔住兩三秒的時間,但,足夠了!
    赫莉婭左手火鐮斬開血路,右手希歐多爾權杖迸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輝。
    經過聖焰淬煉,權杖表麵的鏽蝕層層剝落,露出底下古老的精靈銘文。
    每一次揮擊都帶起銀色軌跡,肉山上哀嚎的亡魂接連安息,讓開了去路。
    可在她即將接近歐西諾托額間那青銅鍾表時,指針頃刻轉動,指向了“v”。
    赫莉婭的視野驟然分裂。
    她看見無數個自己——有的被觸手貫穿,胸口炸開血洞;有的跪倒在地,雙翼折斷;有的仍在浴血奮戰,但眼神已經渙散。
    每一個都是真實的,每一個又都是幻影。
    歐西諾托的肉瘤表麵浮現出無數麵鏡子,每一麵鏡子裏都映照著她不同的結局。
    “你逃不掉的。” 偽神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不再是單一的音調,而是千萬個聲音的疊加。
    有塔羅德的、有尤若斯的、甚至還有她自己的。
    赫莉婭咬緊牙關,強迫自己不去看那些鏡像。
    她知道自己一旦被其中任何一個吸引,就會被拖入對應的結局。
    但即便如此,她仍能感覺到自己的意識正在被撕扯——
    “你試過多少次了?” 一個鏡像裏的她突然開口,眼神空洞。“你以為這一次會不一樣?”
    赫莉婭沒有回答,而是猛地揮動火鐮,斬碎了那麵鏡子。
    但碎片落地後,每一片都重新映照出新的畫麵——她看見自己死在第六刻鍾,死在第五刻鍾,死在第四刻鍾……
    “每一次,你都以為自己能贏。” 另一個鏡像裏的她譏諷道。“可你連‘七’都記不住。”
    什麽意思?
    可就在赫莉婭產生了疑問,產生了好奇,想要一問到底時,身體就不受控製地向那個鏡像移動。
    就在這時,塔羅德的聲音突然在她耳邊炸響——
    “赫莉婭!別被它騙了!”
    她猛地回頭,看見塔羅德正艱難地爬向她,半邊身體已經被肉瘤吞噬,但他的右手仍死死攥著一枚古老的符文石。
    “鏡像……是假的!” 他嘶吼著,將符文石掐碎。
    刹那間,所有鏡子同時震顫,隨後如玻璃般碎裂。
    赫莉婭的世界重新變得清晰,但代價是塔羅德的身體又崩裂了一部分,鮮血從撕裂的傷口中噴湧而出。
    “你……還能撐多久?” 她低聲問。
    塔羅德吐掉嘴裏碎掉的牙,一張嘴已然被血紅浸透。“撐到你贏為止。”
    赫莉婭深吸一口氣,猛地將希歐多爾權杖插入地麵,飛快念誦咒語,金色的魔法如漣漪般擴散,將剩餘的鏡像一一震碎。
    “我不需要記住。” 她冷冷瞥向鏡像中散去的身影,“我隻需要贏一次。”
    那青銅鍾表不僅是歐西諾托的大殺招,同時也是祂的弱點,從無數次赫莉婭企圖接近然後被猛烈攻擊的經曆中不難推出這個結論。
    她好不容易用鐮刀在那表盤上劃下一道痕,代價是一雙腿變成了紫黑色腫脹流膿的肉瘤,一張又一張臉試圖從中生長出來,但在周身烈火的灼燒下,隻來得及發出死亡的慘叫聲。
    第二刻鍾的血肉同調並沒有消失,而且赫莉婭越是靠近歐西諾托,同化的速度就越快。
    塔羅德已經很難幫上忙了,而尤若斯此刻要麵對一輪又一輪的雪崩,祂的壓力也不小,怕也是抽不出來手。
    隻有她,此刻的戰場,隻屬於她與歐西諾托。
    指針指向“vi”時,赫莉婭的世界開始崩塌。
    不是物理意義上的崩塌,而是更可怕的東西——她的記憶正在被抽空。
    她突然想不起自己是誰。
    “我是……赫莉婭……?” 她喃喃自語,卻不確定這是不是自己的名字。
    她看向塔羅德,發現他的身體已經大半被肉瘤吞噬,隻剩下半張臉還在掙紮。
    他似乎在喊什麽,但她聽不見。
    “你是誰?” 她問。
    塔羅德的表情凝固了一瞬,隨即變得更加扭曲。
    他艱難地抬起手,指向她的左臂。
    赫莉婭低頭,看到那些傷痕。
    “這是……提醒?” 她皺眉,努力回想。
    但記憶就像指間流沙,越是用力,流失得越快。
    她甚至開始忘記自己為什麽要戰鬥,忘記歐西諾托是什麽,忘記自己為何站在這裏。
    “不……不能忘……” 她猛地咬破舌尖,疼痛讓她短暫清醒。
    她抬起希歐多爾,魔杖的光芒正在減弱——因為連她自己都快忘記怎麽使用魔法了。
    就在這時,塔羅德突然爆發出一聲怒吼,他的身體猛地膨脹,血肉扭曲,竟短暫地掙脫了肉瘤的控製。
    “赫莉婭!” 他咆哮著,聲音如同雷霆。“第七刻鍾是循環!你必須打破它!”
