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赫莉婭一手捏著阿美希茲克拋來的玫瑰，一手托著下巴沉思，“這也是為了我這碟醋而包的餃子？”
    她的意思是，歐西諾托最終走上成神之路，是否也因她而起。
    她漸漸發現，無論是自己的穿越，還是被一步步引導成為救世主，處處都有智慧之神的影子。
    幾乎每個關鍵節點，都閃現著祂的身影。
    她甚至懷疑，所謂的異教徒、摩洛根教、人造神，都是智慧之神提前為她準備好的“經驗包”，就像預製菜一樣。
    “智慧因全知而能預見未來，”沃特西塞說道，“或許祂窺見了什麽，才不得不提前布局。”
    赫莉婭轉向沃特西塞：“還有一點讓我很在意。”
    兩人目光交匯，異口同聲：“世界之外。”
    赫莉婭是異世之魂，唐耀星也是，連係統都是。
    若造物主也來自世界之外，那豈不是說……
    祂也可能是穿越者？
    不，不對。赫莉婭立即否定。
    世界尚未創造時，哪來的穿越者？穿進虛無嗎？
    她推測，這位“世界之外”的造物主，或許類似主神，是更高維度的存在，創造世界後便放任不管。
    等等，還是不對。
    赫莉婭突然想起，最初她以為自己穿進了漫畫，可係統又告訴她這是小說世界，漫畫隻是改編。
    而後唐耀星的記憶展示證明，這裏的故事隻是以小說漫畫的形式在她原世界呈現，這裏本身是真實存在的。
    因為小說結局後，世界仍在繼續，如脫韁野馬般奔向毀滅。
    若非如此，她不會來此，諸神也不必自救。
    所以……究竟是先有小說，還是先有世界？
    這是個關鍵問題。
    “成神之路......？”歐西諾托的聲音低沉而顫抖，那雙曾經充滿藝術狂熱如今卻隻剩下疲憊的眼睛裏，閃過一絲難以置信的光芒。
    歐西諾托：指著自己）我嗎？我？
    他幹裂的嘴唇微微開合，重複著這個震撼人心的詞語：“人真的能成神嗎？”
    阿美希茲克纖細的眉梢輕輕挑起，身形如流水般旋轉，轉眼間化作十二三歲的赫莉婭模樣。
    雖然麵容還帶著少女特有的圓潤稚嫩，但那雙眼睛卻沉澱著超越年齡的深邃與智慧。
    祂修長的手指把玩著一把鑲嵌著璀璨寶石的鎏金折扇，扇麵開合間折射出令人目眩的光暈。
    “有何不可？”祂的聲音如清泉般清脆，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縱使古往今來從未有人做到，你又為何不能成為開天辟地的第一人？”
    “我一向擅長將不可能變為可能，將可能變為確定，我是奇跡的締造者。”
    折扇“啪”地一聲合攏，在寂靜空曠的空間中激起輕微的回音。
    祂用扇骨輕敲掌心，發出清脆的聲響：“要想成神，必先與神明比肩。”
    扇尖在空中劃出優美的弧線，“其一，需擁有足以媲美神明的力量，這是最基礎的根基。”
    “其二，”折扇在祂指間靈活翻轉，寶石折射出變幻莫測的光芒，“必須執掌某一領域的絕對權柄。”
    “就像我執掌智慧，你必須找到屬於自己的領域，成為那個領域至高無上的主宰。”
    “其三，”祂的眼中泛起狡黠而神秘的光芒，折扇“唰”地展開，遮住半張精致的麵容，“需得信徒虔誠追隨。”
    “記住，無信仰則無神明。神明之所以為神明，正是因為有人信仰。”
    最後，扇麵緩緩移開，露出祂意味深長的笑容：“而最後……”祂的聲音突然變得低沉，“你要有挑戰諸神的膽魄與堅韌，以凡人之誌，贏得我們的認可。”
    “不是請求，而是征服。”
    便是這第一條，就如一道無形的天塹，將芸芸眾生永遠阻隔在神域之外。
    單是追求力量的道路，就漫長到令人絕望。每一個台階都需要用鮮血和歲月鋪就，每一次突破都要經曆生死考驗。
    而權柄的獲取，更是難如登天——這虛無縹緲之物，莫說掌握，連尋覓的方向都如同在迷霧中摸索。
    第三條看似簡單，實則一點也不簡單。
    何為真信仰？口頭稱頌便是虔誠？日日禱告就是篤信？建立教派、傳播教義、組建教會就能算數？
    信仰是靈魂最深處的皈依，是超越生死的追隨。
    即便最虔誠的神父，在漫長歲月中也難免心生疑慮，不敢斷言自己對主的信仰永恒不變。
