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離間之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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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窖坍塌的轟鳴震得耳膜生疼,燕如煙攥著賬本的指縫裏滲出血珠,碎瓷片深深嵌進皮肉。她咬緊牙關,不讓痛呼泄出唇齒,眼前卻閃過一幕幕斷壁殘垣的景象。那些冰冷的石塊曾是多少人的葬身之所?
葉如歌拽著她騰空躍起的刹那,承重的檀木梁柱擦著裙裾轟然砸落,揚起的水霧在月光下凝成冰晶,像極了張清風咽氣時睫毛上結的霜。那一刻的死寂仿佛凝固了時間,燕如煙甚至能聽見自己急促的心跳聲在胸腔回蕩。
"當心!"葉如歌旋身將她護在懷裏,劍氣掃開飛濺的冰棱。他的臂膀堅實而溫暖,卻掩不住那一絲微不可察的顫抖。三更天的梆子聲穿透宮牆,驚起棲在琉璃瓦上的寒鴉,黑羽掠過賬本扉頁的暗紋——那圖騰竟與地牢屍陣分毫不差。
燕如煙指尖輕觸那詭異的紋路,心頭一陣發寒。這不是巧合,而是精心設計的陷阱。她抬頭望向夜空,繁星被濃雲遮蔽,隻餘一彎殘月如鉤,勾連著無數不為人知的秘密。
禦花園方向忽然傳來破空聲,七盞孔明燈升上夜空,燈罩上朱砂繪製的符文在月色下泛著血光。那不是祈福的燈,而是引魂的幡,每一道符文都像是一張貪婪的口,吞噬著夜色中的生氣。
葉如歌劍鋒垂落的血珠墜入青磚縫隙,"北鬥引魂陣,錢穎背後還有操盤手。"他的聲音低沉如磐石,卻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
"七星連珠,引魂入陣。"燕如煙喃喃道,眼中閃過一絲明悟,"這是要借天時地利,引我等入局。"
寒風裹著枯葉掠過宮道,燕如煙腕間的碎玉鐲突然發燙。那是祖母臨終前留下的護身之物,從未有過如此異象。她猛地扯住葉如歌的箭袖,兩人滾進太湖石堆砌的假山陰影。九支淬毒的弩箭釘入方才站立之處,箭尾銅鈴在夜色中叮咚作響,與禦書房的更漏聲詭異地合拍。
"子母連環弩。"葉如歌用劍尖挑起箭簇細瞧,玄鐵打造的倒刺泛著幽藍,"工部上月才呈上的新製兵器。"他眉頭緊鎖,眼中閃過一絲寒芒,"能調用此物者,非尋常人物。"
燕如煙撕下裙裾包紮傷口,蠶絲帕子浸透鮮血:"看來有人等不及要滅口了。"她的指尖微微發顫,卻強作鎮定。這傷口雖不致命,卻隱隱作痛,如同心底那揮之不去的不安。
她借著月光翻開賬本,突然愣住——某頁夾縫裏粘著半片幹枯的紫鱗草,這是漠北王室秘藥"黃泉渡"的藥引。紫鱗草性寒如冰,能引毒入心脈,無色無味,中者神智先衰,繼而五髒俱損。
"這是……"燕如煙指尖微顫,腦海中閃過一幕幕朝堂上皇帝麵色蒼白、時常咳血的景象。
葉如歌湊近查看,眸色一沉:"看來我們找到了真相,卻也踏入了更深的泥潭。"
夜風掠過,吹散了燕如煙額前的碎發,也吹不散心頭的陰霾。她合上賬本,深吸一口氣:"無論前路多險,真相總要大白於天下。"
三日後,養心殿的龍涎香混進了雪鬆氣息。
燕如煙跪在蟠龍金磚上請脈,指尖觸及皇帝腕脈的刹那,讀心術如潮水漫過堤壩。那些破碎的心聲裏翻湧著猜忌的毒蛇,正嘶嘶吐著信子纏繞她的神識。皇帝的心緒如亂麻,交織著對權力的執著與對背叛的恐懼。