    他的身體在說完這句話的瞬間崩解,但最後的魔力化作一道血色的鎖鏈,纏繞在赫莉婭的手腕上。
    “記住……” 他的聲音在她腦海中回蕩。“第七刻鍾……是循環……”
    赫莉婭的瞳孔驟然收縮。
    “塔羅德……?”
    但下一秒,她連這個名字都忘記了。
    當指針最終指向“vii”,走完了一圈後,世界在赫莉婭眼前重置。
    雪花再次飄落,塔羅德重新站在遠處操縱著手中的靈魂鎖鏈,一切都回到了原點。
    隻有左臂上新增的那道傷痕在無聲訴說著:這已經是第無數次循環了。
    赫莉婭握緊火鐮刀的手微微發抖,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疲憊。
    因為記憶被不斷竊走,她不知道自己到底經曆了多少次循環,更不記得之前循環所做的事。
    她就像是在做無用功一樣,一次又一次犯下同樣的錯誤,一次又一次走上錯誤的路,然後從頭開始,繼續犯錯。
    比她可以修複的肉體更脆弱的,是她混亂且疲憊的精神,比起之前滿腦子的殺死敵人,現在的她更想直接倒在地上好好休息一下。
    她甚至懷疑自己到底為什麽要來找這苦吃,就不能躲得遠遠的嗎,非要來招惹這些個鬼東西,非要逞那個英雄裝那個逼,何必呢?
    反正以她的本事,隻要她想,她就能安穩地度過這一生。
    她捫心自問,後悔嗎?
    當然是後悔的。
    可後悔沒有用,時間可能會為她暫時停留,但不會為了她向後退去,反而會逼著她踏上那條悔不當初的路。
    所以,珍惜當下,活在當下,是她唯一能做出的選擇。
    她緩緩吐出一口長氣,將那些亂七八糟的思緒全部吐掉,將那些敵人試圖刻印在她腦中的想法全部嘔出來,不準它們繼續汙染自己的大腦。
    她看向歐西諾托那不斷蠕動的肉瘤,突然注意到一個從未發現的細節——
    每次循環重置時,那些微型鍾表似乎都會出現短暫的紊亂。
    “原來如此……”赫莉婭的嘴角揚起一抹冷笑。
    一番對內心的叩問,讓她的思緒清明起來,她總算轉動了被血肉汙染而生鏽的大腦。
    她終於明白,真正的勝利不在於擊敗這個偽神,而在於打破這個精心設計的循環牢籠。
    塔羅德用生命換來的提示,那些手臂上積累的傷痕,還有每次循環時歐西諾托暴露的弱點,此刻都在她腦海中串聯成線。
    這一次,當飄落的雪花突兀地倒卷回天空,塔羅德破碎的身體如倒帶般重新拚合,火焰由幽藍的雕塑重新騰躍成刺目的橘紅時,赫莉婭沒有像前無數次那樣立刻衝向偽神。
    她隻是站在原地,如同紮根於血泥中的頑石,將全部的靈魂都傾注在左臂那些蜈蚣般的舊傷疤上——二十七道。
    還有一道新鮮得如同剛剛綻開的血肉之花,二十八。
    每一次灼痛都在無聲地呐喊:記住!
    呼吸,像拉扯著千鈞的生鐵。
    赫莉婭的眼珠仿佛被無形的鑷子固定住,死死盯住歐西諾托龐大肉瘤上那片地獄般的表盤森林。
    時間,在偽神的領域裏如同粘稠的瀝青,每一秒的流逝都清晰可聞,是無數瀕死靈魂在秒針下發出的無聲哀嚎。
    她能聽到自己心跳的轟鳴,沉重地擂在耳鼓深處,帶著一種瀕臨極限的顫抖。
    第五刻鍾的鏡像幻影早已被塔羅德用符文撕碎,第六刻鍾的記憶洪流在她血管裏留下塔羅德饋贈的冰冷星火。
    她知道,那扇唯一的生門,就在那兩個截然不同的“刻度”交匯的縫隙。
    她的意識仿佛一柄淬煉到極致的冰刃,懸在搖搖欲墜的神經之上,等待著那唯一的、微不可察的震顫。
    “六……”
    無形的指針在意識中滑過。
    肉瘤上億萬隻微型鍾表的齒輪發出尖銳的摩擦聲,如同無數生鏽的鐵片互相刮擦,刺得人顱骨生疼。
    世界仿佛被投入膠水桶,一切動作都變得黏稠而緩慢。
    赫莉婭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一粒冰晶在觸手上方懸停、崩裂出細微的棱角。
    “七……之間!”
    就是現在!
    並非所有的鍾表都同步紊亂!
    隻有核心區域,那片如同心髒般的、布滿最古老複雜鍾表的區域,也即是歐西諾托額頭上,指針驟然失序狂顫、數字模糊重影!
    在那一刹,歐西諾托龐大的身軀像漏電般劇烈抽搐了一下,肉瘤表麵猛地浮現出無數張重疊的、痛苦的人臉——是歐西諾托祂自己,是那些被祂吞噬的靈魂,是祂自身被撕碎的千萬個碎片!
