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王獻之與郗道茂的繾綣與離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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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染半生,情憾流年
    在那風流蘊藉的東晉時代,門閥世家如繁星閃耀,琅琊王氏更是其中最為耀眼的星群之一,而王獻之,便誕生在這簪纓世家,自幼便浸染在詩書墨香與世家榮耀之中。與之毗鄰的高平郗氏,亦是名門望族,郗道茂,這位郗家的嬌女,恰似春日裏含苞待放的幽蘭,在家族的庇佑下,溫婉靈秀地成長著。
    說來也巧,王獻之與郗道茂年歲相仿,因家族間的頻繁往來,兩個小人兒自幼便湊在了一塊兒。彼時的王家府邸,庭院深深,曲徑通幽,繁花似錦。春日暖陽灑下,王獻之虎頭虎腦,手中握著一支自製的木劍,在花叢間蹦蹦跳跳,口中呼喊著“看我降伏惡龍,保護道茂妹妹”,那一本正經的模樣逗得一旁的郗道茂咯咯直笑,她手中捏著剛采下的花瓣,輕輕一揚,繽紛落英飄落在王獻之的發梢肩頭,宛如一場夢幻的花雨。
    夏日的午後,蟬鳴陣陣,燥熱難耐。二人躲進書房,王獻之有模有樣地鋪開宣紙,拿起毛筆,對著字帖臨摹,小臉蛋上沾滿了墨漬,活像一隻小花貓。郗道茂在旁忍俊不禁,輕輕拿起手帕,踮起腳尖,為王獻之擦拭,柔聲道:“獻之哥哥,你這般模樣,莫不是要把字都吃到肚裏去。”王獻之卻不以為然,眨巴著大眼睛,一本正經地說:“我這是與墨寶親密接觸,方能習得書法精髓,日後定要成為像父親那般的書法大家,為你題詩作畫,把咱們的故事都寫下來。”
    待到秋風送爽,庭院裏的桂花開得金黃燦爛,馥鬱芬芳。王獻之拉著郗道茂在樹下嬉戲,秋風拂過,桂花簌簌而落,落了滿地金黃。王獻之機靈一動,從房中拿來竹籃,拉著郗道茂的小手,一顆顆拾起桂花,說是要釀一壇世上最香甜的桂花酒,等來年成親時,與她共飲,郗道茂雙頰緋紅,嗔怪地瞥了他一眼,心底卻滿是甜蜜期許。
    寒冬臘月,雪花紛飛,天地間一片銀白。二人裹著厚厚的裘衣,在院子裏堆雪人。王獻之手腳麻利,不一會兒就堆出了一個雪人的雛形,他用黑炭為雪人點睛,又折了根樹枝當作雪人的手臂,轉頭對郗道茂說:“道茂妹妹,你看這像不像我,以後天天守著你,為你遮風擋雪。”郗道茂淺笑嫣然,從懷中掏出一個暖手爐,塞到王獻之手裏,輕聲說:“獻之哥哥,莫要凍著了,有你在,冬日也似暖春。”
    歲月悠悠,當年的小兒女漸漸長大成人。郗道茂出落得亭亭玉立,眉如遠黛,目含秋波,才情更是出眾,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針織女紅也不在話下。她的一顰一笑,仿若能驅散世間陰霾;一舉一動,盡顯大家閨秀的溫婉端莊。王獻之亦是風姿綽約,麵如冠玉,一襲白衣飄飄,仿若仙人臨世。他繼承了王家的書法絕學,筆走龍蛇間,已有青出於藍之勢,聲名在公卿間悄然傳開。
    這一對璧人,彼此傾心,兩家父母看在眼裏,喜在心頭。本就是世交,親上加親自是水到渠成之事。良辰吉日選定,王家張燈結彩,紅燭搖曳,喜字張貼滿院。王獻之身著紅袍,頭戴烏紗,滿心歡喜地等待著迎娶他的新娘。郗道茂鳳冠霞帔,蓮步輕移,在眾人的簇擁下,踏入王家大門。那一刻,四目相對,深情凝望,眼中的愛意似能將世間一切都融化,隻願歲月從此停駐,讓這份美好永無盡頭。
    新婚燕爾,二人的日子似蜜裏調油。他們於書房之中,相對而坐,共執一筆,你寫一橫,我添一豎,筆下的詩詞墨畫皆是濃情蜜意。“綢繆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見此良人。”王獻之輕聲吟誦,目光始終未曾離開郗道茂,她雙頰暈紅,恰似天邊雲霞,嬌羞頷首,眼中滿是幸福光芒。
    閑暇時光,二人相伴出遊,或漫步於山林,聽鳥語蟬鳴,觀溪流潺潺;或泛舟於湖麵,賞荷香月色,感清風拂麵。每至一處美景,王獻之總會即興賦詩,郗道茂則在旁輕撫瑤琴,琴音悠揚,與詩意相融,仿若人間仙境。夜晚回到家中,燭火搖曳,二人相擁而臥,互訴衷腸,憧憬著未來的歲歲年年,隻盼兒孫繞膝,白頭偕老。