"聽說愛妃能窺探人心?"鎏金護甲刮過她手背,血珠滾落在杏林春燕圖的蘇繡地毯上。皇帝俯身時,十二旒玉藻冠的陰影籠罩下來,"前日欽天監奏報,說太微垣有妖星犯紫宮。"
那雙曾經明亮的龍目如今布滿血絲,眼底深處藏著難以言說的疲憊與警惕。燕如煙能感受到他脈象中的紊亂,那是"黃泉渡"侵蝕的明證。
燕如煙抬眸迎上那道審視的目光,發間銀簪垂落的流蘇紋絲不動:"臣妾若真有這般神通,何至於讓刺客傷及龍體?"她話音未落,禦案上的密折突然被掃落,朱砂濺在雪白醫袍上,像極了錢穎死前咳出的血沫。
"朕不需要你的巧言令色!"皇帝猛地站起,卻又被一陣劇烈的咳嗽擊垮,踉蹌著扶住龍椅。
燕如煙心頭一緊,正欲上前攙扶,殿外適時傳來環佩叮當,蘇婉皇後踉蹌著撲進門檻,鳳冠上的東珠滾落在燕如煙膝前。"陛下要為臣妾做主啊!"皇後雲錦宮裝下隱約露出纏著繃帶的小臂,那齒痕狀的傷口正滲出黑血——與地牢蠱蟲噬咬的痕跡如出一轍。
"這是何人所為?"皇帝麵色鐵青,龍袍下的手指微微顫抖。
"是、是燕禦醫!"蘇婉抽泣著,淚珠滾落如斷了線的珍珠,"她給臣妾開的藥裏藏著蠱蟲,若非太醫及時發現,臣妾恐怕已經……"
腐骨花的香氣突然鑽進鼻腔,燕如煙腕間新換的翡翠鐲子開始發燙。這是讀心術突破至"心靈共鳴"的征兆,她看見皇後鳳釵裏藏著的蠱蟲正在蠕動。那不是普通的蠱,而是南疆秘製的"噬心蠱",能吞噬宿主的記憶和情感,最終控製其心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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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如煙心頭一凜,眼前浮現出皇後深夜獨自前往冷宮的身影,那裏曾關押著北狄的使者。一切如拚圖般在腦海中逐漸清晰。
"娘娘上月取走的雪蟾蜍,可還夠用?"燕如煙突然起身,繡鞋碾碎一顆東珠。指尖掠過皇後繃帶時帶起一縷黑霧,"南疆的噬心蠱配上漠北的冰魄散,當真妙得很。"
蘇婉瞳孔驟縮,袖中金簪直刺燕如煙咽喉。葉如歌的劍鞘架住致命一擊,簪頭暗格卻彈出一蓬靛藍藥粉。燕如煙反手扯下杏黃帷幔揚風,綢緞撕裂聲裏,藥粉在燭火下映出七星紋路——正是"三月燼"的獨有特征。
"大膽!"皇帝怒喝,卻又被一陣劇烈的咳嗽打斷,嘴角滲出黑血。
"陛下!"燕如煙欲上前,卻被蘇婉擋住。
"賤婢休得靠近陛下!"蘇婉厲聲喝道,眼中閃過一絲狠厲,"來人,拿下這個妖女!"
殿外忽然傳來甲胄鏗鏘,李玄璋帶著禁軍圍住養心殿。老太監翡翠扳指的反光刺痛燕如煙的眼睛,那內側刻著的符咒與賬本上的神秘符號嚴絲合縫。
"老奴救駕來遲!"李玄璋撲跪時袖中滑落半枚虎符,"燕禦醫通敵的證據......"他顫抖著從懷中取出一封信箋,上麵蓋著北狄王室的印記。
燕如煙心頭一震,這明明是栽贓,卻不知如何辯解。她看向葉如歌,後者眼中閃過一絲決然。
葉如歌的劍鋒突然轉向禦案後的屏風。鎏金屏風應聲碎裂,七具冰棺在燭火下泛著幽光——每具棺中都躺著與燕如煙容貌相似的少女,心口的銀釘上刻著生辰八字,排列方式與昨夜升空的孔明燈遙相呼應。
殿內一片死寂,連呼吸聲都凝固了。
"李總管用她們的血養蠱時,可曾聽見冤魂哀泣?"燕如煙指尖銀針嗡鳴。冰棺中的少女突然睜眼,瞳孔裏映出老太監二十年前毒殺先帝的場景——鴆酒倒入九龍杯的刹那,真正的傳國玉璽被他調換成北狄仿製的贗品。
"這、這是妖術!"李玄璋麵色慘白,額頭滲出冷汗,"陛下明鑒,這妖女蠱惑人心,欲顛覆社稷!"
