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防爆門無聲地向兩側滑開，淩依風風火火地走進了會議室，臉色黑的像一盤打翻的墨汁。
    “召集所有校級以上軍官和一級研究員開會。”
    “已呼叫……請稍等，首席。普雷爾研究員正在和阿爾弗雷德博士進行著深潛者的有關研究，可能需要半個小時……”
    “讓他們現在就過來！還有比爾、小鳥、神父他們，所有在歐米伽的核心成員，讓他們都過來！”
    “……是。”
    繁星沒有反駁。
    她明白淩依為什麽這麽憤怒，也明白現在人聯的處境十分危急。
    一切事情都可以被暫時放下。
    坐在椅子上深呼吸了幾口氣，平複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之後，淩依再次拿起了那一遝被迪倫從舊金山傳過來的資料，那剛平複好的心情又有了一絲起伏。
    “哢噠。”
    會議室的門被打開了，位於科技中心的內部的數名一級研究員走了進來。
    普雷爾和阿爾弗雷德並肩走入，兩人都還穿著實驗室的白色大褂，身上帶著淡淡的消毒水和生物樣本氣息。
    普雷爾眉頭緊鎖，阿爾弗雷德則顯得更加困惑。顯然，強行中斷重要的“深潛者”研究，讓他們感到極度不解。對視了一眼，由普雷爾率先進行著提問：“首席，為什麽這麽突然地將我們叫過來？我們正在進行研究。”
    “有關深潛者的基因測序即將完成，如果成功的話，我們可能可以得出它們與哪種生物相匹配，進而推斷出它們有可能經過了怎樣的改造……”
    “你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淩依陰沉著臉，頭也沒抬，手臂一揮，將資料扔給了普雷爾。
    “自己看看吧，我等人到齊了一起說。”
    “這是……”
    普雷爾疑惑地拿起文件，阿爾弗雷德也湊近。僅僅翻看了幾頁，普雷爾的臉色瞬間變了。
    翻開的那一遝資料中，上麵的一張張圖片觸目驚心。
    “人聯存在巨大陰謀……世界上逐步豎立的尖塔是他們控製世界的手段……”
    “重塑麵具無法對洛杉磯的人思維覆寫……重塑精神專家證實洛杉磯尖塔存在精神控製行為……重塑之手願意對上述話語負責？？？”
    “不是，什麽叫重塑之手在用輿論攻擊人聯？我是感染時代病了嗎？！”
    剛剛走進門的比爾等人聽見了普雷爾匪夷所思的聲音，頓時麵麵相覷。
    聽上去好像發生了一些不妙的事情……
    “人差不多齊了。”
    淩依揮手示意小鳥關門。
    他將一遝遝的資料分發給了這些人聯的軍官們，隨後開啟了全息投影，將事情的經過告訴了他們。
    “一天前，我們開啟了針對重塑之手幹部勿忘我的抓捕計劃。”
    勿忘我的臉龐出現在了全息投影之上，而在他的四周，陸遠、威廉、豺狼、王宇昊四個小一點的頭像包圍著他。
    “四支精銳特戰小隊執行了抓捕任務，並於今早淩晨三點五十八分確認目標被擊斃。”
    “為什麽……”
    小鳥剛想問為什麽執行的是抓捕任務，但最後勿忘我卻是被擊斃的時候，比爾的眼神就瞪了過來。
    從老頭的眼中，年輕的小鳥看出了兩個字。
    閉嘴。
    中國有句古話，識時務者為俊傑。
    所以小鳥很幹脆地閉上了嘴。
    “……我繼續說。”
    淩依收回了看向小鳥的目光，繼續說道：“在勿忘我自殺的前一刻，他說他給人聯準備了一份禮物。”
    他的手在全息麵板上虛點幾下，一段視頻就在眾人眼前播放了出來。
    “【人類聯盟正在謀劃一場針對全世界的陰謀。他們在洛杉磯的儀器並不是新時代的開始，而是化作……他們奴隸的標誌……】”
    主持人的話語傳到眾人耳中，他們的臉色逐漸變得嚴肅。
    淩依關閉投影，聲音低沉。
    “事情就是這樣。勿忘我不知道從哪裏得知了我們在洛杉磯的布置，並通過他們的獨特手段證明了其準確性。他們原本應該是沒有將其披露給大眾的計劃的，有可能是我們的抓捕行動刺激了他們。”
    “當時是阿美莉卡時間九點至十點之間，屬於夜晚的黃金時段。所以，這一段報道已經廣為人知。我們的心靈信標完全暴露在了大眾的視野當中。”
    “阿美莉卡官方政府已經緊急質詢，要求我們‘自證清白’，要我們說明上麵所說的事情是否屬實；基金會開始了針對我們的大規模調查；與各國的信標合作也已經終止……”
    他頓了一下，看向他的智囊團們，說出了他的問題。
    “人聯站在了懸崖邊緣。現在，我想問你們……同誌們，我們應該要怎麽辦。”
    “……”
    死一般的沉默在會議室當中蔓延開來。
    這些位高權重的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拿不準淩依目前的態度是什麽。
    按理說，這種事情其實並不難解決；難的是，淩依究竟想不想現在開戰。
    畢竟，在巨塔進入準備階段的時候，那股龐大的能量波動是完全無法掩蓋的。現在他們所做的一切，都隻是給巨塔準備的煙霧彈罷了。