    屬於“人”的歐西諾托被烙鐵灼燒的慘烈畫麵和偽神混沌的意誌糾纏、衝突,爆發出一片精神層麵的海嘯!
    “歐西諾托——!” 赫莉婭的嘶吼被淹沒在無形的精神風暴裏,但她的意誌如同離弦之箭。
    幾乎在她動念的瞬間,深植於血肉、源於汙濁之河的邪惡黑線驟然暴走!
    它們不再溫順地被束縛,而是像貪婪的毒蛇,迫不及待地沿著她的血管、神經向上侵蝕、啃噬!
    皮膚下黑線如同活物般鼓脹,劇痛刺穿了她每一個腦細胞,仿佛要將她的意識也拖入那條陰暗的腐臭之河。
    與此同時,希歐多爾卻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神聖光焰,被壓抑千年的力量在此刻徹底覺醒,渴望淨化一切不潔!
    兩股力量在她體內、魔杖之上瘋狂角力,她的左眼已被黑線爬滿,漆黑如淵,右眼卻燃燒著幾乎焚盡一切的鎏金聖焰!
    她的身體成了戰場,皮膚在光芒與黑暗的拉鋸下龜裂,血絲滲出又被瞬間蒸發或染黑!
    “給我——融啊!!!” 那不是命令,是賭上一切存在的絕望咆哮!
    憑借著塔羅德賦予她血脈中的最後星點記憶錨固,憑借著無數次循環刻印在靈魂深處的戰鬥本能,憑借著左臂二十八道傷痕共同燃燒的痛苦意誌——她強行將那來自無底深淵的汙濁之力,注入了希歐多爾額間那青銅表盤!
    嗡——!
    沒有聲音,卻震得赫莉婭靈魂幾乎解體。
    魔杖尖端的光芒發生了詭異的坍縮與質變,不再是純粹的光或暗。它化作了一道無法定義其顏色的能量湍流,既是最深的詛咒,也是最強的淨化;既是虛無的絕望,也是希望的具現!
    一道細長、凝聚到仿佛能穿透虛空的光芒,無視了時間與空間的粘滯,精準地、不容置疑地刺入了那正在紊亂的、偽神權柄的核心節點!
    噗嗤!
    聲音終於回來了——是億萬玻璃同時爆碎的脆響,是無數喉嚨被掐斷的嘶啞悲鳴!
    被刺中的額頭,數以萬計的微型鍾表齊齊炸裂!
    表盤粉碎,齒輪化為齏粉,指針扭曲熔斷!
    歐西諾托龐大的身軀像被重錘猛擊的巨大氣球,猛地向內塌縮、扭曲!
    它發出的不再是單純的尖嘯,而是混合了年少時的痛苦哀嚎、偽神混沌的毀滅意誌、以及億萬被奴役亡魂最終解脫的悲鳴!
    “啊啊啊啊啊——不——!!” 那聲音帶著極度的難以置信與歇斯底裏。
    赫莉婭感覺自己被卷入了一場精神核爆。
    時間碎片、空間裂縫、歐西諾托扭曲瘋狂的記憶、被背叛的絕望與憤怒、摩洛根教眾狂熱的祈願、以及來自汙濁之河的冰冷邪惡……
    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了狂暴的碎片風暴,要將她意識海徹底撕碎!
    無數張扭曲的麵孔在她眼前咆哮,耳中是永無止境的混亂噪音。
    她像在暴風雨中心的一葉扁舟,下一秒就要粉身碎骨。
    就在意識即將被徹底衝垮,沉入永恒的黑暗之時,手腕上那道由塔羅德血肉所化的血色鎖鏈驟然發燙!
    不是物理的溫度,而是一種冰冷的、直達靈魂的錨定!
    “抓住……” 塔羅德近乎幻滅的聲音,微弱卻清晰地穿透了那恐怖的嘈雜,像冰錐刺入她沸騰的意識海。
    “……活下去……記住……”
    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最後一根浮木。赫莉婭將全部的求生意誌灌注其中,死死“抓”住了那血色鎖鏈帶來的唯一穩固點!
    任憑潮水般的混亂記憶與精神衝擊衝刷著她的意識,這鎖鏈成了她存在於此的最後證明。
    恍惚間,塔羅德的虛影在一片混沌的遠處隱隱閃現。
    他不再是血肉模糊的模樣,而像是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那個穿著破舊衣裳,拿著布娃娃跟兄長辦過家家,渴望化身英雄拯救世人的模樣。
    他沒有說話,隻是看著她,目光越過時空,平靜地對她……點了點頭。
    然後,那虛影輕輕揚手,做了個驅散的動作,自身如沙礫般緩緩消散,徹底融入了那片混亂的背景之中。
    鎖鏈的力量驟然減弱,與塔羅德最後的聯係斷了。
    但就是這一個呼吸的穩固,足以讓赫莉婭在風暴的邊緣穩住了一絲自我。
    “不……”她拚盡最後一絲力氣,在意識湮滅的邊緣低吟,“我要……記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