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3章 礦洞毒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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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暗的礦道裏,冰冷的刀鋒緊貼著皮膚,夜鶯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後那人粗重的呼吸。
    她被一隻強有力的大手死死捂住口鼻,拖進一條廢棄礦道更深的岔路裏。
    濃重的黑暗吞噬了一切光線,隻有身後追擊的保安團士兵的呼喝聲和手電光柱在遠處晃動。
    “別動,別出聲。”一個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的聲音緊貼著她的耳朵響起,帶著濃重的關東口音,但刻意壓低了,“想活命,就照我說的做。”
    手電光掃過岔路口,漸漸遠去。
    捂住她口鼻的手稍微鬆了些,但刀鋒依舊抵著她的後腰。
    “你是誰?”夜鶯低聲問,身體緊繃如弓弦,蓄勢待發。
    “跟你一樣,想掀翻小鬼子的。”那人聲音依舊嘶啞,“胡彪是小鬼子的狗,但他知道的隻是皮毛礦圖上的櫻花,是關東軍防疫給水部在撫順的秘密實驗點代號。”
    防疫給水部?
    夜鶯心中劇震,這個名字透著一股不祥的氣息。
    “他們在龍鳳礦最深的老窿裏,拿活人做實驗。”
    那人的聲音帶著刻骨的恨意,“樣品就是他們造出來的東西比黑斑更毒。”
    “你怎麽知道?”夜鶯追問。
    “因為我就是從那個地獄爬出來的樣品。”
    那人似乎笑了一下,聲音卻比哭還難聽,“我叫黑子他們給我注射了東西,我沒死,但成了這副鬼樣子,隻能躲在礦洞裏當老鼠。”
    他頓了頓,似乎在猶豫,最終還是說道:“聚福茶樓是他們的聯絡點,也是轉運站。”
    “你們要找的貨,還有被抓去做實驗的人,都從那裏過。”
    “夜鶯,夜鶯!”劉鐵柱焦急的呼喊聲由遠及近。
    黑子的身體明顯繃緊了,刀鋒往前送了送:“讓他們走,你留下,隻有我能帶你找到那個地方,拿到證據。”
    劉鐵柱帶著警衛排已經追到了岔路口,手電光在幾條黑黢黢的礦道口來回掃射。
    “隊長這裏。”一個士兵發現了岔路口的腳印。
    “慢著!”劉鐵柱抬手止住眾人,他蹲下身,仔細看著地麵,被拖曳的痕跡和幾滴不起眼的暗色血點。
    他抬頭目光銳利地掃向夜鶯消失的那條礦道深處。
    那裏麵除了黑暗,還隱隱飄來一股難以形容,混合著消毒水和腐爛氣息的味道。
    劉鐵柱的心沉了下去。
    這味道,讓他想起了黑斑病人潰爛的傷口。
    “夜鶯可能被他們的人擄進去了。”警衛排長緊張地說。
    劉鐵柱站起身,看著那深不見底的黑暗,眼神決絕:“留兩個人回去通知駐地,調一個連帶上噴火筒過來。”
    “其餘人跟我下洞,大家注意腳下,注意氣味,戴好防毒麵具。”
    他拔出手槍,檢查了下彈匣,第一個踏入了那條散發著不祥氣息的廢棄礦道。
    越往裏走,光線越暗,空氣也越發渾濁。
    那股消毒水混合腐臭的味道越來越濃,熏得人頭暈。
    防毒麵具隻能過濾一部分,那股陰冷潮濕帶著化學藥劑,刺激性的氣息仿佛能滲進骨頭縫裏。
    腳下的路崎嶇不平,積著粘稠的黑水。