    “嗯……”
    普雷爾思考了一下，率先站起身來：“我認為，當務之急是控製事態蔓延，爭取時間。我們應該放出消息，消解輿論，先暫時穩住各方勢力。”
    “原因。”淩依的目光鎖定他。
    “我們準備尚未充分。勿忘我的反擊是一件突如其來的事情，以至於我們的力量還積攢地不夠充分。”
    “按照我們的原計劃，心靈信標應該在阿美莉卡70的土地上紮根，控製包括新約克、華盛頓等多個重要城市；控製歐羅巴中的英吉利和法蘭西，掌控低地三國。”
    “這是我們最理想的方案，而我們之前簽署的合同也正在朝著這個方向前進。但是現在，我們隻在阿美莉卡50的土地上進行了布置，而剩下20，和歐羅巴大陸，目前還遙遙無期。”
    “這還是在算上了心靈增幅器理論效能的前提下。如果這個尚未啟動的增幅器被人破壞的話，我們連50都沒有。這樣的我們，是無法對抗整個世界的。”
    “附議。”神父點了點頭，讚同了普雷爾的說法：“自從之前得知重塑在南極的布置之後，我們在南極的部隊就一直在防備重塑之手。如果我們與基金會開戰的話，我們的有生力量嚴重不足。”
    “而且，還有一個很大的問題沒能解決——維爾汀小姐的朋友們還在基金會。如果戰爭爆發，她們將首當其衝成為人質或犧牲品。即使我們要開戰，也得先將他們救出來。”
    聽到此話，小鳥皺了皺眉，反駁道：“但根據我的了解，維爾汀小姐的很多朋友都並不願意離開基金會。如果這也算是一個問題的話，那我們永遠都沒有對基金會開戰的必要了。”
    “他們的個人意願在目前這個情況下並不重要！”
    神父拍了拍桌子，對著這個空軍最優秀的飛行員嗬道：“我們隻需要保證他們的安全就行了！至於之後的事情，巨塔會解決一切！”
    “我的意思是，基金會可能不會對自己人下手……”
    “這是戰爭，小鳥上校！而且，康斯坦丁的為人你是不知道嗎？隻要對基金會有利的事情，她會毫不猶豫地去做！你難道忘記了首席和維爾汀小姐之前所遭遇的事情嗎？！”
    會議室內火藥味陡增。比爾目光沉凝，並未立即表態，隻是手指在桌麵上有節奏地敲擊著，顯然在權衡利弊。
    淩依聽著會議室內的爭吵，眉頭越皺越深。
    他打開了目前人聯的軍事分布圖，凝視了許久，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終於，他抬起了手，如同按下暫停鍵，會議室內的爭論聲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同誌們，聽我說。”
    淩依看著這一群人聯最具有權勢的人，手指敲打著桌子，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首先，我們的實力的確不夠，這是毋庸置疑的事實。人聯目前人口大約五十萬人，即使將所有的青壯年男性都拉上戰場，我們也隻能湊出1015萬人的軍隊，這已經是我們的極限。”
    “當然，我們的低智克隆人可以填補一些兵力上的空缺，但他們也隻能作為填線士兵來使用，用於進攻還是有些太過抽象了。”
    “與此同時，我們的裝甲部隊也可以得到歐米伽的有效補充——機魂項目已經落地，所有位於歐米伽的遊戲倉都可以轉化為龐大的操控終端，與特定製造的裝甲單位進行連接。”
    “但是，普雷爾和神父說的很有道理。即使我們再強大，也無法與整個世界，十幾億人相抗衡。他們擁有略遜於我們的科技，卻擁有比我們龐大數十倍甚至百倍的兵力，我們完全無法抵抗。更別說，核彈現在也不是我們獨有的科技了。”
    “維爾汀那邊的確也是一個麻煩。不過我對此已經有了計劃，這方麵可以忽略……”
    “但總體來說，我認為，我們目前應該暫避鋒芒。利用一切外交、輿論、甚至必要的技術威懾手段，將這場‘信任危機’拖下去，等到我們的空間科技與巨塔完成準備之後，再開戰也不遲。”
    “……”
    短暫的沉默。比爾上將、普雷爾、神父等人交換著眼神，緩緩點頭。淩依的分析切中要害，策略是目前最現實的選擇。不過，比爾倒是想到了什麽，渾濁卻依舊銳利的眼中閃過一絲憂色，提出了一個問題。
    “但我們或許無法控製事件的走向。基金會方麵目前不知道在幹些什麽，重塑之手也有可能會對我們南極防線進行衝擊。”
    “這得讓繁星去想辦法，看看能不能通過外交手段拖延一點……”
    他的話還沒說完，一個來自繁星的信息就發送到了他的個人終端上，讓他瞳孔驟然收縮，臉色瞬間變得更加凝重。
    “……研究人員返回自己的科研區域，比爾、神父去和【征服者】一起裝機，返回南極。小鳥，安排人手加強周邊空域的掌控。”
    “就這樣，散會。”
    話音未落，淩依就從主座上起身，轉身大步流星地衝向門口。厚重的防爆門感應到他的接近迅速滑開，又在身後無聲合攏，將他那裹挾著巨大壓力的背影隔絕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