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永遠不要碰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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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了幾日,覓雪告訴齊影岩,樂玄公子主動提出要做他的指導師傅,沒想到這事在玉玄宮引起了較大的轟動。
    “就是他,聽說樂玄公子對他可好了,又是送衣服又是做指導師,今兒大早上還過來放了一樣東西,不知道裏麵又是什麽寶物。”
    “樂公子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熱心腸了?”
    “旁人哪有這個待遇,我聽說這個新來的長得像……估計是……”
    一大清早,齊影岩還沒進自己的營業室,就聽到外麵竊竊私語,全是在議論他和樂玄的。
    “一個個的不幹活杵那兒瞎議論啥呢?本宮主養你們這群廢物是吃幹飯的嗎!還敢議論我的樂玄哥哥,本宮主隻要不死,玉玄宮誰都別想打他的主意!”
    淩傲雪風塵仆仆隻身而來,左手叉腰,右手指著一群碎嘴破口大罵,回頭看到齊影岩正從自己的禮物箱中取出一隻紅木盒。
    “拿好了沒有?!”
    齊影岩偷瞄了一眼,就看到淩傲雪凶神惡煞盯著自己,一雙漂亮清澈的杏眼怒目圓睜,竟顯得非常喜感。
    哈哈,怎麽會有這麽可愛的女孩子。
    “拿好了。”
    他朝她揮了揮那隻狹長的木盒,在淩傲雪眼裏卻成了挑釁。
    “拿好滾進去幹活!!”
    齊影岩灰溜溜鑽進房間關上了門。
    仍聽到淩傲雪在門外罵罵咧咧:“姑奶奶花這麽多錢培養你們這兩個廢物,要是賺不到江吟一半,你倆就等著去柴房幹雜役吧!”
    “喂!你罵誰廢物呢?”
    樓下傳來藍憶寒憤憤不平的質疑聲。
    “你!就是你!趕快吹你的破笛子!再把客人吹走你就滾到街上給我要飯!曲哥哥都給你請過去了還吹成這破調,是想炸死誰的耳朵?”
    “一對花瓶!沒用!!!”
    四周一片死寂,練琴的,唱曲的都沒了動靜,大家都不敢出聲了。
    過了半個鍾頭,淩傲雪歇斯底裏的怒罵聲消停後,周遭終於恢複了熱鬧。
    “這是我在洛蕭城的一家當鋪中發現的,見它外表不凡,便花大價錢買下了。前幾日我便想,左右我留著無用,不如送給你作賠禮之物。”
    齊影岩看著木盒上貼的紙條,是樂玄的字跡,他去觸摸那隻紅木盒,隻覺手上冰寒刺骨。
    難道是劍?
    他輕輕打開了木盒,一道清幽的玉光映入眼簾,盒子裏裝著的竟是支渾身晶瑩剔透的玉簫。
    小心翼翼地將那支玉簫拿了出來,冰涼的觸感,刹那間從指尖浸透心底。這支玉簫雖然通體雪白,卻是冰的觸感。
    好清透的成色,此蕭絕非俗物啊!
    抱著好奇的態度,他試著對圓孔吹了起來,他並不太會吹簫,但奇怪的是,碰到它的一瞬間,一種莫名的熟悉感浸滿胸腔。
    安靜的屋內頓時傳出淒涼悠長的旋律,如泣如訴,恍恍惚惚間,他仿佛置身於另一個世界。
    或者說,是地獄。
    漫天的火光……絕望的哭聲……
    淹沒的慘叫……遍地的屍體……
    無盡的悲哀……
    “求你……一定要帶他出去……”
    “求求你,護他一世平安。”
    ……
    齊影岩手臂忽然顫抖,玉簫落地脆響,仿佛碎了一地訴不盡的蒼涼。
    蕭身之上突然出現了一行字眼,雖然很快就消失,但他還是認出了上麵的字。
    “墨藍氏,憶琰。”
    墨藍憶琰,這個熟悉的名字……不就是那個在七年前,與墨藍家族一同葬身火海的大皇子嗎?
    齊影岩雙目中充斥著不可置信,這支簫到底是什麽來曆?為什麽會有墨藍氏的印記?還有剛剛那些出現在自己眼前可怕黑暗的畫麵,難道就是七年前那場驚天動地的墨藍氏滅門慘案?
    想到這裏,齊影岩忽然感覺胸口一陣慌慮,頭上冒出了絲絲冷汗。
    回頭發現盒子裏還放著一枚月白色環狀龍紋玉佩,用一條淡藍色的流蘇玉穗串結而成,玉佩下壓著一張字條,上麵留了兩行話
    “美玉配良簫,良簫贈故人。"
    字跡潦草,筆墨橫姿,一看就是書法絕妙之人。
    ……故人?
    他衝出房間,打算找樂玄問清楚這支蕭的來曆。
    可惜這家夥真的是神出鬼沒,他連著蹲了好幾天,也沒見他來過營業場所。
    倒是他跑的勤,不知道被多少閑人編出奇葩版本了。
    他索性去樂玄的住所找他。
    剛到樂閑居的門口,映入眼簾的是一片青綠色的竹林,仔細可以聽見有人揮劍的聲音。
    聽這聲音,劍法還不錯啊!又會彈琴又會舞劍的,真是個全才!
