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2章 暗流湧動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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蟬鳴聲被秋雨澆得奄奄一息,禦花園的丹桂卻在暴雨中開得愈發濃烈。燕如煙指尖拂過案頭堆積的奏折,墨香混著窗縫滲入的濕氣,在宣紙上洇出點點黴斑。她忽然停筆,白玉鎮紙下的《新政紀要》被風吹開一頁,露出朱批&34;準奏&34;二字,猩紅得像是凝固的血珠。
那朱砂在昏暗的燈火下泛著詭異的光,仿佛在無聲地提醒著什麽。燕如煙揉了揉酸脹的眉心,連日來的陰雨讓她舊傷隱隱作痛。自從新政推行以來,朝中暗流湧動,那些曾經俯首稱臣的權貴們,如今個個都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張牙舞爪地反撲。
&34;大人!城南粥棚出事了!&34;小太監跌跌撞撞衝進值房,蓑衣上的雨水在青磚地上匯成蜿蜒小溪,&34;今晨領粥的流民...全在腹瀉!&34;
他喘著粗氣,臉色慘白,眼中滿是驚恐。值房內的幾名侍女聞言,手中的活計都停了下來,麵麵相覷。
燕如煙霍然起身,腕間玉鐲撞在案角發出脆響。她抓起藥箱時瞥見銅鏡,鏡中倒影的鬢角不知何時染了霜白——自新政推行,這樣的突發狀況已是第七次。
&34;備馬車。&34;她聲音冷靜,眼底卻閃過一絲憂慮,&34;傳令刑部,封鎖粥棚,任何人不得離開。&34;
&34;大人,外麵雨大...&34;
&34;去!&34;
小太監縮了縮脖子,連忙退了出去。燕如煙換上便於行動的素色官袍,將幾味解毒的藥材塞入袖中。她站在窗前,望著雨簾中模糊的宮牆,心中有種不祥的預感——這次的事故,絕非偶然。
馬車碾過積水衝上朱雀大街,車簾被狂風掀起一角。燕如煙瞳孔驟縮:昨日剛貼的《均田令》告示正被雨水泡得字跡模糊,幾個蒙麵人蹲在牆根,往新糊的漿糊裏摻著腥臭墨汁。
&34;停車!&34;她厲聲喝止,繡鞋踏進泥濘的瞬間,耳邊炸開尖銳心聲:&34;這妖女又要作甚?&34;&34;聽說她用巫術控製聖上...&34;&34;我家田契被她燒了!&34;
讀心術在雨中格外清晰,那些怨恨與恐懼如同淬毒的銀針,密密麻麻紮進太陽穴。燕如煙踉蹌扶住車轅,指尖深深掐入掌心才維持清醒。這不對勁——百姓的敵意來得太快,太整齊。
&34;燕大人當心!&34;侍衛突然拔刀。暗巷裏飛出的爛菜葉擦過她鬢角,在素白官袍上濺開汙漬。人群中有張熟悉麵孔一閃而過,那人左耳垂缺了塊肉,正是上月因私販軍糧被她革職的倉曹參軍。
&34;抓住他!&34;燕如煙指向那人逃竄的方向,卻見對方早已鑽入巷子深處,消失在雨幕中。
雨水順著傘骨淌成珠簾,燕如煙望著倉皇逃竄的背影,忽然嗅到陰謀的氣息。那些潰散的流言在她腦中織成蛛網,每根絲線都通向城西最華貴的建築——錢氏商會的鎏金匾額在雨幕中若隱若現,宛如巨獸睜開的獨眼。
&34;大人,前麵就是粥棚了。&34;侍衛低聲提醒。
燕如煙收回思緒,眼前的景象令她心頭一緊。粥棚外圍滿了麵色慘白的流民,有人捂著肚子在地上打滾,有人嘔吐不止,更多的人則擠在一起,用驚恐的眼神望著她。
&34;讓開!&34;她撥開人群,大步走進棚內。
棚內的情形更為慘烈。幾口大鐵鍋裏的粥已經涼了,地上橫七豎八躺著十幾個人,有的已經昏迷不醒。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怪異的腥臭,混合著嘔吐物的酸味,令人作嘔。