    至於第四條……
    嗬！挑戰諸天神明？這簡直是自尋死路！找死也不是這麽找的！
    秩序既成，利益的蛋糕早已瓜分殆盡，神座早已坐滿，突然闖入的新人想要分一杯羹，哪位神明會欣然接納？
    認可？
    癡心妄想！
    動了祂們的奶酪，奪走祂們的權柄，便是與諸天神為敵。
    在真正獲得認可前，你永遠隻是祂們餐桌上的一道佳肴，隨時可能被分食殆盡。
    歐西諾托聽完這番話，緊繃的肩膀突然鬆懈下來，嘴角浮現出一絲釋然的笑意：“這樣苛刻的條件，恐怕這世上根本無人能夠達成吧？”
    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既然如此，想來自己也絕無可能做到，那他就能心安理得地迎接死亡了。
    “我說過，我是奇跡的締造者。”阿美希茲克“啪”地合上折扇，用扇尖輕輕挑起歐西諾托的下巴，迫使他直視自己的雙眼，“就像從前的你，可曾想過有朝一日能與高天之上的神明麵對麵交談？”
    祂的意思是……要幫助自己成神？歐西諾托心中充滿困惑。
    這對祂有什麽好處？
    祂究竟為何要這麽做？
    作為全知全能的存在，能夠窺見過去未來，難道今日的相遇與對話，都在祂的某個計劃之中？自己又成了誰的棋子？
    又或者……自己所經曆的一切苦難，都是祂精心設計的局，為的就是將自己逼上這條看似不可能的不歸路？
    歐西諾托猛地搖頭，否定了這個荒謬的想法。
    他也太自以為是了，神明高高在上，信徒遍布天下，怎會費盡心思算計他這樣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可是，即便如此，他依然覺得必須保持十二分的警惕。
    在大人物眼中，自己不過是隨處可見的塵埃，在諸天神明看來，自己更是不堪一擊的螻蟻。
    但就算如此，他的人生終究屬於他自己。
    他渴望掌控自己的命運，不願連最終的結局都無法決定。
    “如果是您……會怎麽做呢？”他小心翼翼地問道，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阿美希茲克敏銳地捕捉到他眼中閃過的警惕與躲閃，隻是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收回了抵在他下巴的扇子。
    “要想獲得媲美神明的力量，隻有兩條路。”祂的聲音平靜而清晰，“弑神，或是積累。”
    “殺死神明，吞噬神明，自然就能獲得神明的力量。”祂頓了頓，“當然，我知道你們做不到。”
    “那就隻剩下積累這一條路。不過如何積累，也是一門深奧的學問。”
    “如果按照人族最有天賦的天才來計算，恐怕窮盡一生也隻能勉強摸到門檻。”
    “若一個人不夠，那兩個人呢？三個人呢？若是能將眾多天才的力量匯聚一處，不就能實現目標了嗎？”
    “所以，”祂的聲音突然變得低沉，“獲取力量最快捷的方式，就是吞噬他人的積累。”
    歐西諾托的麵容突然變得異常複雜，眉頭緊鎖，嘴角微微抽搐：“吞噬……？”他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就像……吃飯那樣把人吃掉嗎……？”
    “哈哈哈！”阿美希茲克被這樸實的比喻逗得開懷大笑，“差不多是這個意思，不過沒你想的那麽血腥，”
    祂的笑容突然變得意味深長，“卻比你想象的還要殘忍得多。”
    “你是魔法使，”阿美希茲克收起笑容，用折扇輕輕敲打掌心，“應該很清楚魔力從何而來。”
    “既然你能從自然中汲取魔力，能從魔晶石中提取力量，”祂的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為什麽不能從其他人身上獲取呢？”
    “每個人的體內，不都儲存著魔力嗎？”
    歐西諾托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這才明白，所謂的“吞噬”，並非字麵意義上的吞食血肉，而是吸取魔力。
    但就像耗盡魔力的魔晶石會變成普通石頭一樣，被抽幹魔力的人……還能活著嗎？
