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一對野鴛鴦的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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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泰安這座小城,2019 年的春天,仿佛被老天爺調錯了溫度旋鈕,燥熱得有些不像話。街頭巷尾的柳樹早早地垂下了綠絲絛,像是被這股熱氣蒸得沒了脾氣,無精打采地晃悠著。
    “小麗啊,你這肚子裏裝的怕不是哪吒?”張廷嘴裏叼著根牙簽,那牙簽隨著他說話的節奏一上一下地跳動,活像個指揮家手中的指揮棒。他站在酒店前台,手指在那雕花玻璃上敲得劈裏啪啦,敲出的聲響竟莫名有了幾分迪斯科的節奏,每一下都似乎在向周圍宣告著他的“瀟灑不羈”。一旁的劉小麗,穿著寬鬆的孕婦裝,汗水像是失控的小瀑布,不停地從額頭、脖頸處往下淌,把那孕婦裝洇出了一片片地圖似的汗漬。可即便如此,她那高高隆起的肚皮卻依舊醒目,挺得就像塞了個巨大的籃球,仿佛下一秒就要帶著她起飛似的。
    “張總又要帶妹妹開眼界?”前台王姐抬了抬眼皮,那眼神裏透著一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她熟稔得很,纖細的手指在抽屜裏輕輕一勾,就摸出了 308 房的鑰匙,指甲上的水鑽在頂燈下閃成流星雨,光芒刺得人眼睛生疼。這位連鎖酒店的老板娘,在這一片街區可是出了名的“人物”,說是本地情報處長那都不為論。畢竟,這來來往往、形形色色的客人,哪個能逃過她的一雙利眼?她早就把張廷和劉小麗這對野鴛鴦的開房頻率,在心裏麵默默記成了每個月的業績報表,甚至有時候還能根據他們的到訪規律,精準預測出下一次的開房時間,比天氣預報都準。
    “王姐,這月房費記我賬上!”張廷咧著嘴,露出一口被煙熏得有些發黃的牙齒,臉上堆滿了那種自以為是的笑容。他大剌剌地摟住劉小麗顫巍巍的腰,劉小麗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卻也沒掙脫。此刻,張廷身上濃烈的香水味和酒店裏彌漫的消毒水味像是兩個醉漢,在狹窄的走廊裏相互碰撞、扭打著,跳起了一段怪異的探戈。
    兩人推開門,屋內的熱氣還沒來得及散去,混雜著一股陳舊的氣息撲麵而來。劉小麗剛一邁腳進去,突然捂住肚子,眉頭瞬間擰成了個麻花。這可不是她第一次在這種時候肚子疼了,之前偶爾也會有那麽幾下抽痛,但都像蜻蜓點水般,轉瞬即逝。可這次,那疼痛就像是拆遷隊開著大吊車,揮舞著大鐵球,毫不留情地撞開了子宮大門,洶湧澎湃的痛感如潮水般席卷而來。
    “淡定!淡定!”張廷慌了神,手忙腳亂地掏出手機,手指在屏幕上瘋狂劃拉著通訊錄,嘴裏還念念有詞,“我認識個協和畢業的獸醫……不,不,是學醫的朋友,他肯定行!”