"是嗎?"燕如煙冷笑,"那為何你的扳指上刻著北狄王室的密符?為何你的虎符是半月前才鑄造的贗品?"
李玄璋臉上的皺紋扭曲成詭異笑容。弓弩齊發時,燕如煙飛身將皇帝撲倒在地,讀心術突破至"心靈掌控"境界。老太監深藏的北狄暗樁記憶如毒蛇出洞——原來當年先皇後暴斃,竟是蘇婉用噬心蠱蠶食了其五髒六腑。
"護駕!"燕如煙袖中銀針化作流光。李玄璋眉心爆開血花,七竅鑽出的蠱蟲尚未振翅,就被葉如歌的劍氣絞成齏粉。張清風浴血的身影突然擋在欲逃的皇後麵前,染血的密信上火漆印著蘇氏家徽。
"張大人,你、你怎麽還活著?"蘇婉麵如死灰,踉蹌後退。
"多謝皇後娘娘的"關懷"。"張清風冷笑,撕開胸前的繃帶,露出一道猙獰的刀痕,"可惜您派去的刺客手藝不精,刀偏了半寸。"
皇帝劇烈咳嗽著嘔出黑血,蠱蟲在龍袍上瘋狂扭動。燕如煙割破手腕,天命醫者之血滴入玉璽螭鈕的刹那,金鑾殿地磚轟然裂開——真正的傳國玉璽泛著溫潤青光,映出二十年前先帝握著燕家祖父手寫的《傷寒雜病論》。
"這是先帝留下的密道!"葉如歌驚呼,劍鋒直指地磚縫隙中湧出的黑影。
暴風雪突然卷著登聞鼓聲撲進大殿。燕如煙轉頭望去,本該葬身冰窖的錢穎正立在宮牆之上,手中玉鑰與地牢機關嚴絲合扣。她玄色鬥篷在風中獵獵作響,露出腰間刻著"慕容"二字的金牌——那是北狄王族的象征。
"好一出大戲。"錢穎的笑聲如寒冰碎裂,"燕禦醫,你果然不負盛名。"
"你是慕容家的人?"燕如煙握緊銀針,心中卻已有了答案。
"聰明。"錢穎緩步走近,每一步都帶起地磚上的塵埃,"二十年前,你們大周奪我北狄江山,殺我父兄,今日,我隻是來討還血債。"
"所以蘇婉、李玄璋都是你的棋子?"葉如歌劍尖直指錢穎咽喉。
錢穎不屑一笑:"棋子?他們不過是貪生怕死的螻蟻罷了。"她目光轉向皇帝,"陛下中的"黃泉渡"已無解,不如隨我北去,做個傀儡天子如何?"
"大膽逆賊!"張清風怒喝,長劍出鞘,卻被一道黑影擊飛。
"張大人別來無恙。"一個熟悉的聲音從殿外傳來,太醫院院使緩步走入,手中把玩著一枚骨哨,"當年若非我手下留情,你早已命喪黃泉。"
燕如煙心頭一震:"原來你也是北狄的人!"
"非也。"太醫院院使冷笑,"我隻是厭倦了這腐朽的朝廷,北狄能給我的,遠比大周豐厚。"
錢穎輕蔑一笑:"燕禦醫,你以為你能救得了誰?你那點微末道行,如何與我北狄千年蠱術相抗?"
