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靈帝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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掀開衣服時,齊影岩呼吸一滯,整個人仿佛被雷擊中一般,呆立當場。
不說後背上密密麻麻的血窟窿,單單是那些布滿全身的鞭痕燙傷,就足以已經讓他遍體生寒。
“怎麽會有這樣的畜生……”
他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更恨相處這麽些天,自己竟然毫無發覺。
樂玄目光閃爍,沉吟後:“沒想到金安如此狠毒。”
拎著藥箱進來的賀蘭汀也愣住了,這全身都是虐待的痕跡,得多大的仇啊。
“竹簽紮得很深,拔出來特別費事,估計人受不住。”
齊影岩氣昏了頭:“要不打麻藥試試?”
賀蘭汀微怔,湊過去小聲道:“麻藥我確實有研究,隻是這裏設備不成熟,怕有後遺症。”
齊影岩眼神如刀:“那你說怎麽辦?!”
他鮮少動怒,賀蘭汀見他眸底慍色漸濃,開口道:“其實你可以找個內力很強的人把竹簽一次性逼出來,比一根根拔快多了。”
說完使了個眼色,暗指倚在門口的樂玄。
齊影岩想起上次被賀蘭霆重傷後,樂玄確實用內力替他治愈過傷口,但他記得特別傷身體。
抬頭,窗外的圓月映入眼簾。
他猶豫了。
“我來拔吧。”
望著趴在床上已經疼暈過去的小崇,齊影岩下了很大決心,抓住其中一根竹簽。
“哪有這麽拔的!得消毒後用鑷子取出。”
賀蘭汀忙抓住他的手,狀作不經意地掃了眼樂玄。
繼續道“隻是很難取幹淨,他身體裏也許還有竹簽的殘端,極大可能會感染和傷口惡化,而且傷及脊椎,多多少少會對日後行動有影響……”
樂玄總算看出來賀蘭汀的意圖。
“阿汀,你到底想讓我做什麽?”
“用內力把竹簽逼出,再治療他脊椎上的傷口,二殿下明天就能下床,不出三五日便可徹底痊愈,不會有任何影響,最主要人少受很多罪。”
樂玄笑了:“那是自然,畢竟受罪的人換成我了。”
“你受罪隻是暫時的,他可能會終身患疾。”
“真是笑話,他們月淵國還能沒醫師了嗎?輪得到我來救。”
“時間很重要,若是及時愈合傷口,他就不會有後遺症,也不會影響日後習武。”
齊影岩打斷二人的爭執:“我父王肯定有辦法治好小崇的,賀蘭大夫,麻煩你先把竹簽取出來吧。”
賀蘭汀被他這句“賀蘭大夫”喊得心灰意冷,老老實實給齊影崇服下止疼藥,開始給傷口消毒。
他麵無表情道:“按住他。”
“你下手輕些。”齊影岩到底心疼了。
賀蘭汀沒好氣:“齊公子,你求錯人了吧!”
他輕些有什麽用,竹簽又不會自己飛出來。
“……啊!!”
他沒使力,齊影崇就疼醒了。
把這種帶刺的竹蔑活生生從肉裏拔出來,本來就是折磨人的事。
他故意放慢速度,一點點拔,他就不信齊影岩能忍得住!
“哥哥……疼!”
才拔出一根,齊影崇就拚命掙紮起來,身體都快扭曲了。
“你……你就不能利索點嗎?”