    學醫的朋友趙鐵柱接到電話的時候,正在家裏對著電腦屏幕研究最新的醫學論文,屏幕上的字和圖像是一堆亂碼,攪得他腦袋嗡嗡響。一聽張廷那帶著哭腔的聲音,再得知是劉小麗出事了,他二話沒說,抓起外套就往外衝。等他趕到酒店房間時,眼前的場景讓他倒吸一口涼氣。劉小麗疼得在地毯上不停地翻滾,雙手死死地捂著肚子,臉色慘白如紙,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滾落,浸濕了地毯,她嘴裏時不時發出幾聲痛苦的呻吟,那聲音像是從地獄傳來的,聽得人心裏直發顫。
    “快打 120 啊你個棒槌!”趙鐵柱一進門,看到張廷還在那傻愣愣地站著,手機攥在手裏卻半天沒動靜,氣得他一腳踢翻了床頭櫃上的杜蕾斯禮盒,五顏六色的避孕套散落一地,像是一堆破碎的彩色氣球,在這混亂的場景裏顯得格外刺眼。
    此時,急救車的呼嘯聲由遠及近,像是一道劃破夜空的閃電,打破了酒店周圍的平靜。而另一邊,在工地搬磚的劉小麗丈夫王堅強,正扛著一袋水泥艱難地走著。安全帽下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他騰出一隻手,擦了擦臉上的汗水和灰塵,掏出手機一看,屏幕上顯示“老婆大人”發來段 15 秒小視頻。王堅強滿心疑惑地點開,瞬間,酒店天花板在劇烈晃動的畫麵映入眼簾,伴隨著可疑的喘息和張廷的尖叫,那聲音像是一把把尖銳的刀,直直地刺進王堅強的心窩。
    王堅強的手開始不受控製地顫抖,手機差點從他手裏滑落。他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著手機屏幕,仿佛要把它看穿,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幹二淨,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憤怒、震驚與難以置信交織的神情。愣了幾秒鍾後,他發瘋似的扔下手裏的水泥袋,朝著工地外狂奔而去,揚起一片塵土。
    警方很快介入了調查,畢竟這事兒鬧得沸沸揚揚,酒店周圍圍滿了看熱鬧的群眾,大家交頭接耳,議論紛紛,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好奇與驚訝。警察把張廷、趙鐵柱,還有酒店老板娘王姐都傳喚到了警局。
    審訊室裏,燈光慘白慘白的,照在每個人的臉上,映出一片清冷。張廷坐在椅子上,不停地扭動著身體,雙手不安地搓著衣角,眼神飄忽不定,像是一隻被困在籠子裏的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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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說吧,你和劉小麗什麽關係?”警察目光如炬,緊緊地盯著張廷,那眼神仿佛能看穿他的心思。
    “我……我和她就是普通朋友,今天就是碰巧遇到,來聊聊天。”張廷結結巴巴地說道,聲音小得像蚊子哼哼,臉上還擠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普通朋友?”警察冷笑一聲,“普通朋友大白天的來開房?你當我們警察是吃素的?”說著,把從酒店調取的開房記錄“啪”的一聲拍在桌子上。
    張廷看著那厚厚的一遝記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嘴唇哆哆嗦嗦,半天說不出一個字來。
    趙鐵柱倒是鎮定得多,他把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從接到張廷的電話,到趕到酒店看到劉小麗的慘狀,每一個細節都沒落下。警察聽著,不時在本子上記錄著。
    酒店老板娘王姐坐在一旁,翹著二郎腿,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拍著扶手。
    “王姐,你這酒店的登記製度呢?怎麽隨便就把房間給他們了?”警察轉過頭,看向王姐,語氣裏帶著幾分質問。
    “哎呀,警察同誌,他們是常客,我這一時疏忽,就沒登記,我知道錯啦,以後肯定在登記上多留意。”王姐陪著笑臉,心裏卻在暗暗叫苦,想著這下可好,怕是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警方在排除刑事案件的可能後,將調查結果告知了劉小麗的丈夫王堅強。王堅強站在家門口,聽完警察的話,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靈魂,靠在門框上,半天動彈不得。他的家人圍在他身邊,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悲傷與憤怒,尤其是王堅強的母親,哭得眼睛紅腫,嘴裏不停地念叨著:“作孽啊,作孽啊……”
