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昀在殿前司任職，今日的宮宴他因有護衛皇城之職，故而並不能赴宴。他與崔銘修的關聯，謝無曇無從查實。但此前經蕭轍提醒之後，她將千思萬緒重新理了一遍。
    前世謝昀攀上衛相後，曾對提攜過他的崔銘修不甚客氣，雖談不上恩將仇報，可算得上得魚忘筌。崔銘修雖未在謝無曇麵前抱怨過，但觀其後對謝昀的態度，她便知道崔銘修是極看不上謝昀的。
    崔銘修也重生而歸，對謝昀前世的所作所為，他定也記憶猶新。如今事情的發展已不似前世，可人的本性是不會變的。前世就看不上謝昀的崔銘修，這一世又怎看得上此人呢。
    謝昀想要攀附太子少師，投誠於太子的算盤怕是打不響了。投靠衛相不可，投靠太子不成，這對兄妹該何去何從？謝無曇很是期待。
    馬車在宮門外停下，統一趕到宮中停放車馬的馬廄中，以待官員宴罷回府，而官眷們則由內監帶著步行至宴殿前的廊廡下候旨入殿。謝家眾人到殿前時，已經有許多官員及家眷在等候了。皇宮忌諱吵鬧，故而眾人隻坐著不敢交頭接耳。
    謝無曇今日一身常服算不得高調，頭麵也符合今日的場合毫無誇張之感。可她生得比旁人白皙高挑，那身衣裙襯得她翩若驚鴻，加之今日薄施粉黛更顯得清豔絕塵。
    她一入廊廡，便引得眾人注目為看。偏生她自己並不覺羞怯，大方地一笑而過。走在其前的謝靈犀，雖著了宮裝，卻生生像個引路的宮女。
    謝無曇在廊廡中望了一圈，見著幾個熟悉的人，沐璟霆、常惜嘉、葉棠都與她遠遠地招呼了一番，崔銘修是太子少師應會與太子一同出席，並不在此中，但衛書萱今日卻也到了。
    兩月前，馬球場的意外讓衛書萱的左腿折了。衛相因此遷怒於謝家，在朝堂上哭訴謝家女害殘了自家女兒，可當時觀球之人眾多，大家有目共睹，紛紛站隊謝尚書，帝灝便將此事壓了下來。衛相一口氣發不出，遷怒了與衛書萱同隊的吳小姐。吳家為自保，將女兒交到了衛相手中，之後再無吳小姐的音訊。
    謝無曇將人都看了一遍，確沒見到蕭轍的身影，稍稍放下心來。
    等了約莫兩盞茶時間，便有內監來傳旨意。按照宮宴的禮儀，四品以上官員與命婦可前往正殿宴飲，其他人員隻能去偏殿。
    今日的千秋宴以四人為一桌，需席地坐在蒲團上。謝無曇與謝靈犀及二房嫡小姐謝茗兒同桌，這位妹妹過不久及茾，性子還有些浮躁，不由得抱怨道：“知道是這樣跪坐著，我便不來了。這麽薄的布墩，跪著我膝蓋痛。難怪聽到賜宴，官員們就頭痛。”
    謝無曇聞言，扯出膝下的蒲團往桌下遞了過去。謝茗兒頓時尷尬，推了回來，“二姐姐，我不是這個意思，你給我了，你膝蓋得多痛呀。”
    謝無曇無所畏懼地一笑，又推了過去，“你用吧，我有神功，不怕跪。”
    謝茗兒猶豫，直到席桌餘下的座位坐下別府官眷，小姑娘才不便再推脫。
    “二妹妹倒是體貼，這一場宮宴少說也需一兩個時辰，希望你的神功堅持得住。”謝靈犀輕聲調笑道。
    謝無曇隻笑不答。在罰跪一事上，她確有神功。前世嫁給崔銘修後，沒少被婆母罰跪祠堂。因她不得崔銘修喜愛，府中的丫鬟婆子在崔夫人的授意下沒少折騰她，每每罰跪時祠堂裏的蒲團都會被撤走。
    初時膝蓋痛得走路都難，可她偏還要在崔銘修麵前裝堅強，於是不知跪了多少次，終於被她煉成了“神功”，隻要平衡好著力點，膝蓋就不會太痛。
    如今這身體雖沒跪過祠堂，但方法何時都有用。一兩個時辰，還是可以輕鬆應對了。
    宮宴的菜品，從茶點蜜餞幹果攢盒到前菜主菜，而後的湯品主食，足足近百道。謝無曇從前不是沒參加過宮宴，可身份是坐在主殿的官員夫人，在帝灝眼皮底下，多少有些拘謹。如今在這偏殿中可謂山高皇帝遠，她終於可以好好吃一頓了。
    菜品出自禦廚之手，堪稱人間美味，謝無曇每一道菜吃一口，便已經有些飽了。正在回味時，便有內監過來傳話。
    “皇後娘娘懿旨，請謝家小姐謝靈犀、謝無曇正殿麵聖。”
    謝無曇早有預料，不慌不忙地起身。正夾著一塊桂花醬雞謝靈犀卻略感慌亂，險些撞到桌角。
    正殿之中，有歌舞做伴，氣氛比偏殿要喜慶許多。謝家二位小姐邁入殿門時，歌舞伎紛紛退了出去，將殿中空了出來。
    皇後端坐在帝灝左側，帝灝右側的席桌上坐的則是儀淑妃衛書儀。
    皇後見兩人上前恭敬行禮，宮規禮儀皆是不差的。隻是其中一位稍顯拘謹，另一位舉止間卻張弛有度。但終究都是出挑的，丟不了謝欽夫婦的麵子。
    “平身吧。”開口的是帝灝。
    等二人起身後，皇後才接過了話頭。“都說謝家有二女堪稱帝都雙姝，今日難得你二位都在宴上，不如讓眾卿家也學學謝家是如何教導女兒的。”說完又頓了頓，再問，“哪位是謝二小姐？”
    謝無曇早知今日，已準備好了中規中矩的祝詞，“臣女謝無曇見過皇帝陛下、皇後娘娘，謹祝陛下聖體安康、龍顏長悅，祝娘娘鳳儀天下、福澤綿長。”
    皇後頷首，正要繼續說話，帝灝卻難得出了聲：“謝無曇，這裏除了皇帝、皇後還有儀淑妃。”
    帝灝的話倒沒有責備之意，謝無曇並不急，垂著頭約轉了半步，朝著禦駕右後的位置行禮道：“臣女謝無曇見過淑妃娘娘，祝娘娘容顏永駐、福慧雙修。”
    帝灝嗤笑出聲，轉而望向一頭冷汗的謝欽，“容顏永駐、福慧雙修，謝卿你這女兒可比你會說話多了。”
    謝欽抽了抽嘴角，尷尬地應了句“過獎”後將背脊挺得更直了些。
    “臣妾倒不知謝二小姐嘴甜，隻是聽說她最善茶藝。”一直未言的衛書儀也出聲說，接著一雙漂亮的鳳眼若有似無地看向宴席間的一人，“不過這殿中有一人是此道行家，不知謝二小姐的技藝可去得了他的眼。”
    帝灝也來了興致，笑著接道：“是啊，茶藝好不好還得過過崔少師的眼。”
    被帝灝提到，崔銘修立即起身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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