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9章 盛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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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昆侖山,玉虛宮。
    往昔霞光萬道、慶雲千重的聖人道場,此刻卻顯得有些黯淡。
    籠罩宮闕的諸天慶雲稀薄了許多,仙靈之氣也遠不如前。主殿深處,元始天尊的氣息微弱而飄忽。
    他盤坐於雲床之上,周身籠罩在一片混沌朦朧的光暈之中。
    那光暈內,隱約可見無數細碎如玉的清光正在艱難地匯聚、重組,試圖重塑那具被盤古斧反噬和隕聖丹破滅之力雙重摧毀的聖體。
    失去了天道法則的加持,這個過程變得異常緩慢和痛苦,重塑出的道體,也隱隱逸散著一股非聖非凡的混沌氣息,不再純粹。
    有得必有失,脫離天道桎梏,元神得以自由,卻也失去了那份源自天地的偉力加持,修為境界,已大不如前。
    首陽山八景宮,亦是如此。
    丹房內,八卦紫金爐冰冷無煙。
    太上老子同樣在閉死關,頭頂的天地玄黃玲瓏寶塔虛影黯淡,玄黃之氣絲絲縷縷地融入他那同樣在混沌光暈中艱難重組的軀體。
    清靜無為的太上忘情境,也蒙上了一層揮之不去的沉鬱。
    然而,玉虛宮並非一片死寂。
    前殿廣場上,一個火紅的身影正跳著腳怒罵,聲音清脆響亮,打破了宮闕的沉悶:
    “南極那老烏龜!跑得比兔子還快!還有道行、清虛那幾個軟骨頭!呸!什麽師叔師伯!看見西方禿驢的佛光就跟見了親爹似的!師父您當初真是瞎了眼收他們入門!”
    哪吒踩著風火輪,火尖槍指天畫地,小臉氣得通紅,對著虛空一通輸出,連帶著他那位便宜師父太乙真人也沒逃過:
    “還有我師父!平時吹得天花亂墜,關鍵時刻還不是掉頭就跑!也是個靠不住的老倌兒!”
    他罵得毫無顧忌,唾沫橫飛。
    廣成子、玉鼎真人等僅存的二代弟子在一旁聽得臉色尷尬,卻又不好嗬斥。
    三代弟子如楊戩、金吒、木吒、雷震子、韋護等人,則默默站在哪吒身後。
    雖未出聲附和,但眼神中流露出的,是對那些叛逃師叔師伯的不齒,以及對哪吒這番“大逆不道”卻直指本心話語的無聲支持。
    殿內混沌光暈中,元始天尊緊閉的雙目微微顫動。哪吒那肆無忌憚的怒罵清晰地傳入他耳中。
    若是往日,這般無禮僭越,早已被他一袖拂出昆侖。
    但此刻,聽著這稚嫩卻充滿赤誠的怒罵,元始心中那因弟子背叛而翻湧的滔天怒火,竟奇異地被衝淡了一絲。
    尤其是看到殿外廣場上,廣成子、玉鼎那疲憊卻依舊堅守的身影,看到楊戩額間天眼未消的傷痕。
    看到哪吒雖罵罵咧咧卻死死握著火尖槍守護在宮門前的樣子,看到那群傷痕累累卻眼神堅定的三代弟子…
    一股從未有過的、陌生的暖流,悄然劃過他那顆因算計與權柄而冰封了億萬年的道心。
    親情…原來便是這般滋味麽?
    元始天尊的意識沉浮在重塑的痛苦與這陌生的暖意之間,混沌光暈的流轉,似乎也帶上了一絲微不可察的柔和。
    與昆侖的蕭索、東海的破敗、隱霧山的孤寂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那西天極樂世界。
    梵唱如海潮,晝夜不息,響徹洪荒。
    浩瀚的金色佛光,如同溫暖的潮水,自西方靈山聖境彌漫而出,普照諸天萬界。
    無數道柔和卻堅韌的接引佛光,如同金色的絲線,穿透災劫後的混亂雲層,灑向飽受苦難的四大部洲。
    凡被佛光籠罩之地,傷痛得以撫慰,恐懼得以平息,絕望的心田仿佛被注入清泉。
    無數流離失所、飽受天災人禍之苦的凡俗黎民,在佛光的指引和西方教弟子,許多便是剛剛投誠的闡教二代弟子的引導下,如同百川歸海,虔誠地朝著西方匯聚。
    一座座嶄新的寺廟拔地而起,香火鼎盛,梵音繞梁。
    佛門信眾的數量,以一種驚人的速度膨脹,遍布洪荒每一個角落。
    西方教,以“佛”為名,宣揚慈悲普度、往生極樂,其聲勢之隆,信徒之廣,已遠超昔日玄門三教鼎盛之時,儼然成為洪荒第一大教!
    靈山深處,大雷音寺寶光萬丈。
    接引道人端坐十二品功德金蓮之上,愁苦的麵容此刻寶相莊嚴,無量佛光在他腦後凝聚成一輪巨大的功德金輪,散發出淨化一切、普度眾生的宏大氣息。
    磅礴浩瀚、精純無比的信仰願力,如同金色的洪流,從洪荒四麵八方匯聚而來,源源不斷地注入他的金身,讓他的氣息變得愈發深邃宏大,隱隱觸及更高的門檻。
    準提道人手持七寶妙樹,立於一旁,臉上是掩飾不住的誌得意滿。
    他七寶妙樹輕輕一刷,一道七彩神光卷過下方蓮台寶座。
    隻見那新開辟的菩薩、佛陀蓮台之上,赫然端坐著南極仙翁南極佛)、道行天尊道行尊者)、清虛道德真君清虛菩薩)等熟悉的麵孔!
    他們身披嶄新的袈裟,頭頂佛光,氣息比在昆侖時更加圓融飽滿,顯然是得了西方氣運加持與信仰之力滋養。
    南極仙翁,如今的南極佛,撫摸著自己頭頂新烙下的十二枚象征果位的戒疤,感受著體內澎湃的佛力與信徒虔誠的願力供養。
    臉上露出由衷的、甚至帶著一絲慶幸的笑容,對身旁的同門感歎道:
    “棄玄入釋,方知大道真諦,方證無上極樂!昔日昆侖清規戒律,畫地為牢,焉能比得此間自在?吾等選擇,實乃大智慧也!”
    道行、清虛等人亦含笑點頭,口誦佛號,寶相莊嚴。
    靈山的梵唱,似乎也因這些新晉佛陀菩薩的加入,而變得更加宏大、更加“正統”。
    西方佛光,正以前所未有的姿態,照耀著劫後的洪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