    王堅強望著遠方,眼神空洞無神,腦海裏不斷浮現出和劉小麗曾經的點點滴滴。他們相識於一個飄著細雨的午後,在街邊的咖啡店偶然邂逅,四目相對的瞬間,仿佛有火花在空氣中跳躍。那時候的劉小麗,笑起來有兩個淺淺的酒窩,眼睛裏像是藏著星星,溫柔又迷人。他們一起走過了許多美好的時光,戀愛、結婚,每一個階段都充滿了甜蜜。王堅強為了給劉小麗一個安穩的家,每天起早貪黑地在工地幹活,累得腰都直不起來,可隻要想到家裏有劉小麗在等著他,心裏就覺得暖烘烘的。
    可如今,這一切都像是泡沫,被現實無情地戳破。他萬萬沒想到,自己為了迎接孩子的到來,辛辛苦苦在外麵掙錢養家,像個不知疲倦的陀螺,拚命旋轉。妻子卻背著他,和別的男人攪在了一起,還鬧出了這麽大的人命,孩子沒了,家也散了。現在,他隻要一出門,就能感覺到那些異樣的眼光,像一根根針,密密麻麻地刺在他身上,讓他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王堅強越想越憋屈,胸膛裏像是有一團火在燃燒,越燒越旺。終於,他氣憤難當,一紙訴狀,將張廷和張廷的朋友趙鐵柱以及賓館全都告上了法庭,要求他們賠償自己精神損失費、誤工費等一係列費用,共計 50 萬元,並公開向自己道歉。
    這案子一經爆出,立刻像是一顆重磅炸彈,在泰安這座小城掀起了軒然大波。街頭巷尾,人們談論的話題都離不開這件奇葩事兒。茶館裏,幾個老頭兒圍坐在一起,一邊品著茶,一邊搖頭歎息。
    “你說這世道是怎麽了?孕婦居然背著丈夫與情人開房,還把自己給搭進去了,真是聞所未聞啊!”一個戴著老花鏡的老頭兒放下茶杯,用手捋了捋胡須,滿臉的痛心疾首。
    “就是,就是,這道德底線都快被踩沒了。”另一個老頭兒附和道,嘴裏噴出一口濃濃的煙霧。
    學校門口,接孩子的家長們也在議論紛紛。
    “我跟你們說,那男的肯定不是什麽好東西,把人家孕婦害成這樣。”一位穿著圍裙的婦女揮舞著手中的小扇子,義憤填膺地說道。
    “那女的也有錯啊,都結婚了還不安分,可憐了肚子裏的孩子。”旁邊的一位男士推了推眼鏡,一臉的惋惜。
    2019 年 10 月份,此案在泰安市人民法院公開審理。法院裏,氣氛凝重得像暴風雨來臨前的天空。原告席上,王堅強雙眼通紅,眼神裏透著深深的痛苦與憤怒,他緊緊地攥著拳頭,手背上青筋暴起。被告席上,張廷穿著一身西裝,頭發梳得油光水滑,可那掩蓋不住的慌張還是從他的眼神和微微顫抖的雙手裏泄露了出來。趙鐵柱則一臉坦然,他覺得自己問心無愧,沒做虧心事,自然不怕鬼敲門。酒店老板娘王姐不停地用手帕擦著汗,她心裏清楚,今天這事兒,怕是不好收場。
    法官坐在高高的審判席上,表情嚴肅,目光威嚴地掃視著整個法庭。
    “現在開始庭審,請原告陳述訴訟請求。”法官的聲音低沉而有力,在法庭裏回蕩。
    王堅強的律師站起身來,清了清嗓子,開始宣讀起訴狀:“尊敬的法官大人,我的當事人王堅強,一直以來都是一個盡職盡責的好丈夫、好父親。他為了家庭,不辭辛勞,在工地拚命勞作,隻為給妻兒創造一個良好的生活條件。然而,被告張廷明知劉小麗已為人婦且懷有身孕,卻仍與其保持不正當關係,並在劉小麗孕晚期時,引誘她開房,最終導致這場悲劇的發生。被告趙鐵柱,作為張廷的朋友,在明知事情不妥的情況下,沒有及時勸阻,也應承擔相應責任。還有被告王姐經營的酒店,未按規定實名登記客戶信息,給不法行為提供了便利,同樣難辭其咎。因此,我方請求法庭判令被告賠償原告精神損失費、誤工費等共計 50 萬元,並公開向原告道歉,以彌補我方當事人所遭受的巨大身心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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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廷的律師一聽,立馬站起身來反駁:“法官大人,我方認為,羊水栓塞屬於不可抗力因素,這是醫學上公認的。就如同我們無法阻止台風的肆虐,讓台風給廣告牌鞠躬道歉一樣荒謬。劉小麗的不幸離世,與張廷並無直接的因果關係,張廷不應承擔如此巨額的賠償責任。”說著,他還誇張地揮舞了一下手中的文件夾,以增強氣勢。
    法庭上頓時議論紛紛,旁聽席上的人交頭接耳,發出嗡嗡的聲響。
    法官皺了皺眉頭,拿起法槌敲了敲:“肅靜!肅靜!”