"或許不能。"燕如煙平靜道,"但我可以試一試。"她指尖銀針刺入自己心口,鮮血如泉湧出,滴落在地磚上的玉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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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瘋了?"葉如歌驚呼,欲上前阻止。
"不,我很清醒。"燕如煙微笑,"天命醫者的血,可解世間奇毒。"她的血液流過玉璽的每一道紋路,那些符文突然亮起金光,與七具冰棺中的少女遙相呼應。
"不!"錢穎麵色大變,欲上前阻止,卻被一道無形屏障擋住。
冰棺中的少女緩緩起身,她們的眼中不再是空洞,而是燃燒著複仇的火焰。她們齊聲吟誦著古老的咒語,那是燕家祖傳的"還魂咒"。
皇帝口中的蠱蟲突然化為灰燼,蘇婉和太醫院院使痛苦地倒地翻滾,體內的蠱蟲爭先恐後地鑽出皮膚,在地上扭曲著化為膿水。
"這不可能!"錢穎厲聲尖叫,她的鬥篷下突然鑽出無數蠱蟲,卻在接觸地麵的瞬間灰飛煙滅。
"北狄的蠱術源自我燕家先祖,你以為我不知破解之法?"燕如煙虛弱地笑道,"我隻是在等,等你們一網打盡的時刻。"
錢穎麵如死灰,突然從袖中掏出一把匕首,直刺自己咽喉。葉如歌劍光一閃,匕首應聲落地,錢穎的手腕被斬斷,鮮血噴湧而出。
"你逃不掉了。"葉如歌冷聲道,"北狄餘孽,該當何罪?"
殿外傳來整齊的腳步聲,禦林軍統領帶著精兵入殿,將所有叛逆一一拿下。
燕如煙脫力倒地,葉如歌連忙將她扶起。"你太冒險了。"他低聲責備,眼中卻滿是心疼。
"值得。"燕如煙微笑,看向已經恢複氣色的皇帝,"陛下,臣女有罪,未能早日揭穿奸細。"
皇帝搖頭,親自上前扶起燕如煙:"愛卿救朕性命,何罪之有?"他看向地磚上的玉璽,"先帝早有預見,留下這一道防線,隻是朕愚鈍,險些釀成大錯。"
張清風上前,將搜出的密信呈上:"陛下,這是從蘇婉宮中搜出的密信,詳細記錄了她與北狄勾結的證據。"
皇帝接過密信,麵色陰沉:"傳旨,即刻廢後,蘇氏滿門抄斬!"
"陛下!"蘇婉跪地痛哭,"臣妾冤枉啊!"
"冤枉?"皇帝冷笑,"你毒殺先皇後,勾結外敵,罪證確鑿,還有何言?"
蘇婉麵如死灰,突然獰笑:"陛下以為這就結束了?北狄大軍已在邊境集結,不日就將兵臨城下!"
"是嗎?"葉如歌冷笑,"北狄王庭三日前已被我大周密使策反的將領血洗,慕容家的血脈已斷,你們等來的隻會是投降的使者。"
蘇婉如遭雷擊,癱軟在地。
燕如煙看向冰棺中的少女們,她們的身影正在漸漸消散:"姐妹們,你們可以安息了。"
少女們微笑著點頭,化作點點光芒消散在空氣中。
皇帝看向燕如煙:"愛卿,朕欠你一個解釋。"
"陛下無需解釋。"燕如煙搖頭,"臣女明白,陛下是在引蛇出洞。"
皇帝歎息:"朕本想借你之手,揪出宮中奸細,卻險些害你性命。"
"為國盡忠,臣女無悔。"燕如煙行禮,卻因失血過多而踉蹌。
葉如歌連忙扶住她:"陛下,燕禦醫需要休息。"
皇帝點頭:"即刻宣太醫為燕愛卿療傷,朕親自守候。"
燕如煙望向窗外,晨光初現,驅散了長夜的陰霾。這場風波終於過去,但她知道,更大的挑戰還在前方。北狄的陰謀雖已粉碎,但朝堂上的暗流湧動從未停止。
她看向葉如歌,後者眼中滿是堅定與承諾。無論前路多艱,至少他們不再孤軍奮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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