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湖畔刀影露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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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滴如雨水般落下,灑在街道上,我看著街道出神,似洛陽,街道旁躺著人,仿佛被雨水喚醒,亦或是因為我的到達,他們紛紛抬頭,向我靠近。
他們的身體殘缺不全,少了胳膊或者腿,也有被腰斬砍頭的,身負重傷,刺穿心髒,劃傷喉嚨,黑色的血慢慢從他們傷口滴落,染黑了街道。
我知道,他們為我所殺,是來向我索命的,他們罵我咒我,我毫不在意,因為類似的夢我做過千遍萬遍,不過...這次不一樣。
索命的隊伍裏,多了個陝地的農民,我看不清他的臉,什麽也看不見,但我就是知道他是陝地的農民,他很奇怪,一動不動,不說也不鬧...
我還夢到了小崽子,她站在洛陽的街道上,我叫她,她側過臉,一臉茫然看著我,“良,殺了那麽多人...你後悔嗎...你後悔嗎...後悔嗎...”那聲音仿佛擊穿靈魂一般,是她的聲音,也混雜了些我的...循環往複,直至驚醒...
我猛地睜開眼,身上冒出了一層又一層的冷汗,這已經是第四次了,自打昨天晚上回來,得知那麽多消息之後,就沒安穩睡過。
我看著小崽子,她倒睡得香,嘴巴一張一合,我可慘了,一整晚沒怎麽休息好。罷了罷了,倒不如消化一下現有的線索。
昨天晚上,和那個什麽...浮羽對話的,八成就是小崽子了,那個浮羽,我也曾聽說過,從幾個貪官汙吏口中得知的,不過沒想到...他和小崽子竟然認識...
這麽看來,小崽子來洛陽的緣由就不言而喻了,說什麽為姐姐報仇,這個姐姐也是編出來糊弄我的吧,本來我就覺得奇怪,王爺這種尊貴的人,怎麽會親自到手下的佃農家裏尋妻納妾...
她真正的目的,是向我複仇...報他爹爹的仇,不過...我怎麽就是她的殺父仇人了?好像是那個狂鷹跟她指名道姓是我,還說什麽我有她父親的東西...等等,東西?
說起來確實有一個,那天舌頭走了的時候,我閑得無聊,就把我包袱裏的東西說給她聽,那是我殺的人身上的東西,記得說道一件東西的時候,她態度一下子就變了,我還以為怎麽了呢...現在看來,那個東西,或許是她爹爹的東西.....
我輕手輕腳下了床,到包裹裏去翻找,沒一會,一個紅色的,繡著“安”字樣的荷包就躺在我手裏,這個...就是她爹爹的東西把....我...真的是她的殺父仇人啊...
我一時間愣在了那,可又想想她昨日的態度,完全不像是要殺我的樣子,反而...還有點想保護我?這是怎麽回事...保護仇人什麽的,我做夢也不敢這麽想啊,我也不能直接問她.....
父母之仇,不得不報...她估計恨透我了,一路上...對我的想法,大概隻有殺了吧,也難怪舌頭聽到她喊我的名字,還喊殺...
我抬起頭,看著她,行俠一生,沒想到會是這般結局,我還曾經對她.....現在看了,隻剩愧疚,可又有什麽用呢,證據確鑿,我...唯有接受了吧。
我該怎麽還啊,據她描述,她爹爹沒回來,一家人都死了,那豈不是我害死了她們一家人...幾條命都不夠還的...
歎了口氣,我...不過既然她沒向我坦白,那就先履行約定吧,先宰了那豚妖,再把命還給她,就到那個湖裏吧...她說找到爹爹的那個湖....
“良爺?良爺怎麽起這麽早,還看著我...”她揉揉眼睛,醒了過來,我趕忙收起荷包,“啊,習慣了,既然你醒了,咱們就去昨天鳶的接頭人那裏吧。”
想了想,雖然昨天那人告訴我王爺不在,但是他畢竟是敵人,不能完全相信,還是去確認一下吧。
簡單吃完飯,選了個差不多的時間,再次拜訪了一下,還是她一個人在家。
“啊,是你們啊,進來說進來說。”她把我們領進門,“他本來應該過一會回家的,不過他昨天夜裏就回來了。”
“昨天...夜裏?”這個時間......