    齊影岩朝裏走去,果真看見一道白色身影在不遠處的竹林間若隱若現,那白衣男子在竹林上方騰躍旋轉,如遊龍穿梭,速度之快令人肉眼難以捕捉,隻能看到空中淩亂的衣擺,和劍身射出的銀光。
    白衣男子身輕如燕,動作輕柔靈巧,一招一式的變換中,竟帶了幾分習武之人難有的美感。青竹白影間,甚是一道賞心悅目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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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影岩抿嘴一笑,就在即將尾聲時,連連拍掌稱讚道:“漂亮!”
    那練劍的男子聽到聲音後,緩緩落地,尋聲向這邊走來。
    齊影岩揮手朝他微笑致意,當那白衣男子稍稍走近些後,他臉上的笑容迅速僵住了。
    因為朝他走來的白衣男子,完全是張陌生的麵孔!
    齊影岩此時恨不得憑空消失,自己竟然和個從未謀麵的陌生人那麽熱情地打招呼,估計會被人當成傻子吧,真是第一次見麵就顏麵盡失。
    那白衣男子看到他低著頭,一臉尷尬的樣子,又想起剛才揮手致意時的興奮,心下有了幾分了然,卻並不點破,笑著問道:
    “你是來找樂玄公子的吧。”
    聽出對方語氣中的友善,齊影岩微抬起頭,也笑著點了點頭。
    真尷尬……他恨不得拿腳趾摳出一座玉玄宮來!
    “他方才出去了,應該很快就會回來,公子不妨在這等等。”
    白衣男子思索一會,伸手邀請道:“要不我陪公子進去坐坐吧?”
    “不用不用。”齊影岩連忙擺手,“你繼續做你的事吧,方才是我打擾公子的雅興了。”
    那男子倒也沒再強求,笑了笑便坐在旁邊的石頭茶幾上擦起劍來。
    齊影岩仔細觀察了下,這男子年齡約莫二十歲左右,個子要比樂玄高些,身材更消瘦些,就連容貌也要俊美頗許,氣質更是出塵脫俗,著一身白衣,當真是謫仙之姿!
    這麽大區別,自己也能搞錯確實離譜。隻怨第一次見麵時,他對樂玄的白衣裝扮印象太深,以至於見著身穿白衣氣質如玉的男子就以為是樂玄。
    其實細想下來,樂玄似乎並沒有多傾向白色的衣裳,除了那晚玉玄宮初遇,之後他就從未再見過樂玄一身白衣勝雪的翩然之姿了。
    若說樂玄的白衣仿若冬日裏由飛雪疾幻而成的晶瑩白梅,那此刻坐在他麵前的男子,便是那風姿卓約的雪蓮,冰清玉潔。
    這人真好看!這玉玄宮絕了,不愧是淩傲雪那小財奴精挑萬選出來的,個個都是色藝雙絕!
    齊影岩覺得自己呆站在原地偷窺別人實在不禮,也坐到旁邊的茶幾旁,試著與他搭訕起來。
    “你劍法可真好,能不能教教我,或者以後你練劍時,讓我呆在旁邊看看也行。”
    齊影岩早有學劍的打算,直覺告訴他,這位俊逸的年輕公子,脾氣應當不錯,肯定不會拒絕他,即便不願教,讓他看看也是可以的。
    那白衣男子聽了他的請求後,停下手中的絹布,麵色疑惑:“我?你要找我學武?”
    齊影岩點頭:“你怎麽了?我覺得你劍法很厲害啊。”
    “嗬,”白衣男子笑得很輕,聲音溫潤柔美,“齊公子這話有些強求了,在下練武不過用於強身,哪能為師教人?”
    齊影岩微愣,沒想到對方竟認識自己。
    “你莫要謙虛,我能看出你是個高手。”
    白衣男子將劍放回劍鞘中,搖了搖頭:“若在下也算高手,那這玉玄宮內怕是高手如雲了。”
    他起身認真地看著齊影岩:“齊公子身邊朋友也多有高手,他們的實力並不在我之下,你更應該向他們求教,比如藍大將軍……”
    “打住,”齊影岩立馬製止道,“我跟他不熟啊。”
    他不是沒想過,但藍憶寒那家夥脾氣那麽臭,會教他習武才奇了怪!
    白衣男子又道:“其實樂公子也不錯,實不相瞞,我的劍法便是他教的,因此才不敢私授給你,你若真心想學,我可以向他舉薦你。”
    “隻是樂玄公子為人冷淡,若是一般人,他估計不會同意,我可以幫你跟他說說,至於他同不同意,在下就無能為力了。”
    “樂公子他……”
    齊影岩剛想回他,發現白衣男子的視線正越過自己看向身後。
    樂玄正站在門口處,臉上仍是那一貫的冷漠與淡然,即便他隻穿了件普通的黑色布衣,卻難掩那種與生俱來的凜寒之氣。
    “阿玄。”
    白衣男子率先上前打招呼。
    “樂公子。”
    齊影岩也回頭打了招呼,不過樂玄壓根跟沒看見他似的,頭也不偏的從他身邊走過,徑直走到白衣男子旁:“練的怎麽樣了?”