    走了約莫一袋煙的功夫,前方隱約傳來微弱斷斷續續的呻吟聲,像是垂死野獸的嗚咽。
    “警戒。”劉鐵柱低喝。
    士兵們立刻散開,依托礦壁尋找掩護。
    手電光小心翼翼地向前探去,光柱盡頭,礦道豁然開闊,形成一個天然的岩洞大廳。
    眼前的景象讓所有人頭皮發麻,胃裏翻騰。
    岩洞一角,用粗大的圓木和鏽蝕的鐵皮,圍成了幾個巨大的籠子。
    籠子裏黑壓壓地擠滿了人,他們大多衣衫襤褸,骨瘦如柴,眼神空洞或充滿恐懼。
    有的癱在地上,發出微弱的呻吟,有的身上裸露的皮膚上,長滿了令人作嘔的膿瘡或紫黑色的斑塊,形狀比之前的黑斑更加猙獰。
    還有幾個被鐵鏈單獨拴在角落的,人已經不成人形,皮膚大片潰爛脫落,露出暗紅色的肌肉,像剝了皮的青蛙,喉嚨裏發出嗬嗬的怪響,卻已發不出完整的人聲。
    空氣中彌漫著絕望和死亡的氣息。
    “是礦工……還有……逃難的百姓……”
    一個年輕士兵聲音發顫,幾乎握不住槍。
    岩洞另一側,則擺放著一些簡陋的木桌和架子,上麵散亂地放著些玻璃瓶罐,注射器,還有幾個寫著日文的鐵皮箱子。
    這裏顯然就是進行所謂實驗的地方。
    “畜生!”劉鐵柱目眥欲裂,握槍的手因為用力而指節發白。
    他看到了角落裏一個半人高的鐵籠,裏麵關著一個身上潰爛較少,眼神尚存一絲清醒的人。
    “你們是……”那人看到燈光和士兵,掙紮著爬到籠邊,嘶啞地喊著。
    “保安團的,來救你們!”警衛排長應道。
    “救……快走!”那人卻突然驚恐地指著岩洞上方一個不起眼的通風口,語無倫次地喊,“他們……要放毒氣,快跑!”
    話音剛落,一陣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從通風口方向傳來!
    嗤……
    一股濃烈的黃綠色煙霧,如同有生命的毒蛇,猛地從通風管道口噴湧而出,迅速在岩洞頂部彌漫開來。
    “毒氣,大家迅速閉氣,後退!”劉鐵柱瞳孔驟縮,厲聲大吼。
    士兵們驚恐地向後撤,但毒氣下沉的速度極快!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從眾人頭頂掠過,精準地撲向那個正在噴吐毒氣的通風口。
    撲向噴吐毒氣的通風口的人,是夜鶯!
    她手裏不知何時多了一塊厚厚浸透了水的破麻布,死死地堵在了通風口上。
    嗤嗤的噴氣聲,被堵住大半,但仍有絲絲縷縷的毒煙從縫隙裏溢出。
    夜鶯用整個身體的力量,死死頂住那塊破布,黃綠色的煙霧熏得她劇烈咳嗽,淚水直流。
    “夜鶯!”劉鐵柱又驚又急。
    “快……救人……別管我……”夜鶯的聲音被濃煙嗆得斷斷續續,她指著那些牢籠的鎖。
    劉鐵柱猛地回神,對著警衛排長吼道:“大家砸鎖救人,動作快!”
    士兵們強忍著對毒煙的恐懼,衝上去用槍托,刺刀,拚命砸著籠子上的鐵鎖。
    叮叮當當的敲擊聲,和被困者微弱的哭喊求救聲,在充滿毒煙的岩洞裏交織。
    黃綠色的煙霧仍在緩慢擴散,雖然被夜鶯堵住了源頭,但已經噴出的毒氣正不斷下沉。
    幾個身體最虛弱的囚徒,已經開始翻白眼,口吐白沫。
    夜鶯的身影,在煙霧中搖搖欲墜。
    而劉鐵柱的目光,卻猛地釘在了岩洞最深處,一個被鐵柵欄封死的洞口。
    那鐵柵欄之後,似乎有微弱的燈光和人影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