    接著,開始傳喚證人,一個個證人走上法庭,陳述著自己所知道的事情經過。有酒店的工作人員,證明張廷和劉小麗頻繁開房的事實;有警方的辦案人員,出示了調查取證的材料。
    經過一番激烈的辯論,法官推了推眼鏡,開始宣判:“劉曉麗作為一名成年人,在明知自己已經到了孕晚期的情況下,與情人發生關係,本身就需要負主要責任。她罔顧自己和腹中胎兒的安危,做出如此不理智的行為,是這場悲劇的重要誘因。而事情的始作俑者張廷,雖然羊水栓色並不是因為性關係直接導致的,所以其刑事責任可免。但他明知劉小麗已經懷孕 7 個月,在劉小麗拒絕開房後,仍百般勸阻,這種行為違背公序良俗,在道德上存在嚴重瑕疵,最終導致了這場悲劇,因此他需要承擔此次事件 27的責任,賠償 13.5 萬元。而事發賓館也未按照經營要求,實名登記客戶的信息,劉曉麗又是在賓館出事,存在管理不善的過錯,所以賓館被判需要承擔此次事件 3的責任,也就是賠償 1.5 萬元。至於張廷的那位朋友趙鐵柱,他既沒有擅自醫治,也沒有參與其中,甚至還是在他的催促下,張廷才撥打的急救電話,他已經盡到了應盡的義務,所以不需要承擔任何責任。”
    宣判結束,法庭裏一片嘩然。張廷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怎麽也沒想到,自己會賠得這麽慘。他原本想著,憑著律師的那張巧嘴,怎麽也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如今,現實給了他一記響亮的耳光。
    走出法庭,張廷感覺周圍的人都在用異樣的眼光看著他,那眼光裏有嘲諷、有鄙夷,像無數把利劍,刺得他渾身難受。他的寶馬車停在法院門口,像是一頭疲憊的巨獸。他拉開車門,坐進去,手忙腳亂地插鑰匙,可車卻像是故意跟他作對,怎麽也打不著火。折騰了半天,引擎蓋裏飄出一縷青煙,活像他此刻頭頂的綠雲,那是他丟人現眼的標誌,也是他自作自受的象征。
    趙鐵柱則鬆了一口氣,他拿出手機,在朋友圈發了張心電圖截圖,還配上一段文字:“今天搶救了個孕婦,結果發現孩子他爹正在給我朋友圈點讚。”配圖裏王堅強的微信頭像在閃爍,備注名是“孩子幹爹”。這條朋友圈剛發出去,就收獲了一堆點讚和評論,朋友們紛紛調侃他這經曆比電視劇還精彩。
    劉小麗的葬禮上,氣氛壓抑得讓人窒息。黑色的挽聯在風中瑟瑟發抖,像是在哭訴著這悲慘的命運。張廷假惺惺地送了個花圈,上麵寫著“永垂不朽”四個大字,可這四個字在眾人眼裏,怎麽看都透著一股諷刺的意味。王堅強看到那個花圈,氣得渾身發抖,他衝過去,一把抓起花圈,狠狠地扔進了化糞池,嘴裏還念叨著:“你也配給她送花圈?你這害死她的罪人!”