    “差不多了。”
    白衣男子笑道:“對了,齊公子方才說也想學劍,我記得你說過這套劍法不可輕易授人,沒敢答應他,所以……”
    “我知道了。”
    樂玄回的幹脆,白衣男子也不知他同意與否,看了看站在一邊不自然的齊影岩,又道:“那你是願意……”
    “你下午不是約了位外麵的客人嗎?快回去吧。”
    “好,那我先走了,”
    白衣男子也不好再多言,朝齊影岩和樂玄告別後,便輕笑轉身揮袖離去,白衣翩然,竟宛若仙人。
    “怎麽,看傻了?”
    “啊?”齊影岩收回目光,訕訕一笑:“沒有,隻是覺得他氣質出眾罷了。”
    “你是不是看見穿白衣服都要多看幾眼?順便鼓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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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樂玄雙手抱胸,似笑非笑看著他。
    “啊……那倒沒有。”齊影岩知道樂玄在故意譏諷他,但也不好硬氣反駁。
    畢竟人家真的長得好看啊!
    樂玄轉身走進竹林中,隨手折斷了一隻細竹枝,下一秒便當著齊影岩的麵,舞出了和剛剛那白衣男子一模一樣的劍法。
    不同於那位白衣公子的輕柔靈巧,樂玄的劍式招招硬實,極其陰狠,靜謐的竹林間回蕩起清脆的破空之聲,空氣中亦彌漫著濃重的殺絕之氣。
    明明隻是一支普通的竹枝,偏偏被他舞出了劍氣如芒、長虹貫日的氣勢。
    然而齊影岩腦中浮現的卻是第一次見到樂玄時的樣子。他穿著一件和自己一模一樣的白色直襟綢衫,看上去幹淨出塵、淡然脫俗,帶著幾分溫潤的氣質。
    “公子不必道歉!玉玄宮內向來秉承無拘無束之道,並未有此不成文的規矩。”
    “我知道是你。”
    “眼睛,眼睛像,所以我猜是你。”
    ……
    曾幾何時,樂玄在齊影岩的印象中已經沒了初遇時的溫潤如玉。
    甚至有時會讓他覺得危險……
    樂玄他,終究不是那個隻會在白紗輕縵的雅間內撫琴的琴師。
    那個單手抱琴,對他笑得風輕雲淡的白衣少年,隻是一場錯遇罷了。
    樂玄將竹枝背於身後,上前問他。
    “我和他,誰舞得更好?”他嘴角噙著笑,忽然像個期盼得到讚賞的孩子。
    齊影岩笑了:“論美感,你稍遜一籌,論技術,他不如你。”
    樂玄倒也沒有再繼續苛問他,隻是說:“你想學嗎?”
    齊影岩不置可否,伸手撫摸上一棵竹子,輕聲歎息:“可我好久沒聽過你的琴聲了,我都快忘了呢。”
    “除了必要的應酬,我一般不彈琴。”
    齊影岩點頭,臉上難掩失落,樂玄岔開話題問道:“我贈你的奇物,可還滿意?”
    “你送我玉簫做什麽,倒不如送我一把好劍來得實在。”
    “劍?”
    樂玄聽聞微愕,搖頭苦笑:“你竟會這麽想。”
    “齊影岩,其實我並不希望你持劍。”
    他背過身看向遠方,聲音輕而飄忽不定,如夢中囈語。
    “可你之前還說我應該學武來保護自己。”
    這也太反複無常了。
    “可劍並非隻能用來防身,一旦握上了劍,也就等於沾染上了無休止的殺戮。”
    齊影岩立刻走上前,義正言辭道:“你放心,我絕不會亂殺無辜。”
    樂玄卻笑的冰冷:“今日休要妄下明日之言。世事無常,等你手持利刃之時,你就不會有今日這般心境了,畢竟有些事情,並不是你我能決定的。”
    看到齊影岩有些動搖,樂玄拿出一支洞簫:“我教你控簫術,可以用樂音控製別人的心智,比拿劍沾血幹淨多了。”
    “好!我想學,你教我,不過我很笨的,你可得很有耐心!”
    齊影岩抓了抓後腦勺,心裏莫名樂開了花,忽然覺得待在玉玄宮挺好的,這裏有這麽多才華橫溢的人,自己指不定也能脫胎換骨,擺脫廢柴皇子的稱號呢!
    下次見到燒餅小哥,必須得讓他刮目相看!
    “那你也得答應我一個要求,當作你拜師前的承諾。”
    “盡管提!”
    “永遠,永遠不要碰劍。”
    “為什麽啊?我又不是壞人,你真這麽不信任我?”
    因為我希望,我們永遠不會刀劍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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