齊影岩眉頭緊皺,把齊影崇抱起來攬到懷裏,輕輕撫摸後腦勺,嗓音十分溫柔。
“小崇最勇敢了,一會兒就好,哥哥在呢。”
齊影崇滿臉都是汗水,額頭緊貼他的胸口,身體劇烈顫抖著,嘴裏發出陣陣痛苦的呻吟。
“哥哥……好疼……”
他蒼白著臉仰起頭,後背的疼痛已經讓他無法直起腰,隻得伸手圈住齊影岩的脖子,眼淚撲簌落下。
“哥哥,你能不能不要再送我天因山了……我害怕那裏。”
帶著哭腔的聲音有種說不出的委屈,聽得齊影岩心髒像被荊條拷打一樣疼。
他一定要讓傷害過小崇的人都付出代價。
“……好,哥哥答應你。”
齊影崇緊緊抱著他,把下巴倚在他肩上。
對上身後樂玄冰冷的眼神。
他嘴角漾起淺淺弧度:“哥哥,我想和你在一起。”
樂玄抱臂嗤聲,好整以暇地欣賞著他的言行。
齊影岩眼圈泛紅,把人往懷裏按了按。
“等你傷好了,我們就回月淵國。”
一根,兩根,三根……
直到十根竹簽全部取出後,齊影崇早已疼得不省人事了。
賀蘭汀一刻不敢耽誤,出去配藥了。
齊影岩望著床上昏睡的小人,濕漉漉的頭發胡亂地貼在額頭上,那雙總是亮亮的桃花眼,疲倦痛苦地閉著,嘴角更是不見一絲血色,時不時地微微抽搐。
樂玄見他眼神呆滯,有些不忍。
“他沒什麽大礙,就是要受點罪。”
“我早就該意識到的……小崇向來聽話懂事,這幾天我隻要一提送他去天因山,就各種不配合,我當時怎麽就一點都沒想到呢?”
“一想到他在天因山被欺淩了這麽多天,我就恨不得把那個金安給千刀萬剮!”
“想殺金安不難,隻是時機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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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怪我沒本事,連自己弟弟都保護不好。”
齊影岩緩緩低下頭,雙手捂住臉,喉嚨哽住,淚水從指縫間無聲滑落。
樂玄不知何時來到身旁,伸手拭去他眼角的淚水。
“……你哭了?”
因為齊影崇受了很重的傷嗎?
隻是插了幾根竹簽而已,他曾經被很多支箭刺穿身體時,也沒覺得有多疼。
齊影崇可真矯情!
可他又羨慕矯情的齊影崇可以有個為他哭的哥哥。
如果受傷的是他,齊影岩會不會為他流淚呢?
樂玄很快打消了這個奇怪的想法。
對於他來說,死亡很可能是瞬間的致命一擊,估計還沒等看到齊影岩的淚水,他的人類體就灰飛煙滅了。
而且他也不會像齊影崇那樣,眼淚跟不要錢似的,整天吧嗒吧嗒掉。
幽魂可沒有眼淚。
他坐到床前,握住了齊影崇的手,闔上眼睛,一股白色的內力從二人手腕交界處,緩緩流淌進齊影崇的體內。
“之前為了個丫鬟你都能跪下求我,現在輪到齊影崇,你怎麽沉默了?”
“我不想讓你為難。”
“除了你和雪兒,我還確實沒用內力救過旁人,還是像這樣根本死不了的小傷。”
“小崇他確實比較嬌氣,從小就特別怕疼,平時磕著碰著的都得哭半天,這種級別的傷確實……”
“怕疼是因為他有人疼。”
樂玄不想繼續這個話題:“與其在這兒擔心他,倒不如想想怎麽跟你家那兩位交代。”
如實交代唄,還能怎麽辦,墨藍舞就是把他剁成魚片也不稀奇。
齊影岩在裏麵也幫不上什麽忙,就出去跟著賀蘭汀稱藥材,兩人忙著配藥製藥,屋內屋外跑了幾十趟,一下也沒歇著。
等他煮好藥端進來時,樂玄的身形都有些虛影了,他忙過去按住他的手。
“阿翼,你別太辛苦了。”
“我沒事。”
樂玄倏地睜開雙眼,底色一片銀光。
齊影岩看到他頭上滲出些許汗珠,心疼地替他擦汗。
剛想說什麽,門外傳來淩傲雪的驚呼。
“長公主,齊國主,你們怎麽來了?”