燕如煙蹲下身,從藥箱中取出銀針,為一個麵色發青的老婦把脈。她眉頭緊鎖,手指在老婦的幾處穴位上迅速點按。
&34;是巴豆粉。&34;她站起身,聲音冰冷,&34;有人在粥裏下了瀉藥。&34;
&34;大人,這...這可如何是好?&34;管事的官員麵如土色,&34;這可是聖上特意撥的賑災糧啊!&34;
&34;先救人。&34;燕如煙從袖中取出幾包藥粉,&34;將這個兌水,給每人喝下。然後把鍋裏剩下的粥全部封存,作為證物。&34;
她環視四周,目光落在角落裏的一口鐵鍋上。那鍋與其他幾口明顯不同,鍋沿上有一道新磨的痕跡。
&34;這口鍋是誰打的?&34;
管事的官員愣了一下:&34;回大人,是城西的鐵匠老張。前幾日剛送來的。&34;
&34;鐵匠老張...&34;燕如煙眯起眼睛,&34;把他帶來見我。&34;
三更梆子敲過兩遍,燕如煙褪下濕透的官服。銅鏡映出後背新添的淤青,是今晨在粥棚被推搡所致。她蘸著藥酒揉開傷處,忽然聽見瓦當輕響——有人踏著雨夜的掩護,正從屋脊掠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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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屏住呼吸,手指悄悄摸向床頭的銀針。腳步聲越來越近,在窗外停了下來。一道黑影從窗縫中窺視,隨即輕輕推開了窗戶。
青瓷藥瓶摔碎在地的脆響驚破寂靜。燕如煙抓起銀針追至院中,隻見月光將槐樹枝影投在粉牆上,扭曲如鬼爪。一片碎瓦卡在牆頭,邊緣沾著西域才有的金絲檀香。
&34;錢穎...&34;她碾碎香屑,眼底泛起冷光。這位商會會長最愛用金絲檀熏衣,三日前還假意送來賀禮,恭賀新政推行。
燕如煙抬頭望向夜空,雨已經停了,月亮被烏雲遮住,隻露出一道慘白的邊緣。她深吸一口氣,嗅到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若有若無的香氣——金絲檀香。
&34;大人!&34;門外傳來侍衛的聲音,&34;刑部來人了,說是抓到了鐵匠老張。&34;
&34;帶他去地牢,我即刻就到。&34;
五更天,刑部地牢。燕如煙提著燈籠走過陰濕甬道,獄卒手中的鐵鏈嘩啦作響。鐵匠老張蜷在牆角,左腕新鮮的血痕混著鐵鏽,在地麵繪出詭異圖騰。
&34;昨夜潛入我府邸的人,左手腕也有這樣的傷。&34;燕如煙蹲下身,燈籠映亮老張驚恐的瞳孔,&34;錢穎許你多少銀錢?讓你在賑災鐵鍋摻入瀉藥?&34;
老張喉結滾動,眼神閃爍,嘴唇顫抖著想要說什麽,卻又咬緊了牙關。
&34;不說?&34;燕如煙冷笑一聲,&34;你可知道,我不僅是禦醫,還會讀心術。你心裏想的每一個字,我都聽得一清二楚。&34;
老張臉色煞白,額頭滲出豆大的汗珠。他突然暴起撞向石壁,似乎想要一死了之。燕如煙早有所料,銀針精準刺入他風池穴。男人癱軟在地時,懷中掉出半枚雙魚玉佩——與李玄璋黨羽的信物如出一轍。
&34;原來錢老板與逆黨早有勾結。&34;燕如煙碾碎玉佩,碎玉割破指尖也渾然不覺。血珠滴在證詞上,將&34;錢穎&34;二字染得觸目驚心。
&34;大人...&34;老張終於開口,聲音嘶啞,&34;錢會長說...隻是讓百姓鬧點小病,好讓朝廷收回新政...沒說要害命啊...&34;
