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的梆子聲撞碎宮牆積雪，燕如煙跪在禦書房外的漢白玉階上，腕間翠玉鐲貼著結冰的地麵發燙。她數著龍涎香裏混入的第三味藥香——是漠北的腐骨花，與皇帝咳在帕子上的黑血氣味如出一轍。
    "宣——燕禦醫覲見！"
    老太監拖長的尾音像把鈍刀刮過耳膜，燕如煙撫平醫袍褶皺時，指尖擦過袖袋裏染血的賬本。昨夜冰窖坍塌時，李玄璋的翡翠扳指在火光中映出北狄圖騰，此刻那紋路正與她腕上玉鐲暗藏的符咒重疊。
    禦書房的蟠龍金磚沁著寒氣，皇帝把玩玉璽的手背暴起青筋。十二旒玉藻冠垂下的陰影裏，那雙布滿血絲的龍目掃過燕如煙跪姿，"愛卿可知，昨夜欽天監觀星，說紫微垣有妖星犯主？"
    "臣隻知太醫院送來七盞安神燈。"燕如煙抬眸，目光掠過禦案上的密折。朱砂批注的"功高震主"四字正在滲血，染紅了她三日前為皇帝施針時留下的銀針匣。
    皇帝突然劇烈咳嗽，龍涎香混著血腥氣撲麵而來。燕如煙膝行上前，指尖剛觸到脈門就覺刺痛——皇帝袖中藏著淬毒的護甲，昨夜蘇婉就是用這招劃破了張清風的咽喉。
    "陛下脈象浮滑，當是憂思過重。"她不著痕跡縮回手，袖中銀針卻已沾上毒血，"臣鬥膽進言，近日宮中流言......"
    "流言？"皇帝猛地砸碎茶盞，碎瓷片擦著燕如煙耳際飛過，"三日前你剖開錢穎屍首時，可想過會剖出北狄的密信？"他甩出染血的羊皮卷，上麵赫然蓋著燕家祖傳的醫印。
    燕如煙瞳孔驟縮。那醫印分明藏在父親殉職時緊握的《青囊書》裏，此刻卻在密信上清晰可見。她忽然嗅到禦案上鬆煙墨裏混著紫鱗草的苦香——這是製作"黃泉渡"的關鍵藥引。
    "陛下可還記得十年前漠北之戰？"她突然解開醫袍係帶，露出心口猙獰的箭傷，"臣父為救聖駕身中七箭，臨終前攥著的正是這枚醫印。"
    皇帝握璽的手微微一顫，玉璽螭鈕突然脫落，露出內裏暗藏的銀針。那是先帝賜給燕家的"定魂針"，此刻針尖正泛著與龍袍血漬相同的幽藍。
    夜風卷起紗幔，燕如煙腕間玉鐲突然燙得灼人。讀心術突破至"心靈共鳴"的刹那，她看見皇帝心底盤踞的毒蛇——那蛇首是李玄璋諂媚的笑臉，蛇尾卻纏著蘇婉鳳釵上的蠱蟲。
    "陛下真正忌憚的，是臣能看穿這滿朝魑魅吧？"燕如煙突然起身，染血的銀針直指禦書房梁柱。藏身暗處的張清風應聲落地，懷中掉出半枚虎符——與李玄璋昨夜調兵圍宮的符節嚴絲合扣。
    皇帝霍然站起，龍袍下擺掃翻鎏金燭台。跳動的火焰映出燕如煙眼底星芒，"三日前冰窖坍塌時，工部新製的子母連環弩射偏半寸——因為操控機關的李總管，右手缺了根小指！"
    話音未落，殿外突然傳來甲胄鏗鏘聲。李玄璋帶著禁軍破門而入，老太監翡翠扳指上的北狄符咒正在燭火下流轉血光，"老奴救駕來遲！燕如煙勾結北狄證據確鑿，請陛下下旨誅殺！"
    燕如煙反手將賬本擲向禦案，泛黃的紙頁在空中舒展成七星陣圖。每處朱砂標記都對應著冰棺少女的心口銀釘，"李總管用她們的血養蠱時，可曾聽見冤魂在哭訴？"
    "妖女休得胡言！"李玄璋袖中暗弩齊發，卻被突然現身的葉如歌用劍風掃偏。弩箭釘入蟠龍柱的刹那，燕如煙割破指尖，天命醫者之血滴在玉璽暗格。
    地磚轟然裂開，二十年前先帝密詔浮現青光。詔書上燕家祖父的筆跡力透紙背："燕氏女若現讀心之術，當為社稷柱石。"
    皇帝踉蹌後退，撞翻的燭台點燃蘇婉的罪己詔。火舌舔舐著"毒殺先皇後"的供詞，映出他眼底翻湧的悔意，"愛卿......"
    "陛下小心！"燕如煙飛身撲倒皇帝，李玄璋的毒鏢擦著她發髻掠過。張清風的劍鋒已架在老太監頸間，卻見其突然獰笑著捏碎扳指——北狄死士如潮水般從地縫湧出。
    葉如歌的劍氣攪碎第一波攻勢時，燕如煙腕間玉鐲應聲碎裂。七道金光自碎玉中迸射，化作冰棺少女的虛影環繞禦書房。她們齊聲吟誦的往生咒化作利刃，將北狄死士體內的蠱蟲盡數誅滅。
    "不可能！"李玄璋七竅湧出黑血，"這明明是我北狄......"
    "這是大周燕氏代代相傳的"誅邪陣"。"燕如煙拾起玉璽，螭鈕缺口正好卡住李玄璋的斷指，"你以為調換玉璽便能顛覆江山？真正的傳國玉璽，從來都在忠魂血脈之中！"
    皇帝顫抖著接過玉璽，螭鈕觸手的刹那，二十年記憶洶湧而來——先帝握著燕家祖父的手咳血："這江山......托付給你了......"
    五更天的晨鍾撞破宮闈陰謀，燕如煙跪接聖旨時，腕上新換的玉鐲沁著血絲。皇帝親手為她係上禦醫金印，"從今往後，朕許你禦前佩劍，朝堂議事。"
    "陛下！"李玄璋突然暴起，卻被葉如歌一劍穿心。老太監臨終前瞪大的瞳孔裏，映出蘇婉在冷宮懸梁的身影。
    燕如煙望向殿外漸亮的天光，禦林軍正在清掃戰場。她知道這場勝利不過是狂風驟雨前的寧靜，暗處還有無數雙貪婪的眼睛盯著皇權。
    "燕卿。"皇帝突然握住她包紮著紗布的手，"待肅清朝堂，朕許你太醫院令之職。"
    葉如歌的劍鞘突然發出嗡鳴，燕如煙卻笑著抽回手："臣隻願陛下康泰，四海清平。"她轉身時瞥見張清風正在擦拭劍上血漬，那劍穗上係著的半枚玉玨，與她母親臨終前攥著的殘片渾然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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