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 危機四伏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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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燈在晨霧中搖曳,將燕如煙投在青磚地上的影子撕成碎片。她跪在養心殿冰涼的漢白玉地麵上,龍涎香混著藥渣的苦澀在鼻腔裏翻湧。皇帝枯槁的手指劃過彈劾奏折上的朱砂批注,每一道紅痕都像是劃在她脊梁上的刀。
那些朱砂如血,在紙上暈染開來,仿佛無數雙眼睛正冷冷注視著她。燕如煙垂首,額前碎發遮住了眼中一閃而過的鋒芒。她能感受到皇帝的呼吸聲中夾雜著不易察覺的顫抖,那是憤怒還是恐懼?
&34;十二位藩王,三十七位重臣。&34;玉扳指叩在紫檀案幾上,發出催命般的脆響,&34;燕卿可知,今日早朝聯名上書者,足以抵得上半個江山?&34;
皇帝的聲音幹澀如枯井,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深處硬生生擠出來的。他的指節泛白,青筋暴起,仿佛下一刻就會折斷那支朱筆。
燕如煙盯著金磚縫隙裏凝固的血跡——昨夜錢穎被拖出大殿時,指甲在地上摳出的血痕還新鮮著。那道痕跡彎曲如蛇,像是一個無聲的警告。她聽見皇帝胸腔裏紊亂的心跳,像被蛛網纏住的秋蟬。
&34;臣推行《均田令》,是為解流民之困。&34;她將額頭抵在冷硬的磚麵,感受著那份刺骨的寒意滲入骨髓,&34;若因此獲罪...&34;
她的聲音平靜如水,卻在殿中激起無形的漣漪。跪得久了,膝蓋已經麻木,但她的背脊依然挺直如鬆,仿佛隨時準備承受暴風雨的洗禮。
&34;獲罪?&34;皇帝突然劇烈咳嗽,明黃帕子洇開暗紅,像是一朵在雪地上綻放的血花。&34;他們要的不是你的罪,是朕的皇權!&34;
話音未落,琉璃盞已摔碎在燕如煙腳邊,參湯濺濕她官袍下擺,燙出蜿蜒的褐痕。那熱氣騰騰的藥汁滲入布料,如同毒蛇纏繞著她的腳踝。燕如煙紋絲不動,隻是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
&34;陛下息怒。&34;她輕聲道,聲音裏帶著不易察覺的疲憊,&34;臣所為,皆為社稷。&34;
皇帝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片刻,忽然間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頹然靠在龍椅上。&34;朕知道。&34;他低聲道,&34;可這朝堂之上,又有幾人真為社稷?&34;
殿外,晨鍾敲響,預示著早朝即將開始。燕如煙緩緩起身,整理被參湯浸濕的衣袍。她的手指微微發抖,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壓抑的怒火。
三聲淨鞭撕破晨霧。燕如煙踏入太和殿時,百官的私語如毒蛇吐信。殿內燈火通明,卻照不亮人心的陰暗。她緩步走向自己的位置,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刀尖上,周圍的目光如芒在背。
李玄璋舊部王大人正與趙禦史耳語,她指尖拂過腕間玉鐲,清晰聽見對方心底的惡咒:&34;今日定要這妖女血濺丹墀...&34;
那聲音在她腦海中回蕩,清晰得仿佛就在耳邊。燕如煙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冷笑。她的目光掃過朝堂,看見了那些低垂的頭顱下掩藏的貪婪與恐懼。
&34;燕如煙!&34;王大人突然出列,笏板直指她眉心,聲音如雷貫耳,&34;你假借新政之名,實則結黨營私!昨日城南粥棚暴斃的七條人命,你敢說與你無關?&34;
他的聲音在殿內回蕩,每一個字都像是一記重錘敲在朝堂之上。王大人麵色漲紅,額頭青筋暴起,眼中閃爍著勝券在握的光芒。
朝堂霎時死寂。燕如煙嗅到陰謀發酵的酸腐氣,如同一壇被打開的陳年老酒,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氣息。她轉身時瞥見張清風攥緊的拳頭,老禦史指節泛白,卻不敢與她對視。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裏,藏著無言的歉意和恐懼。