    葬禮結束後,日子還得繼續過。酒店老板娘王姐痛定思痛,在酒店門口貼出告示:“本店支持人臉識別,孕婦需持準生證開房。”落款處畫了個戴安全帽的笑臉,那笑臉看起來有些滑稽,卻也透著她想要重新開始、規範經營的決心。
    三個月後,王堅強本以為生活能逐漸歸於平靜,可沒想到,又一封法院傳票打破了他的幻想。張廷起訴他侵犯名譽權,索賠精神損失費 50 萬。原來,在這幾個月裏,王堅強心裏的怨恨一直沒消,他逢人便說張廷的壞話,把張廷描述成一個十惡不赦的壞蛋,這些話傳到了張廷的耳朵裏,令他惱羞成怒。
    法官看著王堅強新換的光頭,那光頭在燈光下鋥亮鋥亮的,像是一麵鏡子,反射出他這段時間的滄桑與無奈。法官突然想起去年那樁奇案,忍不住笑出了聲:“要不你們先去做個親子鑒定?看看這事兒到底還有沒有後續的麻煩。”這話一出,法庭裏的人也都跟著笑了起來,可這笑聲裏,卻有著無盡的苦澀與荒誕。
    王堅強坐在那裏,一臉的哭笑不得。他望著窗外,陽光透過斑駁的樹葉灑在地上,形成一片片光影。他想起曾經和劉小麗一起在樹下散步的日子,那時候,他們以為未來充滿了希望,會有一個幸福的家,可愛的孩子。可如今,一切都變了,變得麵目全非。他不知道這場鬧劇還要持續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的生活該如何重新開始,他隻覺得,自己像是迷失在了一片茫茫的迷霧之中,找不到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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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一天天過去,小城依舊是那個小城,街頭巷尾依舊充滿了煙火氣。可對於王堅強來說,心中的傷痛卻像是一道永遠無法愈合的傷疤,時不時地刺痛他。而張廷呢,經過這一遭,生意也一落千丈,朋友們都對他避之不及,他像是一隻過街老鼠,人人喊打。酒店老板娘王姐的生意倒是慢慢恢複了正軌,不過每次看到孕婦來開房,她還是會忍不住多問幾句,那小心翼翼的模樣,像是生怕再惹出什麽亂子。
    在一個黃昏,王堅強獨自走在河邊的小路上,看著夕陽的餘暉灑在河麵上,波光粼粼。他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是一個陌生的號碼。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起來。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稚嫩的聲音:“叔叔,你是我爸爸的朋友嗎?我爸爸好久沒回家了,我好想他……”王堅強聽著,眼眶一下子紅了,他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隻是對著電話輕聲說:“孩子,你要堅強……”掛了電話,王堅強望著遠方,心中五味雜陳。他知道,這場由背叛、欲望、道德交織而成的風暴,雖然看似過去了,但留下的傷痕,將永遠刻在每個人的心中。
    王堅強沿著河邊緩緩踱步,夕陽的餘暉將他的影子拉得修長,仿佛是他心底那道無法言說的哀愁在大地上的具象化。河麵上偶爾泛起的漣漪,像是命運無情的嘲笑,打破著原本看似平靜的畫麵。他的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回到過去,那些與劉小麗共度的溫馨時光,如今都成了最殘忍的回憶刀刃,一次次在他心頭劃割。
    河邊的長椅上,坐著一對年輕情侶,女孩靠在男孩肩頭,輕聲呢喃著什麽,時不時發出銀鈴般的笑聲。王堅強的目光掃過去,眼神裏瞬間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有懷念、有豔羨,還有深深的落寞。曾幾何時,他和劉小麗也是這般模樣,以為愛情能抵禦一切風雨,可現實卻如同一堵無法逾越的高牆,將所有美好撞得粉碎。