“對,我也感覺奇怪,不過確實是昨天晚上,身上受了些傷,估計是雇主讓他回來養傷的。”說道他受傷了,她滿臉的愁容,也是真擔心,不過....半夜回來,又受了傷...這描述怎麽...
“娘?有客人?”裏麵的房間裏傳來一陣低沉的男音,緊接著,簾子被一隻粗壯的手拉開,那手上有著些許傷痕,很新,像是被刀劍所傷,不過我在意的...是衣服。
緊接著,他的半邊身子都露了出來,再一探,全身都露了出來。
嗯!!他...他,我看著他的臉,那個空洞的眼神,無光的感覺,不會錯的...就是他,我昨天晚上碰到的,那名叫鐵掌的殺手。
而且,我快速向下看去,他的右手...果然是沒有的,這可不容質疑了。
我立馬把手放在刀柄上,站起身,一副要攻擊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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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我又想了想,他既然是鳶要我來找的人,應該不是敵人,而且他現在手無寸鐵,我也不好開打,更何況他母親還在一旁看著。
我迅速放鬆下來,趕快給兩位賠不是,說是因為太緊張了,這下他們才放下心來。
他見我放鬆下來,提著水壺,放到爐灶上,向我招招手,示意我過去和他單嘮,我也明白事理,簡單交代一下滿穗,就和他一起私聊了起來。
“我不是讓你走嗎?你怎麽還在這?”他有些不解。
“我也不知道那個人是你啊,而且你不是以前做官活的嗎?現在不也是?”
“...我是沒辦法,這也是迫不得已啊。”他頓了頓,開始講述他們的故事。
你應該聽說了吧,我們家的事,我父親,我母親隻是和你說了他曾經是我們的保護傘,但是為什麽保護,用什麽保護,她卻沒和你說啊。
是這樣的,我以前,在官府,職位是劊子手,每天要殺不下十個人,一開始我很怕,那是一條條生命啊,即便那是罪人,罪該萬死的人,我也不想去褻瀆生命,那邊就和他們一樣了嗎...
我知道你,就算不聽我娘說,我也大概知道你,從浮羽那聽過一些。我知道,你是個心存俠義的人,殺過很多惡徒,我覺得我以前的生活就像一把鍘刀,每天就是不斷看著人命從指尖流逝,我沒有處決罪犯的優越感,反倒是一抹愧疚覆蓋在我心上,我覺得我們很像,就問了你昨天的問題。
“良,殺了那麽多人,你後悔嗎...後悔嗎...”這句話霎時在我腦中浮現。
“他們不死...會有更多的人死...”我慢吞吞地說。
“嗬,我一開始也這麽想的,直到有一次...我要處決一個盜匪,他的家人就在台下看著,一個七八歲的女兒,以及一個泣不成聲的婦女,她們死死盯著我,我手上的刀落了下去又停了下來,最後我還是砍了下去,她們湊的太近,有些血崩到了她們臉上,不多,但卻足以讓她們崩潰。”
這亂世之中,很多人是為了吃飯,也可能是因為別的,不得不走上這條歪路,我那時就在想,我除掉禍害的同時,也可能摧毀了一個家庭,很奇怪,對吧。明明我知道不去做的話,會有更多的人遭遇,但我還是過不去心裏那道坎...
“這可不像你一個官兵說出來的話啊。”我慢慢理解著他的話,深深被觸動了,是啊,亂世之中,如果有安定的生活,又有誰甘願去燒殺搶掠呢...都是被逼的,無論是他們燒殺搶掠,還是我們處決他們...都是被逼的。
不知怎的,我腦海裏又浮現了那位陝地農民,我還是看不清他的樣貌,可能在我印象裏,農民都是一個樣子...
“因為...”他猶豫了一下,“我父親,就是盜匪...”
!聽到這裏,我的心裏咯噔一下。
“這世道,能充當保護傘的身份,除了貪官,估計也隻有盜匪了吧。因為我是劊子手啊,雖然判決的是朝廷幹的活,但是我多多少少還是會受到罪犯家屬的報複,一開始我們很是苦惱,我不擔心我,我更擔心母親,隻要她沒事就好。
我父親起初不願循規蹈矩,遭貪官擺布,所以五年前便離了家,落了草,一邊打家劫舍,一邊保護我們,我知道他犯了罪,但是不得不承認,沒有他,我和母親估計早就死了,所以...我也不好做什麽...”