    這個認知讓他渾身發冷。
    他忽然意識到一個更深層的問題：為什麽每個人體內都儲存著魔力？
    絕大多數人終其一生都無法成為魔法使，不能運用體內的魔力，可為什麽他們依然擁有魔力？
    答案呼之欲出——魔力不僅僅是魔法使所能驅使的力量，更是大自然賦予每個生命的本源之力，是維係生命的存在。
    魔法使耗盡魔力後可以從自然中補充，但普通人不行。
    一旦被抽走魔力，他們很可能會……死去。
    難怪阿美希茲克會說，這是一條不見血卻又無比殘忍的道路。
    不見血，是因為不需要刀光劍影；殘忍，是因為這等同於剝奪他人的生命。
    “當然，你不想殺人也可以。”阿美希茲克十分體貼地給出了別的選擇，“反正你需要的隻是魔力而已，上古三族有，魔獸也有，那些上古時期遺留下來的寶物或遺骸也有，多的是呢。”
    歐西諾托刻意忽略了對方話中的“你”字——他從未想過要走這條路，更不願做這種事。
    “那麽……權柄呢？”他遲疑地問道，“如果我沒記錯，這世間的權柄幾乎都被諸天神明牢牢掌控著吧？總不能……硬搶……”
    阿美希茲克微微頷首：“確實不能硬搶。”但隨即話鋒一轉，“可沒說不能偷啊？”
    從一個神明口中聽到“偷”這個字，著實令人難以置信……
    “偷……？歐西諾托顯然也被這個說法震驚了。
    “沒錯，就是偷。”智慧之神輕笑著解釋道，“神明都很神秘，沒人知道祂們權柄生效的具體範圍有多大——就連我也不完全清楚。”
    “神明之間互相忌憚，彼此試探，卻都謹守著那條無形的界限，不會輕易踏入對方的領域。”祂的眼中閃過一絲狡黠，“那既是冒犯，也是自投羅網。”
    “權柄意味著在特定領域內的絕對支配力。貿然闖入其他神明的權柄範圍，無異於羊入虎口。”
    “但也正因為如此，”阿美希茲克的聲音突然壓低，“權柄與權柄之間存在著微妙的空隙。那是一處我以為屬於你、你以為屬於我，出於謹慎而誰都沒有真正占據的地帶。”
    果然如赫莉婭先前所料，歐西諾托的權柄正是由這些神明權柄間的縫隙拚湊而成。
    隻是沒想到，這個刁鑽的角度竟是智慧之神發現的……她還以為是歐西諾托自己的小巧思呢。
    “可是……要怎麽判斷呢？”歐西諾托雖然理解這個理論，但也明白實際操作近乎不可能，“而且，既然您知道這些……未被占據的領域，為何自己不去奪取？”
    “我已經足夠強大了，不需要更強。”阿美希茲克的目光突然越過時空，落在赫莉婭身旁的沃特西塞身上，仿佛在隔空對話。
    “過於強大的存在，會招致所有人的忌憚。隻要有機會，那些因恐懼而聯合起來的力量，就會推倒那座高山。”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況且，保護諸神的並非單純的力量，而是彼此間的猜忌。”祂收回視線，繼續道：“當我們不了解某件事物時，總會心懷敬畏。未知帶來恐懼，對敵人的不了解也會在想象中將其無限放大。”
    “諸天神明如此沉寂，部分原因確實是祂們動輒能翻天覆地，但更多是為了保持神秘以自我保護。”
    “我能存活至今，靠的不是力量有多強大，而是足夠神秘。”
    “我執掌智慧，在祂們眼中，我了解祂們，祂們卻不了解我——所以沒人敢挑戰我。”
    “而戰爭之神每一次對外征伐，每一次主動出擊，都在諸神心中埋下更深的恐懼。”阿美希茲克的聲音如同冰水滴落，“祂們會想：下一個會不會就輪到自己了？”
    “更致命的是，”祂的指尖輕輕劃過扇骨，“戰爭越是展現祂的偉力，就越快暴露自身的弱點。祂不再是神秘莫測的存在，而變成了具體的、可以被理解的實體。”
    “我們永遠無法打倒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智慧之神的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但對於那些具象化的存在，無論是拚死一搏，還是徐徐圖之，總有辦法應對。”
    “結果正如你所見，”祂輕輕展開折扇，遮住半邊麵容，“祂隕落了，而我依然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