    不遠處,幾個孩子在草地上追逐嬉戲,歡鬧聲不絕於耳。王堅強的腳步頓住,他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那些孩子,腦海中浮現出劉小麗懷著孕時,他們一起暢想孩子未來的場景。他曾無數次想象,自己會帶著孩子來河邊玩耍,手把手教孩子放風箏,看著孩子在草地上奔跑歡笑,而如今,這一切都隻能是幻想,被永遠地定格在了遙不可及的彼岸。
    夜色漸濃,城市的燈火一盞盞亮起,像是黑暗中窺視人間的眼睛。王堅強拖著如灌了鉛一般沉重的雙腿,慢慢往家走去。那個曾經充滿煙火氣的家,如今卻似一座冰冷的牢籠,每一件家具、每一處角落,都承載著往昔的幸福與如今的孤寂,時刻提醒著他生活的巨變。
    打開家門,屋內的死寂撲麵而來。他沒有開燈,借著窗外透進來的微弱光線,徑直走到沙發前,重重地坐下。黑暗中,他的雙眼空洞無神,思緒依舊在過去與現實間來回拉扯。工作上,因為這場風波,他頻繁請假,領導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建築工地的活兒本就又苦又累,現在更是讓他心力交瘁,可他不敢輕易放棄這份收入,畢竟生活的重擔全壓在了他一人肩頭。
    深夜,王堅強躺在床上,翻來覆去難以入眠。好不容易迷迷糊糊快要睡著,噩夢卻如影隨形。夢裏,劉小麗蒼白的臉和張廷那慌張的神情交替出現,孩子的哭聲在黑暗中回蕩,聲聲揪心。他猛地驚醒,大汗淋漓,心口劇烈跳動,仿佛要衝破胸膛。窗外,夜色深沉如墨,隻有他粗重的呼吸聲在房間裏回響,久久不散。
    第二天清晨,王堅強強打起精神,準備去工地。鏡子中的自己,麵容憔悴,雙眼布滿血絲,頭發也變得蓬亂不堪,仿佛一夜之間老了十歲。他簡單洗漱後,拖著疲憊的身子出門。
    剛走到樓下,就看見鄰居大媽們在不遠處紮堆聊天,眼神時不時往他這邊瞟。王堅強心裏清楚,她們肯定在議論自己的事,那些異樣的目光和竊竊私語,像芒刺在背。他微微低下頭,加快腳步匆匆走過,隻想逃離這令人窒息的氛圍。
    工地依舊是塵土飛揚、機器轟鳴,工友們忙碌的身影穿梭其中。王堅強默默扛起一袋水泥,艱難地向腳手架走去。每走一步,他都覺得雙腿發軟,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就在這時,他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王堅強心頭一緊,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他放下水泥袋,手忙腳亂地掏出手機,看到屏幕上顯示的是一個律師的號碼。猶豫了一下,他還是按下了接聽鍵。
    “喂,是王堅強先生嗎?我是張廷的代理律師。關於張廷起訴你侵犯名譽權這件事,我們想和你協商一下,看看能不能私下和解。張廷他也意識到之前的事情對雙方都造成了很大的影響,他願意做出一些讓步,你看你這邊……”律師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條理清晰卻又帶著幾分不容置疑的口吻。