&34;鬧點小病?&34;燕如煙冷笑,&34;你可知道,已經有三個老人和兩個孩子因為脫水過重死了?這就是你們眼中的&39;小病&39;?&34;
老張麵如死灰,癱坐在地上,喃喃道:&34;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34;
&34;把你知道的都寫下來。&34;燕如煙扔給他一張紙,&34;或許還能保住一條命。&34;
次日早朝,九重宮闕籠罩在鉛雲之下。燕如煙捧著證物匣拾級而上,忽聞身後傳來環佩叮當。錢穎一襲月白襦裙迤邐而來,鬢邊珍珠步搖搖曳生姿,仿佛昨夜陰謀與她毫無幹係。
&34;燕大人臉色不佳,可是新政操勞?&34;錢穎執起她的手,腕間金絲檀香撲麵而來,&34;妾身新得支千年人參,稍後便差人送到府上。&34;
燕如煙反手扣住她脈搏:&34;錢會長心脈虛浮,怕是夜不能寐?&34;指尖傳來的心跳陡然加快,她清晰聽見對方心底的咒罵:&34;這妖女莫非察覺了?&34;
&34;哪裏哪裏,&34;錢穎強笑道,試圖抽回手,卻被燕如煙緊緊扣住,&34;隻是近日商會事務繁忙,睡得晚了些。&34;
&34;是嗎?&34;燕如煙鬆開手,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34;那錢會長還是多保重身體為好,別到時候...有口難辯。&34;
錢穎臉色微變,卻很快恢複了笑容:&34;燕大人說笑了,妾身問心無愧,有什麽好辯的?&34;
大殿內,文武百官分列兩側。皇帝坐在龍椅上,麵色憔悴,不時咳嗽幾聲。燕如煙站在殿中,目光掃過眾人,發現不少人都在暗中打量她,眼中或是敵意,或是幸災樂禍。
丹墀之上,皇帝劇烈咳嗽著展開奏折。錢穎嘴角噙笑,直到看見燕如煙呈上的賬本——那是她通過黑市買賣軍糧的鐵證,每筆交易都蓋著商會的朱砂印。
&34;陛下明鑒!&34;錢穎突然跪倒,淚珠恰到好處地懸在睫上,&34;妾身運送的明明是賑災糧,定是有人調包陷害!&34;
她聲音哽咽,楚楚可憐的模樣引得不少大臣側目。有幾個與錢氏商會交好的官員甚至開始竊竊私語,似乎在為她打抱不平。
燕如煙不語,抬手掀開證物匣。數十隻西域琉璃瓶滾落玉階,瓶中殘餘的巴豆粉在陽光下泛著詭譎綠光。最底層的密信被火漆封著,漆印赫然是李玄璋的私章。
&34;上月十五,錢會長夜訪詔獄。&34;燕如煙拾起密信,聲音清泠似玉碎,&34;這封與逆黨往來的書信,是從李玄璋枕中搜出。&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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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內一片嘩然。錢穎麵如金紙,精心描畫的遠山眉暈開墨色。她突然撲向燕如煙,金絲檀香混著毒粉揚撒而出。侍衛刀光閃過時,燕如煙早已側身避開,毒粉全數落在錢穎自己的羅裙上。
&34;看來錢會長忘了,我不僅是禦醫...&34;燕如煙拾起飄落的信箋,上麵&34;共謀大業&34;四字正在晨曦中燃燒,&34;還是讀得懂人心的巫女。&34;
錢穎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的羅裙。毒粉已經滲入布料,開始腐蝕她的皮膚。她慘叫一聲,撕扯著衣服,卻已經來不及了。
