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午夜千萬不要搖一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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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出所的吊扇在頭頂吱呀作響,像隻喝醉的知了。王芳把指甲掐進掌心,盯著民警小李的茶杯說:“她平時連小區門口的流浪狗都怕,怎麽可能半夜不回家?您瞅瞅這監控——”她戳了戳桌上的平板電腦,屏幕裏張梅穿著黑色短裙,高跟鞋敲得地麵哢哢響,像踩在午夜的心跳上。
小李揉了揉發酸的眼皮,茶杯裏的枸杞正表演仰泳。報案時間是早上九點,距離張梅失蹤已經過去了十個小時。這女人有兩個拖油瓶,大兒子還癱在輪椅上,按理說不該穿得這麽光鮮去跳廣場舞。“她老公呢?”小李翻開筆記本,筆尖在“張梅,32歲,網店店主”幾個字上畫圈。
“在廣東擰螺絲呢,半年沒回家。”王芳的睫毛撲棱得像受驚的蝴蝶,“您說她能去哪?倆孩子還等著喝奶呢,小的才五歲,昨天尿了三次床——”
派出所的門“咣當”被撞開,送水工扛著水桶擠進來:“302換桶!”小李趕緊扶住差點翻倒的檔案櫃,突然瞥見王芳手機屏保是張梅抱著倆孩子,大兒子臉上掛著口水笑,小兒子正把玩具車往姐姐頭發裏塞。單親媽媽半夜穿成這樣出門,確實比送水工淩晨送水還反常。
最先發現異常的是張梅的小兒子豆豆。這孩子正趴在派出所的長椅上啃饅頭,鼻涕泡隨著呼吸忽大忽小。“媽媽接電話時說‘馬上來’,”他突然把饅頭舉過頭頂,饅頭上的牙印像月球表麵,“然後她塗了紅色的嘴,比動畫片裏的女王還漂亮!”
通話記錄像根線頭,扯開了第一個嫌疑人。朱建,貴州來的打工仔,前科比他的工資條還長。小李盯著屏幕上的通話時長:23日22點58分,13分27秒。“喂?”電話接通時,背景音裏傳來叮叮當當的工地噪音,“警察同誌啊,我真沒騙你們!她讓我買眼霜,說能去黑眼圈——”朱建的聲音突然壓低,“我一個搬磚的,黑眼圈比安全帽還黑,買那玩意兒不如多喝兩碗稀飯!”
監控錄像證實了朱建的清白。23點14分,張梅在張家山路下車,手機屏幕藍光映著她皺起的眉頭,像是在回消息。小區門口的攝像頭記錄下她的最後身影:黑色短裙被風掀起一角,露出腳踝處的蝴蝶紋身,然後她鑽進了城鄉結合部的迷宮——那片自建樓像堆錯了的麻將牌,樓道裏的聲控燈比螢火蟲還暗。
淩晨四點的垃圾桶成了關鍵線索。趙全拎著塑料袋的樣子被監控抓了個正著:傘骨歪成問號,腳步比偷腥的貓還輕。小李盯著回放,發現他扔完垃圾後還踢了踢桶蓋,仿佛在確認裏麵的東西會不會蹦出來。“大半夜扔垃圾?”所長老陳嚼著茶葉哼了聲,“比我家狗半夜叼拖鞋還可疑。”
趙全的出租屋在307室,推門就能聞到一股泡麵混著汗臭的味道。牆上貼著《傳奇》的海報,鍵盤上粘著沒摳幹淨的辣條渣。鄰居張大媽搓著圍裙說:“昨晚聽見吵架,跟拆房似的——”突然意識到用詞不當,趕緊改口,“跟電視裏的吵架節目似的,那女的嗓門比我家高壓鍋還響!”