燕如煙緩緩抬頭,目光如刀,直視王大人那張因憤怒而扭曲的臉。她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沉穩而有力,如同戰鼓擂響。
&34;王大人指的,可是這些?&34;燕如煙從袖中抖落一疊供詞,染血的紙頁如折翼白蝶紛飛。每張都按著鮮紅指印,詳細記錄著如何在新米中摻入黴糧,如何往藥包混入砒霜。
那些紙頁在空中飄落,如同秋日的落葉,卻比任何刀劍都要鋒利。殿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些血紅的指印吸引。
趙禦史的笏板&34;當啷&34;落地。他昨夜在醉仙樓與糧商密談的畫麵,此刻正被燕如煙從記憶深處生生扯出:&34;趙大人可知,你收的五千兩雪花銀,足夠買下整條朱雀街的棺材?&34;
她的聲音不高,卻如同一把利劍刺穿了趙禦史的心髒。那位平日裏趾高氣揚的禦史大人此刻麵如土色,額頭冷汗涔涔,雙腿微微發抖。
&34;妖言惑眾!&34;王大人暴喝,額角青筋突突直跳,聲音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34;這些偽證...&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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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偽證?&34;燕如煙忽然逼近,指尖點上他心口,如同一把無形的刀抵在他的咽喉。&34;王大人此刻心跳如擂鼓,是怕我說出你書房暗格裏的龍袍,還是怕人知道你與漠北可汗的八百裏加急密信?&34;
她的聲音輕如羽毛,卻重如千鈞。王大人的臉色瞬間從赤紅變為慘白,仿佛被人抽幹了全身的血液。他的嘴唇顫抖著,卻發不出任何聲音,隻能眼睜睜看著燕如煙將他的秘密一一剖析。
朝堂嘩然。禁軍統領的刀已出鞘三寸,寒光閃爍,映照出無數驚恐的麵孔。燕如煙卻恍若未覺,她的目光如同一張無形的網,籠罩著整個朝堂。她掠過麵色慘白的群臣,讀心術織成的巨網正收攏每個肮髒秘密。工部尚書昨夜在妾室房中說的謀逆醉話,戶部侍郎藏在祖墳裏的賑災銀...這些毒瘤在她眼中纖毫畢現。
每一個被她目光掃過的官員都不由自主地低下頭,仿佛害怕自己的罪行被當場揭穿。空氣中彌漫著恐懼和憤怒的氣息,如同一鍋即將沸騰的毒藥。
&34;夠了!&34;皇帝突然拍案,九龍冠冕的珠串劇烈晃動,發出清脆的碰撞聲,&34;燕卿,你要將這朝堂變成修羅場嗎?&34;
他的聲音中帶著疲憊和無奈,仿佛一夜之間蒼老了十歲。龍椅上的身影在晨光中顯得格外單薄,那曾經威嚴的麵容此刻布滿了病態的灰暗。
燕如煙倏地跪倒,玉鐲撞在金磚上裂開細紋。清脆的碎裂聲在殿內回蕩,如同某種不祥的預兆。她看見龍椅陰影裏蜷縮的老者,渾濁瞳孔中映著的不是明君,而是個被蛀空的傀儡。三個月前為她題寫&34;巾幗國士&34;的那隻手,此刻正死死摳著扶手,指縫滲出膿血。
那隻手曾經有力而堅定,如今卻布滿了老人斑和青筋,指甲下滲出的血跡昭示著某種無法言說的痛苦。燕如煙心中一痛,卻不動聲色。
&34;臣願以項上人頭擔保。&34;她重重叩首,血珠順著額角滑落,在金磚上綻開一朵小小的紅花,&34;新政若廢,三月內必生民變!&34;
她的聲音堅定如鐵,眼中閃爍著堅毅的光芒。那不是威脅,而是預言,是她用無數個不眠之夜和走訪千裏得出的結論。
&34;陛下三思!&34;張清風突然撲跪在地,官帽滾落露出斑白鬢角,那曾經烏黑的頭發如今已被歲月染白,&34;老臣親眼所見,燕大人為驗新稻是否黴變,連食七日陳米...咳咳...&34;他咳得撕心裂肺,袖口染著咳出的血沫。
那位曾經在朝堂上侃侃而談的老臣,如今已是風燭殘年,卻依然為了真相挺身而出。他的咳嗽聲中帶著痛苦和決絕,仿佛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
葉如歌解下腰間魚符擲於殿前:&34;臣願辭去禁軍統領之職,換燕大人三月之期!&34;鎏金符牌撞碎琉璃盞,鋒利的碎片割破他掌心,血滴在丹陛繪出淒豔紅梅。
那滴血在陽光下格外鮮豔,如同一顆紅寶石鑲嵌在金磚之上。葉如歌麵無表情,眼中卻閃爍著堅定的光芒。他的手掌仍在流血,卻緊握成拳,仿佛在無聲地宣誓。
唐平山顫巍巍捧出萬民書,泛黃的紙卷展開足有三丈:&34;北疆十三州七萬百姓聯名...求陛下開恩!&34;老人額角新痂滲血,那是三日前為護糧車被暴民所傷。