樂玄眼神一凜,迅速躲進屏風後。
齊影岩望著自家風塵仆仆趕來的二老,即使心裏七上八下的,也隻能強裝鎮定站在一旁等待發落。
樂玄替小崇治愈的是內傷,那些遍布全身的外傷還是觸目驚心。
“母後……”
“啪!”他剛開口,臉上就被墨藍舞狠狠扇了一耳光,火辣辣得疼。
意料之中的事情,齊影岩連躲都沒躲,甚至有種如釋重負的平靜。
尤其是感受到屏風後的身影晃動了一下,他還覺得有些安心。
齊淵卻一把拉開他,護在身後:“舞兒,這又不是岩兒的錯!你打他做什麽?”
“他是哥哥,保護不好自己的弟弟,難道不該挨打嗎?”
“剛剛那位羽昭姑娘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小崇是偷偷跑出來的,岩兒根本不在他身邊。”
“就算岩兒在身旁,保護崇兒也不是他的責任,他是哥哥,又不是護衛。”
墨藍舞不再理會,徑自朝齊影崇走去。
先是仔細查看了傷勢,忍不住掉下眼淚,心疼道:“阿淵,我們必須去天因山討個說法,斷不能讓崇兒白受這麽大的委屈!”
“當然,咱們馬上就過去,絕不能放過那個畜生。”
“好。”確認齊影崇的外傷並不會危及性命後,墨藍舞又多疑地探向他的手腕。
下一秒,她的聲音透著一分驚恐。
“他身體裏怎麽會有靈力?!”
齊影岩心裏咯噔一下,隨即麵色不變道:“……憶寒剛剛來過。”
墨藍舞明顯不信,憶寒又不是幽魂,怎麽會有這麽強大的靈力?
她再次握住齊影崇的手腕,臉色更難看了。
是他。
雖然隻有一縷,但她還是感知到了。
她神色凝重地看了眼齊淵,兩人交換了眼神,便互通心意。
齊淵深知此地不宜久留,便囑咐了齊影岩幾句,拉起滿眼不舍的墨藍舞。
“走吧,舞兒。”
齊淵扶著哭成淚人的墨藍舞離開時,齊影岩看到站在閣樓上的靈帝,一臉陰沉俯瞰著他們的背影。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神啊……
夾雜著熾熱,眷戀,嫉妒,憤怒。
比人類還要複雜。
齊影岩不敢想。
他真怕靈帝會突然衝下來做出什麽不可控的事情,握緊了袖中的簫。
直到憶寒在裏麵喊了聲“師父”,靈帝才晃過神進屋。
“餓了?”
那個轉身後立刻變溫柔的笑意,他在樂玄臉上看到過。
他突然懂了憶寒那句話。
幽魂隻會為喜歡的人花心思堆砌表情,他想,他一定也是樂玄心裏麵很重要的人。
回去後,賀蘭汀已經在替小崇擦藥了,接著又幫他換上新的衣服。
“我看他跟我差不多大,就找了幾件幹淨的衣服換上。”
齊影岩淡淡道:“謝謝。”
賀蘭汀也不在意,拿起藥箱,對著站在屏風旁神色萎靡的樂玄說:“樂公子,天色已晚,我們倆就先回去吧。”
樂玄點頭:“好吧。”
剛給小崇掖好被角的齊影岩,電光火石間,猛然想起什麽,一把抓住樂玄的手腕。
他瞪了眼賀蘭汀:“我晚些和他一起回去。”
賀蘭汀哂然一笑,自己走了。
“你不準走,今晚你必須待在我身邊。”
開玩笑,賀蘭汀這個人太可怕了。
樂玄如今靈力盡失,出了這個門,要是遇上什麽意外,肯定凶多吉少。
對方顯然不領情:“我不想待在這裏,我想回樂閑居。”
“我送你回去。”
“你這是在擔心我嗎?”
“不應該嗎?你可是我弟弟的救命恩人。”
“我就知道你會這麽說。我救他有我自己的理由,不是因為你,你不用在我這兒跟我謝來謝去的。”
“阿翼,我不希望我身邊再有人受傷了,從憶寒到小崇,我真的怕了。”
樂玄挑眉輕笑:“你怕什麽,我師父還在這兒呢,哪個不怕死的敢惹我?就連離闕現在都不敢來找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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