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鐵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抓住楚有德的胳膊，顫聲問道。
    “千真萬確！”楚有德用力點頭，“是川兒親自去縣衙找了白知縣，又托了巡檢大人，才辦成的！進了夥夫營，雖說也辛苦，但總歸安全多了！”
    “噗通”一聲，楚鐵牛這個憨厚的漢子，竟直接跪了下來，對著楚有德，或者說是對著楚川的方向，聲音哽咽：“有德兄弟…川兒…這…這份恩情…俺…俺…”他激動得說不出完整的話，眼淚唰地就流了下來。
    楚大壯也扔下手裏的東西，跟著跪下，對著楚有德重重磕了幾個頭，眼眶通紅：“三弟！謝謝川兒兄弟！俺…俺這條命，算是他給撿回來的！大恩不言謝！”
    “哎呀！大哥！大壯！你們這是幹什麽？快起來！快起來！”楚有德連忙將兩人扶起，“都是一家人，說這些就外道了！川兒也是應該的！”
    楚鐵牛抹了把眼淚，站起身，鄭重地對楚大壯道：“大壯！等會兒你就跟我一起，備上些家裏的雞蛋和臘肉，咱們親自去謝謝川兒！這份恩情，咱爺倆得記一輩子！”
    院子裏，楚有德帶來的喜訊還在回蕩，楚鐵牛一家人的感激涕零仿佛還在眼前。
    然而，一牆之隔的裏屋，氣氛卻已降至冰點！
    趴在炕上哼哼唧唧的楚墨，屁股上的疼痛遠不及心頭的妒火燒得旺！他聽著外麵楚有德的聲音，聽著爹和大哥那感恩戴德的腔調，隻覺得五髒六腑都要氣炸了！
    他旁邊的周氏，臉色更是陰沉得能滴出水來！剛才楚有德那番話，她也聽得一清二楚！自家小兒子被打得起不來炕，那邊卻在歡天喜地謝恩？這口惡氣，她如何咽得下？！
    “楚川！又是楚川！他是不是誠心要跟我家過不去？！”
    周氏咬牙切齒，眼珠子都冒著火光。
    楚墨疼得齜牙咧嘴，還不忘煽風點火。
    “娘！肯定是楚川故意的！他就是見不得咱們好！這次要不是他，我怎麽會被打？！”
    周氏本就憋著一股邪火，被兒子這麽一拱，再也按捺不住！
    “砰！”
    她冷著臉一拍炕沿，霍然起身，也不管楚墨的痛呼，怒氣衝衝地就往外闖！
    院子裏，楚有德正扶著激動不已的楚鐵牛，冷不防周氏像一陣風似的卷了出來，滿麵寒霜，眼神跟刀子似的刮向楚有德！
    “老三家的！你給我說清楚！你兒子楚川安的什麽心？！啊？！他是不是故意要害我家楚墨？！”周氏劈頭蓋臉就是一通質問，唾沫星子都快噴到楚有德臉上了。
    楚鐵牛和楚大壯臉上的喜色瞬間僵住，呐呐地看著突然發飆的周氏，不知所措。
    楚有德眉頭一擰，放開楚鐵牛，臉上浮現一絲冷笑：“大嫂，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是誰先在征兵處撒潑打滾，汙蔑川兒作弊的？若不是楚墨挑頭，事情會鬧到縣衙去？他挨板子，那是咎由自取！”
    “咎由自取？！”周氏聲音拔高八度，響得連院子外的人都能聽清楚，“楚墨才多大？小孩子家口無遮攔說了幾句渾話，難道就該被打成這樣？！再說了，他傷到你家楚川一根汗毛了嗎？沒有！反倒是他自己，現在都下不了床！你們倒好，轉頭就去獻殷勤，把我兒子的苦楚忘得一幹二淨！”
    這婆娘，簡直不可理喻！
    楚有德心中火起，但麵上依舊冰冷：“大嫂，你這話說得好沒道理！科舉舞弊是何等大罪？誣告秀才又是何等罪過？白知縣沒把他往死裏打，已經是看在鄉裏鄉親的情分上了！你要是覺得不公，覺得委屈，行啊，你有本事，現在就去縣衙，跟白大人說去！看白大人是聽你的，還是聽律法的！”
    “我……”周氏被噎得死死的！去縣衙？跟白知縣理論？她哪有那個膽子！借她十個膽子也不敢！那“誣告反坐”四個字，讓她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氣焰頓時矮了半截，隻能訕訕地站在原地，胸口劇烈起伏。
    眼見在楚有德這裏討不到便宜，周氏眼珠一轉，竟將矛頭指向了旁邊沉默的楚鐵牛和楚大壯！
    “哼！說到底，還不是因為大壯的事？！要不是他，楚墨至於跟著受這無妄之災嗎？！我們家楚墨挨了打，你們倒得了好處！真是好算計！”
    周氏語氣尖酸刻薄，用著仇恨的目光看著楚大壯。
    這要是不知道的，還以為楚大壯是周氏的仇人，而不是兒子！
    楚鐵牛這個老實巴交的漢子，被媳婦這麽指著鼻子罵，臉漲得通紅，嘴唇翕動了幾下，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楚大壯更是攥緊了拳頭，他想說這件事情和二叔他們無關，是楚墨先發難的。
    可他又清楚，根本說不通娘。
    楚有德實在看不過去了！他擋在楚鐵牛父子身前，對著周氏厲聲喝道：“夠了！大嫂！你鬧夠了沒有？！是非曲直，自有公論！大哥，大壯，咱們走！回我家去！”
    說著，也不管周氏鐵青的臉色，拉起還在發懵的楚鐵牛，又拍了拍楚大壯的肩膀，示意他跟上，三人快步離開了這個氣氛凝重的院子。
    隻留下周氏站在原地，氣得渾身發抖，卻又無可奈何，最終隻能恨恨地一甩袖子，轉身回了屋，隻聽裏麵又傳來楚墨的哀嚎和周氏罵罵咧咧的聲音。
    三人來到楚有德家中。
    楚鐵牛坐在凳子上，長長地歎了口氣，臉上滿是愁苦和無奈，對著楚有德囁嚅道：“二弟…你別跟你大嫂一般見識…她…她就是那個急脾氣，心裏也苦…”
    楚川端著茶水出來，聽到這話，腳步微微一頓。
    果然，又是因為楚墨挨打的事鬧起來了。看大伯這神情，隻怕大伯娘把氣都撒在他和大哥身上了。
    楚有德接過茶碗，重重放在桌上，發出“砰”的一聲，顯然氣還沒消：“大哥！你就是太老實了！她脾氣急？我看她是越來越不明事理！爹娘當初真是瞎了眼，怎麽就給你尋了這麽個……”楚有德話沒說完，但意思很明顯。
    雖說私底下吐槽長嫂不是禮貌之舉，但是楚有德實在是忍了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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