那道傷痕猙獰而醜陋,卻比任何勳章都要榮耀。唐平山的手因年老而顫抖,卻穩穩地托著那沉重的民意。紙卷上密密麻麻的指印和名字,是無數百姓的血淚和期盼。
皇帝踉蹌起身,明黃龍袍下空蕩蕩似掛著的皮囊。他望著階下或跪或立的群臣,忽然覺得滿殿朱紫都化作啖肉厲鬼。燕如煙腕間玉鐲的裂痕在他眼中無限放大,仿佛某種天命將傾的預兆。
那道裂痕如同一條細細的河流,將過去和未來分割開來。皇帝的目光在朝堂上掃過,看見的不是忠臣,而是一張張戴著麵具的臉。
&34;準...準奏。&34;皇帝頹然跌坐,珠簾遮住他瞬間灰敗的麵容,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34;燕卿,朕再給你六十日。&34;
那聲音中帶著無盡的疲憊和一絲隱藏得很深的恐懼。皇帝的手指緊緊抓住龍椅扶手,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支撐。珠簾後的身影顯得格外孤獨,如同一座即將傾塌的高塔。
退朝鍾聲撞碎一室死寂。燕如煙彎腰拾起碎鐲時,聽見王大人與趙禦史的密語:&34;今夜子時,老地方...&34;她將染血的碎玉攥入掌心,鋒利邊緣刺破肌膚也渾然不覺。
那些碎片在她手中仿佛有了生命,每一塊都刺入她的血肉,卻也給了她某種奇異的力量。血從她指縫間滲出,與玉的裂痕融為一體,如同命運的紅線交織成網。
宮牆陰影裏閃過玄色衣角,那人拇指上的翡翠扳指泛著幽光,如同毒蛇的眼睛在黑暗中窺視。燕如煙忽然想起錢穎臨死前的詛咒:&34;你以為贏了?他們早已備好更毒的餌...&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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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聲音在她腦海中回蕩,如同一個不祥的預言。錢穎死前的眼神中充滿了惡毒的快意,仿佛即使下地獄也要拉上一個墊背的。燕如煙不由得握緊了拳頭,指甲陷入掌心,留下四個新月形的血痕。
&34;燕大人留步!&34;小太監捧著漆盤追來,臉上帶著諂媚的笑容,&34;陛下賜的參湯...&34;
青瓷碗中湯藥漆黑如墨,泛著詭異的甜香,那香氣中夾雜著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息,讓人本能地感到不安。她指尖輕觸碗沿,讀心術穿透十年光陰——先帝暴斃那夜,同樣的甜腥曾彌漫在養心殿。
那記憶如同一把利刃刺入她的腦海,清晰而痛苦。先帝倒下時的場景,與今日皇帝咳血的模樣重疊在一起,形成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畫麵。
&34;多謝公公好意。&34;燕如煙微微一笑,眼中閃過一絲警惕,&34;臣身體不適,容後再飲。&34;
小太監的笑容僵在臉上,眼中閃過一絲慌亂,卻不敢多言,隻得退下。燕如煙看著那碗參湯,心中已有了計較。她將碗小心地放入袖中,轉身離去。
宮巷盡頭忽然傳來重物墜地聲。燕如煙奔至禦花園時,隻見張清風仰麵倒在假山旁,七竅流血的手指還緊攥著半封密信。她翻開染血的信箋,&34;弑君&34;二字如淬毒匕首刺入眼底。
那兩個字仿佛有魔力,讓人看了就心驚肉跳。張清風的臉上還帶著驚恐的表情,仿佛死前看到了什麽不可名狀的恐怖。燕如煙跪在老人身邊,輕輕合上他的眼睛,心中的怒火幾乎要將她吞噬。
&34;張大人...&34;她低聲呢喃,聲音中帶著悲痛和憤怒,&34;我不會讓你白死。&34;
她小心地收起那封信,藏入貼身的暗袋。天空中烏雲密布,仿佛預示著即將到來的暴風雨。燕如煙抬頭望天,眼中閃過一絲決絕。
暮色吞沒最後一絲天光時,燕如煙在太醫署驗出參湯中的鳩毒。窗外掠過夜梟啼鳴,那淒厲的叫聲如同死神的低語,在黑暗中回蕩。她對著銅鏡將碎玉鐲重新拚合,裂紋中滲入的血絲宛如命運糾葛的紅線。
鏡中的她麵色蒼白,眼中卻燃燒著不滅的火焰。那些碎玉在她手中重新組合,雖有裂痕,卻依然完整。就像她自己,雖然傷痕累累,卻從未放棄。
&34;來吧。&34;燕如煙對著鏡中的自己低語,聲音堅定而冷靜,&34;我等著你們。&34;
窗外的風越來越大,吹動著案上的燭火搖曳不定。燕如煙知道,真正的暴風雨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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