    王堅強一聽,頓時火冒三丈,他衝著手機大聲吼道:“和解?他害我家破人亡,現在還想讓我和解?做夢!我沒做錯任何事,該賠償的是他,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個什麽樣的混蛋!”說完,他不等律師回話,就掛斷了電話,雙手還在不停地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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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圍的工友們紛紛投來異樣的眼光,有人小聲議論著,但王堅強此刻已經顧不上這些了。他隻覺得心中的怒火越燒越旺,仿佛要將他整個人都吞噬掉。他重新扛起水泥袋,一步一步向著高處走去,眼神中透著一股決絕與堅毅。他知道,這場和張廷的戰爭,他不能退縮,哪怕前路荊棘密布,他也要為自己討回一個公道,為曾經那個破碎的家討回一絲尊嚴。
    日子在痛苦與掙紮中一天天過去,法院的傳票如同催命符一般,一次次打破王堅強好不容易維持起來的平靜。每一次開庭,雙方都各執一詞,互不相讓。張廷坐在被告席上,依舊是那副衣冠楚楚的模樣,但眼神裏卻透著疲憊與心虛。他的生意因為這場官司受到了極大的衝擊,合作夥伴紛紛撤資,客戶也大量流失,他現在幾乎是四麵楚歌。
    而王堅強呢,雖然在法庭上言辭激烈,為自己據理力爭,但每一次庭審結束後,他回到家中,麵對空蕩蕩的房間,心中的孤獨與無助便如潮水般湧來。他開始頻繁地失眠,頭發大把大把地脫落,整個人迅速地憔悴下去。
    在又一次激烈的庭審之後,法官看著雙方疲憊不堪的模樣,決定休庭調解。法官把王堅強和張廷分別叫到了兩個房間,語重心長地對他們說:“你們這樣爭下去,對誰都沒有好處。事情已經發生了,再怎麽追究,逝去的人也回不來了。你們都應該想想以後的生活,放下仇恨,或許才能重新開始。”
    王堅強坐在椅子上,雙手抱頭,沉默了許久。他的心裏何嚐不知道法官說的是對的,可是這滿腔的怨恨,哪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呢?張廷在另一個房間裏,也是一臉的懊悔與無奈。他後悔自己當初的雄心勃勃,為了那點私欲,不僅毀了劉小麗的家庭,也把自己的生活拖入了深淵。
    最終,在法官的多次調解下,雙方達成了一個初步的和解協議。張廷撤銷對王堅強的起訴,並額外支付給王堅強一筆賠償金,雖然這筆錢遠遠彌補不了王堅強心中的傷痛,但至少能讓他在經濟上稍微寬鬆一些,有機會重新規劃自己的生活。而王堅強也答應不再在公開場合過度宣揚此事,給雙方都留一點餘地。
    當王堅強拿著那份和解協議走出法院的時候,天空中飄起了細雨。他抬起頭,任由雨水打在臉上,分不清臉上流淌的是雨水還是淚水。這場持續了許久的紛爭,終於暫時畫上了一個句號。但他知道,內心的傷口,或許永遠都無法真正愈合,那些曾經的痛苦與回憶,將如同這雨中的影子,一直伴隨著他,成為他生命中不可磨滅的一部分。
    在接下來的日子裏,王堅強用那筆賠償金盤下了一個小小的五金店。他每天早早地開門,把貨架上的商品擦拭得一塵不染,認真地接待每一位顧客。雖然生活依舊平淡艱辛,但他在忙碌中找到了一絲慰藉,找到了繼續前行的力量。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他還是會偶爾想起過去的種種,想起劉小麗,想起那個未出世的孩子,但他不再像以前那樣痛苦得無法自拔。他知道,人總得向前看,哪怕前路充滿坎坷,也要一步一個腳印地走下去,因為這就是生活。
    偶爾,王堅強路過那家曾經讓他噩夢開始的酒店,腳步會不自覺地頓一下。酒店門口,王姐依舊笑臉迎人,隻是眼神裏多了幾分謹慎。酒店的生意早已恢複如常,那些曾經的過往,似乎被時間的洪流漸漸衝淡,隻有王堅強心裏清楚,有些傷痛,是歲月也無法撫平的。他深吸一口氣,穩步向前走去,向著未知卻又充滿希望的未來走去,身後的影子被夕陽拉得很長很長,宛如他一路走來的艱辛與堅韌的見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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