“是啊,幹了這麽多壞事,早就能斬決了,不過我也得為我母親著想一下,我得自己保護家人,在他死之後,所以...便在離職之後,找上了浮羽,做了他的手下,想著有朝一日,我找到我的父親,親手接過他手裏的保護傘...
不過,我想可能來不及了,他已經死了,保護傘坍塌的那一刻,他就死了。而我這把保護傘還沒撐開,所以遭到了報複,我這胳膊,就是他們砍下來的,本以為沒有活路了,多虧鳶老板,她出手,我們才撿回了命。
在那之後,我變了,我明明一直想殺了我那父親,可得知他的死訊之後,我卻想替他報仇,雖然他作惡多端,但是畢竟是我的父親,殺父之仇,不得不報,哪怕他是個罪不可恕的人....嗬嗬,我不禁想到我行刑台下麵那些看著我的孩子,他們是不是也會這麽想,為自己的罪人父親報仇啊.....”
“殺父之仇,不得不報...殺父之仇.....殺父之仇....”這句話有一次刺痛我的內心。
“喂,喂!你怎麽了?”他把我拉回了現實。
“你不是問我,還會做夢嗎...夢到那些,因我而死的人...”
“嗯?”
“會....一直都會,我記得每一個我殺掉的人,八年,總計一百三十二人,每一個人,我都記得他們的樣貌,這些樣貌會出現在我的夢裏,折磨著我。”
我扶著頭,低聲說道,“不過,我.......”
他聽過之後,先是一愣,隨後笑了出來,我也回以微笑,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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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幹嘛?王爺不在府裏,那麽接下來,最重要的估計就是,讓小崽子,報一報這“殺父之仇”了。
我拉著滿穗,向母女二人鞠躬辭別,出了門。
“良爺?我們接下來幹嘛?既然...既然王爺都不在,我們離開洛陽吧,去揚州怎麽樣?良爺不是一直要去嗎?”
我沒有回答,鬆開手,向前走了幾步,“滿穗,你覺得...我該死嗎?”
“啊?良...良爺你這是什麽話?”
“嗬,我...現在心情很亂,很亂....你能,陪我找個地方呆一會嗎?就到...那片湖裏吧。”
“欸?良爺怎麽...嗯,好,良爺不要沮喪啦,有穗穗陪著呢。”她拉起我的手就朝著河邊走去,沿著河,走了些許時分,在一旁,看到了一個湖。
“良爺,到了,就是這個湖,嘿嘿,風景很好吧。”她自顧自欣賞起來,而我眼中,滿是她,和她爹爹在這相遇的樣子。
我就沿著河走,走到一個湖,在那見到了爹爹。她是怎麽說的,可惜....
“滿穗...我...”我走到湖邊,任由湖水沒過腳踝。
“良爺?良爺你今天...好奇怪啊...”
“是嗎....”我不緊不慢,從懷裏掏出一個東西,針織的小玩意,最主要的是,上麵還有一隻鴛鴦。
“啊?這....良爺...”她看到之後,也很震驚,是啊,和我一樣,想到的時候也是半天沒開口。這就是我們找的那家的男人,那個落草的男人,那個...被我殺掉的男人....
“我殺了他們的保護傘...讓他們落到那份田地...我該死嗎...”我問著。
“良...良爺,不該死...”她一字一頓地說著,“他是作惡多端的盜匪,放著不管,會死更多的人...”
“那我...不是也毀了他們?現在死者兒子...要找到殺他父親的凶手,親手報仇...即便他父親該死,他也要這麽做...因為,殺父之仇,不得不報。”
聽到這八個字的瞬間,她身體猛地抖了一下,不過很快恢複正常,隻不過半天沒說話。
“是啊,殺父之仇,不得不報,”我呼了口氣,收回了那個東西,轉而掏出了另外一個東西,是那個荷包。
滿穗看到之後,一臉驚恐不安的看著我。
“滿穗,現在回答我,我...該死嗎?你...要殺了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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