&34;拖下去!&34;皇帝怒喝,&34;錢氏商會所有財產充公,錢穎即刻押入詔獄,明日問斬!&34;
退朝鍾聲響起時,錢穎被拖出大殿的慘叫聲猶在回蕩。燕如煙倚著漢白玉欄杆,看見李玄璋的舊部混在人群中,正對著她比劃割喉的手勢。她撫過腕間玉鐲,涼意沁入心脾——這場博弈,遠未到終局。
&34;大人,&34;一名侍衛低聲道,&34;剛才那人...&34;
&34;不必管他,&34;燕如煙淡淡道,&34;讓他回去報信。&34;
&34;報信?&34;
&34;是啊,&34;燕如煙眼中閃過一絲冷意,&34;讓他們知道,我燕如煙不是好惹的。&34;
暮色染紅宮牆時,詔獄最深處的囚室亮起燭火。錢穎散著發髻蜷在草席上,突然聽見鐵鎖響動。玄色鬥篷下露出半張臉,那人拇指上的翡翠扳指泛著幽光,正是本該在流放途中的李玄璋。
&34;沒想到吧?&34;李玄璋將毒酒放在她腳邊,&34;你不過是顆棄子。&34;
錢穎抬起頭,臉上的妝容已經花了,曾經明豔的容顏如今憔悴不堪。她看著李玄璋,眼中既有恨意,又有一絲解脫。
&34;你來殺我?&34;她聲音嘶啞,&34;怕我供出你們?&34;
&34;聰明。&34;李玄璋冷笑,&34;你已經沒用了,錢氏商會也保不住了。&34;
錢穎盯著酒盞中自己的倒影,忽然低笑出聲:&34;你以為她下一個要對付的是誰?&34;她蘸著酒水在牆上畫出燕字,&34;那位的手,已經摸到龍椅了...&34;
&34;什麽意思?&34;李玄璋眉頭一皺。
&34;你真以為她隻是個禦醫?&34;錢穎笑得更加瘋狂,&34;她能讀心,能預知未來,她早就知道我們要做什麽...她在等,等我們自己送上門來...&34;
&34;胡說八道!&34;李玄璋厲聲打斷,&34;她不過是個有些本事的女人罷了,怎麽可能...&34;
&34;你知道嗎?&34;錢穎打斷他,&34;昨晚我派人去刺殺她,那人剛靠近她的院子,就被她的銀針製住了。她說,她早就知道我會派人去...她還說...&34;
錢穎突然停住,眼中閃過一絲恐懼。
&34;她還說什麽?&34;李玄璋追問。
&34;她說...她已經看到了你的結局。&34;錢穎抬起頭,眼中滿是絕望,&34;李大人,我們都逃不掉了。&34;
李玄璋臉色鐵青,一把抓起毒酒:&34;喝下去!別讓我動手!&34;
錢穎接過酒盞,仰頭一飲而盡。毒性發作得很快,她的臉很快變得青紫,嘴角溢出黑血。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她抓住李玄璋的衣袖,艱難地吐出最後幾個字:
&34;她...會...贏...&34;
李玄璋甩開她的手,轉身離去。走出詔獄時,他回頭看了一眼那座陰森的建築,心中不禁升起一絲寒意。遠處的宮牆上,一個纖細的身影正靜靜地望著這邊,月光下,那人的眼睛仿佛能穿透黑暗,直視他的靈魂。
李玄璋打了個寒顫,匆匆隱入夜色之中。
燕如煙站在城牆上,望著詔獄的方向。她知道錢穎已經死了,也知道李玄璋會逃走。這一切都在她的預料之中。她撫摸著腕間的玉鐲,那是母親留給她的唯一遺物,也是她力量的源泉。
&34;大人,&34;身後傳來侍衛的聲音,&34;陛下宣您入宮。&34;
燕如煙點點頭,轉身離去。月光下,她的背影顯得格外孤獨而堅定。這場博弈才剛剛開始,而她,已經看到了勝利的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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