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轍本極不耐煩，看到這布置得還算幹淨雅致的小舍後，臉上的表情總算好看了丁點。
    謝無曇為蕭轍倒了杯茶，示意他過來坐，見他依然一臉嫌棄，不禁憋嘴道：“你這模樣與海陵郡主如出一轍，真不枉她喚你一聲……”
    最後兩字她沒敢說出。
    蕭轍終於還是坐了過去，端起那杯茶水抿了一口，眉頭倏而一皺，忙放下杯子。
    “怎麽，本王不喝了這杯茶，便也跟你不是一路人了？”他道。
    謝無曇答：“我與王爺不是一路人，可跟這茶沒甚關係。”
    蕭轍不以為然，“我們還不是一路人？”
    謝無曇不與他辯解。
    這時，老板娘將菜食送入雅舍，又在桌上放了一鼎紅泥火爐，小爐上置了一塊石瓦。將醃製好的鹿肉夾到刷上油的瓦片上煎烤，片刻肉香四溢。
    “我們自己來吧。”謝無曇接過老板娘手中的木夾，將一塊煎製好的肉放入蕭轍麵前的盤中。
    待老板娘退出雅舍後，她才將話引到正題上，“王爺今日有何吩咐？”
    蕭轍從袖中摸出一張紙簽遞過去，“這個人，需要不二樓幫本王查查底細。”
    謝無曇未接，“王爺要找不二樓辦事，何需通過我，直接去聚芸酒家便可。亦或是找相熟的情資掮客，比如亦十八？”
    提到亦十八，蕭轍拿著茶碗的手一頓，接著又若無其事地道：“本王不是為了節約銀子嗎？直接找少樓主你，可是能節約一大筆。”
    謝無曇不耐與他調笑，指向蕭轍碗中的炙肉，給了他一個必須吃掉的神色。
    蕭轍有些不情願地夾起炙肉放入口中，嚼了一嚼竟覺得還可下咽。這肉不知用什麽香料醃製過，竟沒有鹿肉的腥騷味。
    謝無曇見他幾分滿意，又夾了一塊在他碗中，道：“我沒有說錯吧，這裏有帝都最好吃的炙肉。裏麵所用的一味香料叫做安息茴香，產於波斯，經西域傳入。”
    蕭轍繼續吃肉，隻覺這一塊更是香嫩焦香，“你倒是見多識廣。”
    謝無曇笑言：“這一頓，夠還王爺馬球場的拔刀相助了吧。”
    “尚可。”蕭轍依然端著架子，隻是碗中的炙肉紛紛都進了他的肚子。
    這頓肉吃得也算賓主盡歡，等到日頭將落時，兩人才起身離開食肆。
    謝無曇在前，蕭轍落在其後半步，餘暉自城牆落下，與她那身櫻草色流仙裙相融，竟讓人有種絢麗爛漫之感。
    連翹趁著謝無曇逗留食肆時，回府將馬車趕了來，此時已等在了巷口。
    謝無曇向來有吃飽就犯困的毛病，懶懶地就往馬車走，隻想快些上車休息。蕭轍將人攔在巷中，替她擋住直射入眼的陽光，“謝如兒，謝昀此人可與你同心？”
    蕭轍忽而提到謝昀，立時讓謝無曇的困意減退了一半。她怔怔地望著他，“謝昀怎麽了？就我所知，他回帝都後並無太多動作。”
    蕭轍未答，反問她：“你想想帝都之中，你們不二樓勢力最薄弱的地方在哪裏？”
    隻一瞬，謝無曇便反應過來，忙答道：“你是說，皇宮之中？謝昀在皇宮之中做了什麽？”
    蕭轍搖頭，“皇宮之中有殿前司，玄羽衛並無戍衛之責。他究竟做過什麽無法細察，但本王獲知他與崔銘修有過交際。本王雖不知你與崔銘修究竟有何恩怨，但思及此二人與你的關係，不得不提醒你。若謝昀與你不是一條心，那此人你要當心了。”
    蕭轍執掌玄羽衛多年，對形勢的敏覺不在任何人之下。
    謝無曇記得，上一世謝昀與崔銘修勾結是為攀上衛相，但這一世因有衛書同與謝靈犀的恩怨，謝昀應是不會再投靠衛家。他與崔銘修聯係，大抵也是想給自己找個後台。
    畢竟在上一世，沒有她與謝靈犀的仇恨時，謝昀與她就不是一條心，甚至與謝家都從未同心過。所以謝昀不惜與謝家鬧僵，早早的與她爹斷絕了父子關係，之後連姓氏都改換了。
    如今思來，按照本朝律例，謝家後來獲罪，謝昀應是不會收到牽連的。
    “有勞王爺提醒，我會記在心上的。”謝無曇真心實意道。
    見她態度懇切，蕭轍很是受用。一時恍神，不見旁邊拉開的小門內一人端起一盆水潑了出來。
    這次倒是謝無曇眼疾手快，將蕭轍撈到了一旁。這一讓，那水不偏不倚地潑在了她自己裙子上。好好的一條留仙裙頓時形同擦布。
    潑水的老漢也慌了神，連連道歉，“貴人勿怪，貴人勿怪。老頭我眼瞎，弄髒了貴人的裙子，要不讓我家老婆子給你洗洗。”
    老漢能看出她的裙子價值不菲，根本不是他家能賠得起的。
    雖然對方態度很好，但也不妨礙蕭轍一副要將人抓回衛所的架勢。謝無曇生怕他睚眥必報，與老漢說了一句後，連忙將人拉出了巷子。
    蕭轍一臉不悅，直到謝無曇上了馬車才道了句：“裙子，本王賠你。”
    謝無曇不以為意，“洗了便能穿，何需王爺賠。”
    蕭轍向來自行其是，不再與她搭話，也轉身上了馬車。
    謝無曇回府後實在困倦，一覺睡了個把時辰，醒來時已經月上梢頭。本想起身倒水喝，卻聽連翹在外與人說話。她的院子向來清靜，白日裏也鮮少有人打擾，何況是入夜後。
    謝無曇喚了一聲，連翹遂推門進來，“小姐，吵到您了？”
    謝無曇望了眼窗外，搖頭道：“倒也沒，你與誰在說話？”
    連翹這才沉下臉來，答道：“玄羽衛的人，說是奉了懷恩王之命，過來送東西。”
    難怪這麽氣，前次飛聲夜闖府邸時擄走了謝無曇，連翹如今還耿耿於懷。隻是此次來的並非飛聲，而換成了折柳。
    謝無曇本也沒了睡意，索性披了外衣出去。折柳終於等到她出來，差點沒喜極而泣，忙上前恭敬行了一禮道：“二小姐，王爺命在下前來，需親手將東西送到你手中，打擾您休息還請勿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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