銀行流水像條狡猾的蛇,在淩晨兩點拐進了網吧。雅安市“極速蝸牛”網吧裏,網管正用牙簽撬鍵盤上的口香糖,看見警察進來,牙簽“當啷”掉在煙灰缸裏。監控顯示,趙全穿著印有“包郵”字樣的t恤,正用張梅的手機充值遊戲幣,指尖在鍵盤上跳得比勁舞團的光標還快。
抓捕行動比網遊裏的副本通關還順利。趙全正蹲在馬桶上刷短視頻,聽見踹門聲時,手機“撲通”掉進了水裏。他抬頭看著舉著警棍的民警,臉上的青春痘比通緝令上的照片還顯眼:“我、我就是買點東西……”話沒說完,褲腰帶上的鑰匙串叮當作響,像在給警笛聲伴奏。
審訊室的燈光白得刺眼,趙全盯著桌上的監控截圖,喉結滾動得像卡了顆荔枝。“搖一搖認識的,”他突然笑了一聲,笑聲比生鏽的門軸還難聽,“她說能介紹女朋友,前提是先買她的麵膜。”手指無意識地摳著桌角,那裏有道深深的劃痕,“第一次見麵她就盯著我的錢包,說‘兄弟你這皮帶扣該換了,淘寶九塊九包郵還送打孔器’。”
9月23日中午的場景在他腦海裏回放:張梅踩著高跟鞋進門,香水味蓋過了屋裏的泡麵味。她舉著手機晃了晃,屏幕上是支口紅,外殼閃得像趙全欠的網貸賬單。“買一支唄,”她的金鐲子碰到門框,發出清脆的響,“反正你也沒女朋友,省下的約會錢正好護膚。”趙全盯著她手腕上的鐲子,想起催債電話裏的威脅:“月底不還錢,就把你租的床架拆了燒火。”
晚上的酒是在巷口的小超市買的,三塊五一瓶的二鍋頭,辣得嗓子冒煙。趙全摸著口袋裏的鑰匙,突然覺得張梅的微信頭像在手機裏晃得刺眼。“來我這兒,有新款耳環,”他打字時手在抖,“便宜賣你。”發完才想起,自己根本沒進貨,貨架上隻有半瓶過期的洗麵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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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點45分,張梅第二次敲門時,趙全正對著鏡子練習微笑。門開的瞬間,香水味湧進來,混著夜露的潮濕。“東西呢?”張梅探頭張望,高跟鞋已經邁進門檻,“別告訴我又要賒賬,上次的麵膜錢還欠著——”
爭吵來得比台風還突然。趙全記不清是誰先推的誰,隻看見張梅的金鐲子在眼前晃,像個不停旋轉的警告標誌。“窮鬼還想白嫖?”她的聲音刺破空氣,“就你這德行,難怪找不到女朋友,活該打一輩子光棍——”
磚頭是在床底下發現的,沾著去年貼牆紙時的膠水。趙全說他揮下去的瞬間,聽見了西瓜裂開的聲音。張梅的身體倒在堆滿快遞盒的地上,黑色短裙皺得像團被踩過的烏雲,高跟鞋甩在牆角,鞋跟還在微微顫動,仿佛主人隨時會起身離開。
淩晨的雨是突然下起來的。趙全站在出租屋門口,聽著雨滴打在石棉瓦上,像無數雙小拳頭在捶門。他第一次出門時穿錯了鞋,左腳運動鞋右腳拖鞋,在小賣部門口被台階絆了個趔趄。“買編織袋,”他對著揉眼睛的老板說,“裝、裝換季衣服。”老板遞過袋子時,眼神像在看一個剛從墳堆裏爬出來的人。
第四次出門時,天已經泛白。趙全扛著編織袋往山上走,露水打濕了褲腳,他總覺得背後有人跟著,每片晃動的樹葉都像張梅的手。埋屍的地方有塊歪脖子樹,樹根盤結得像堆亂麻,他蹲下來時,聽見泥土裏有蟲子爬動的聲音,突然想起張梅網店的好評裏,有人說她“包裝仔細,像給初戀打包禮物”。
審訊室的鍾指向午夜,趙全的聲音越來越輕,像根快燃盡的蠟燭。“我沒想殺她,”他盯著自己發抖的手,“就是聽見她說‘窮鬼’,突然想起網貸公司的人也是這麽罵我……”眼淚突然掉下來,砸在桌麵上,比監控裏他扔垃圾時的動作還要輕。
小李走出審訊室,看見所長老陳正在看張梅的網店頁麵。屏幕上,一支口紅的詳情頁寫著:“斬男色,讓他為你心跳加速。”老陳哼了一聲,關掉頁麵:“以後搖一搖該改名叫‘搖一搖送命題’。”
窗外,天已經蒙蒙亮。送水工又扛著水桶經過,這次目的地是302室。小李摸了摸口袋裏的結婚證,突然覺得每個深夜外出的身影背後,都藏著比監控更複雜的故事。就像張梅的高跟鞋,踩碎的不僅是午夜的寂靜,還有兩個家庭的未來——一個在出租屋裏堆滿了未發貨的快遞,另一個在荒山上多了座新墳,墳前的野花在晨露裏搖晃,像支永遠沒人簽收的口紅。
案件總結會上,老陳敲著保溫杯說:“以後查網戀,先查錢包餘額。”眾人笑起來,卻比哭還難聽。趙全的遊戲賬號還掛在網吧的電腦上,角色站在新手村,周圍全是等著接單的npc,就像他人生的副本,早就選錯了難度。
而張梅的小兒子豆豆,還在派出所的長椅上啃饅頭。這次的饅頭沒剩牙印,因為民警小李給他買了包辣條。孩子邊吃邊指著窗外:“看!媽媽的蝴蝶飛起來了。”玻璃上停著隻花蝴蝶,翅膀上的花紋,和監控裏張梅腳踝處的紋身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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