    然而,命運的齒輪,卻在不經意間悄然轉向。宮牆之內,新安公主劉留神遊宮外繁華,偶然聽聞王獻之的美名,這位嬌生慣養的公主,心中頓生傾慕。回宮之後,她茶飯不思,心心念念皆是王獻之的風姿才情。在向皇帝請安之時,她撒嬌賣癡,軟磨硬泡,求皇帝賜她與王獻之的姻緣。
    彼時的東晉朝堂,風雲變幻,皇帝為穩固局勢,拉攏世家,對公主的請求動了心思。一道賜婚旨意,仿若晴天霹靂,直直劈向王家。王獻之聽聞消息,如墜冰窟,手中的筆“啪”地掉落,墨汁濺染宣紙,恰似他此刻破碎的心。他呆立當場,良久,才回過神來,瘋了一般衝出門去,直奔父母居所。
    王家父母亦是滿麵愁容,老淚縱橫。王父長歎一聲,拍了拍王獻之的肩膀,無奈道:“兒啊,這是天家旨意,抗旨不遵,便是滅門之禍。咱們王家,上上下下數百口人命,如何擔當得起啊。”王母在旁泣不成聲,拉著王獻之的手,哽咽著說:“獻之,為娘知道你與道茂情深意重,可這局勢,咱們實在是無力回天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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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獻之“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額頭重重磕在地上,泣血哀求:“父親,母親,求您二老想想辦法,孩兒怎能拋下道茂,她是孩兒此生摯愛,若與她分離,孩兒生不如死啊。”父子二人相對而泣,卻知大勢已去,無力挽回。
    絕望之中,王獻之仿若失去了理智。他尋來艾草,緊閉房門,將艾草置於雙腿之上,決然點火。火焰瞬間燃起,熾熱的疼痛如毒蛇般噬咬著他的雙腿,他緊咬牙關,冷汗如雨而下,卻未曾發出一聲慘叫。他心中隻有一個執念,以這傷殘之軀,讓公主厭棄,或許便能保住與郗道茂的姻緣。
    火勢漸息,王獻之雙腿血肉模糊,癱倒在地。家人聞聲破門而入,見狀大驚失色,匆忙請醫救治。消息傳入宮中,新安公主聽聞,卻並未如王獻之所願心生厭棄,反倒憐惜不已,更堅定了嫁他的決心。
    休書送至郗道茂手中那日,天陰得厲害,烏雲仿若沉甸甸的鉛塊,壓得人喘不過氣來。郗道茂正在房中刺繡,繡的是她與王獻之春日賞花的場景,一針一線,皆是深情。丫鬟匆匆入內,麵色慘白,顫抖著將休書呈上。郗道茂手指一顫,繡花針狠狠刺入指尖,鮮血湧出,她卻渾然不覺。她顫抖著手接過休書,淚水瞬間模糊了字跡,往昔恩愛如夢幻泡影,碎落一地。
    “自今以往,不複相見”,寥寥數字,卻似利刃穿心。郗道茂癱倒在地,放聲大哭,那哭聲撕心裂肺,仿若要將心中的悲憤、委屈、不舍統統宣泄而出。丫鬟們在旁落淚相勸,卻如何能撫平她心中的傷痛。
    此後,郗道茂收拾行囊,離開王家。她獨居在一間簡陋的屋舍,往昔的繁華仿若隔世。屋內陳設簡單,唯有一張舊榻、一方殘桌。每至夜深,萬籟俱寂,她獨對孤燈,回憶如潮水般湧來。想起與王獻之的幼時嬉戲、新婚甜蜜,淚濕衾枕,思念與怨憤交織,仿若蠶絲,將她層層纏繞,終是鬱鬱成疾。
    王獻之被迫迎娶公主,王府內張燈結彩,賓客如雲,卻似一場鬧劇。他身著新郎紅袍,麵容憔悴,仿若行屍走肉。踏入新房,看著紅燭搖曳,卻隻覺滿心悲涼。公主劉留神情關切,溫言軟語,他卻難展歡顏。此後日子,雖公主敬重他的才情,百般嗬護,他卻仿若失了魂魄,筆墨間盡是落寞。
    每當握筆,王獻之便想起與郗道茂共研的時光,想起她淺笑嫣然,為自己研墨添紙;想起她蹙眉思索,與自己共賦詩詞。那熟悉的眉眼、淺笑,成了心口朱砂痣,窗前白月光,揮之不去,觸之即痛。
    歲月悠悠流逝,王獻之的聲名愈發響亮,書法造詣登峰造極,可他心中的空洞卻愈發深邃。臨終榻前,他氣息奄奄,望著窗外的明月,仿若看到了年少時與郗道茂攜手賞月的身影。回首半生,喟然長歎:“不覺有餘事,唯憶與郗家表姐離婚”。言罷,淚目而逝,那未圓滿的愛戀,卻凝於《奉對帖》,字字泣血,穿越時空,成了後世遙想那段淒美愛情的不朽見證。
    風依舊吹過烏衣巷,似在低訴二人的遺憾,千百年不曾止息。歲月的長河悠悠流淌,王獻之與郗道茂的愛情故事,仿若一顆璀璨而又破碎的明珠,在曆史的塵埃中散發著幽光,讓後人在喟歎之餘,也不禁為那被命運捉弄的深情而動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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