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公子說不作數就不作數。”衛書同蠻橫不講理，轉身就要走。可還沒逃出兩步，一支箭“呼哧”一聲插在了他腳前。側頭一看，沐璟霆叉著腰一臉得意。
    “衛公子，你要耍賴也不是不可以。我們再賭一局如何？”沐璟霆抓起旁邊桌上的一個橘子，丟到衛書萱懷裏，“你將這橘子頂頭上，我蒙著眼投擲箭矢，中了算我贏，若輸了，你便不用叫我爺爺了。可好？”
    衛書同看出沐璟霆在戲弄自己，卻理虧不敢發作，一時間臉憋得通紅，“姓沐的，我勸你見好就收，別得寸進尺。”
    衛小公子的名頭在帝都能橫行霸道，可在沐璟霆麵前丁點不管用。沐璟霆白了他一眼，拿起投壺中的箭，用力一擲插在了衛書同的發髻上，“叫爺爺，快。”
    衛書同嚇得雙腿一軟，立時跌坐下去。接著沐璟霆的第二支箭又至，插在他胯下袍子上，讓他起不了身。
    眾人見飛揚跋扈的衛書同癱軟在地，紛紛大笑起來，加之有葉棠在旁活躍氣氛，便有人訕笑道：“衛公子不會嚇尿了吧，還是快叫爺爺吧，否則爹都做不成了。”
    中庭內笑成一團，這時有小廝急匆匆過來，朝眾公子小姐道：“各位貴人，崔先生朝這邊來了。”
    庭中眾人立即止了笑意，在場的公子小姐大多是崔銘修的學生，尊師重道大周推崇備至，所以都恭敬等著。
    謝無曇看了場好戲，本隻等著衛書同那聲“爺爺”，哪知道等到的卻是崔銘修。
    崔銘修今日交裾青衣外罩了件鶴氅，發髻上戴的依然是蓮花冠。一張沒甚血色的臉比尋常男子白上幾分，身體也顯瘦弱，真讓人覺得下一瞬便要乘風而去。
    眾人見崔銘修走近紛紛拱手行禮道：“崔先生好。”
    崔銘修在庭中停留，眼光掃過眾人，一眼便在人群中看到露在披風外的半張臉。那張粉妝玉砌的小臉被風吹得發紅，有種讓人憐惜的柔弱。他正欲收回眼時，卻發現她今日的發髻上插著的竟是兩朵玉芙蓉。心頭不由得一緊，有絲絲暖意回蕩在胸口。
    崔銘修覺得自己看了太久，終於收回神思對眾人道：“今日我也為赴宴而來，不必拘禮，但若在長輩的壽宴上無禮，那你們禮經一科，便回院重修。”
    眾人應聲，三三兩兩離了庭中。
    謝無曇本是和常惜嘉一路，剛穿過月洞門卻被人攔了去路。
    前麵站著的是兩個男子，其中一個正是方才與衛書同投壺的沐小公爺。大周女子雖不避外男，但狹路相逢而不避也未免冒昧。
    常惜嘉不自覺地拉著謝無曇改道，可還沒走出幾步，後麵的人已趕上，“常小姐，可否幫在下引個路。”
    常惜嘉一臉茫然，對著開口的葉棠道：“這裏又不是常府，我如何知道路。沐小公爺要與謝二小姐說話，想要支開我，這樣的理由未免也太草率了些。”
    這常小姐倒是個明白人，葉棠尷尬一笑，不敢再招人恨。
    謝無曇心思通透又豈看不穿，心頭思忖著若今日避開這沐小公爺，改日不知他會如何劫她的道，不如大方應對。於是朝著望向自己的常惜嘉點頭。
    常惜嘉撅了撅嘴，有些不樂意地走到一旁，葉棠也厚臉皮的跟了過去，生怕她打擾到沐璟霆二人。
    此時小道上已經沒人，沐璟霆是爽快的性子，對於自己心儀謝無曇的事兒分毫不遮掩。隻是也不能上來就表心意吧，那豈不嚇得人家姑娘。踟躕了片刻，開口道：“方才二小姐替在下解圍，不然非輸掉比試不可。”
    謝無曇歪著腦袋看他，“沐小公爺能贏憑的是本事，不是我的一言半語。”
    沐璟霆訝然，“二小姐識得我？”
    謝無曇覺得少年幾分可愛，遂道：“方才你與衛公子比試，鬧得林府皆知，還有誰不識得小公爺？”
    沐璟霆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打擾二小姐清靜了。”
    謝無曇搖頭，對他展顏一笑，“不會，倒覺得鬧得很精彩。”
    那笑讓沐璟霆心頭也暖了，壓住那陣欣喜，故作平靜地道：“其實我與二小姐一月前便見過。”
    謝無曇難得遇到心思單純的人，即佯裝疑惑問：“咦，我們見過嗎？我怎不記得了。”
    沐璟霆忙答：“那日在東街口，我的馬撞上了二小姐的馬車。我一直在找二小姐，今日得見，真是萬分榮幸。”
    謝無曇作一臉恍然狀，揚聲道：“哦，原本小公爺找我是因為此事。那日我便說過了，我們人車無損，不必道歉，小公爺竟還記在心上。”
    沐璟霆隻當她誤解，連忙解釋，“不，不是因為那事。”
    “那是為何？”謝無曇好奇地眨眼看他。
    沐璟霆心如鹿撞，險些要將心頭的念想一吐為快，卻見不遠處葉棠一個勁地朝自己搖腦袋，立時又忍住了口。這才見第二麵，就說屬意於她，不將人嚇跑才怪。
    沐璟霆心念電轉，不答反問：“在下可否與常小姐一樣喊你如兒？”
    謝無曇斂了笑，“如兒可是我的閨名，小公爺叫大約不合適吧。小公爺原來不知我學名叫謝無曇呀？”
    沐璟霆見她幾分慍怒，卻也不急，反覺得幾分真摯爽快，心頭又是一喜。他拱手道歉，“在下不知是二小姐的閨名，實在唐突，二小姐莫怪。那可否叫你曇兒？”
    謝無曇這次真有些不樂意了，“也不可，如此喚不吉利。”
    沐璟霆看出她眉目間與方才的不同，竟有些緊張，“那我……”
    話還未完，便聞不遠處的月門內傳來一陣說話聲，片刻後幾位夫人前後走近。
    謝無曇不再與沐璟霆糾纏，勿勿道了聲“後會有期”，朝著那邊中幾位走去。
    沐璟霆才與謝無曇說了一小會兒，哪裏知足，又不敢在眾位官家夫人前妄為，一時間有些焦急。幸而葉棠及時過來，在他耳邊道：“我的小公爺，快別看了，讓那些夫人瞧去隻當你是登徒子。來日方長，都知道二小姐身份了，還怕她跑了不成。”
    沐璟霆這才收回眼，被葉棠勸著離了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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