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絲路公園的蝴蝶發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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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7年6月的鹹陽像個巨大的蒸籠,派出所的吊扇把熱氣攪得更渾濁。安女士的指甲幾乎掐進大壯的胳膊,報案時聲音像漏了氣的高壓鍋:“警察同誌,我妹都失蹤半個月了!手機關機,微信不回,連她養的博美犬都開始絕食——”
    值班民警老王揉了揉太陽穴,筆尖在“小美,25歲,娛樂場所服務員”上畫圈:“失蹤半個月才報案?”大壯的t恤後背全是汗漬,像幅抽象地圖:“她平時總跟客戶去周邊玩,我們以為這次也是……”話沒說完,安女士突然拔高嗓門:“上次跟火鍋店老板去寶雞,三天就回來了,這次連條朋友圈都沒發!”
    老王盯著報案記錄,發現小美最後出現是在西安三橋。大壯回憶:“6月3號我去辦事,她下車說找親戚,第二天打電話說提前回鹹陽,結果再也沒回家。”老王突然笑了:“你們倒挺放心,現在騙子比兵馬俑還多,她一個漂亮姑娘在外頭——”話沒說完,安女士的眼淚砸在桌上:“她脖子上戴的金項鏈還是我結婚時送的,現在連影子都沒了!”
    走訪娛樂場所時,老王被震耳欲聾的音樂吵得頭疼。媽咪桑塗著靛藍色指甲油,指向包廂角落:“小美啊,上個月總往東南方村跑,說見個‘駕校小鮮肉’。”她突然壓低聲音,睫毛上的亮片跟著抖:“那小子叫阿龍,長得確實帥,就是每次開完房都哭窮,說沒錢付小費——”
    東南方村的駕校成了突破口。負責人搓著方向盤鑰匙:“阿龍和阿樂,倆小子科目二剛過,突然失聯了。”他指向牆上的學員照,倆年輕人勾肩搭背,阿龍嘴角上揚,阿樂叼著根草,像剛偷完西瓜的熊孩子。老王發現,他們失聯的日子,正好是小美失蹤的第二天。
    排查出租屋時,技術民警在床底發現半張撕碎的汽車租賃合同。“偷車?”小李舉著碎片,膠水痕跡像條扭曲的蛇。老王盯著牆上的遊戲海報,主角舉著刀,血滴在“大逃殺”三個字上:“倆網癮少年,估計沒錢充遊戲幣了,盯上了穿金戴銀的小美。”
    追蹤到廣東惠州時,熱浪把警車空調都逼得罷工。老王透過墨鏡,看見阿龍和阿樂在城中村巷子裏狂奔,阿樂的拖鞋飛出去,砸在牆上的“租房熱線”廣告上。“站住!”小李的吼聲驚飛了電線上的麻雀,倆小子像被踩了尾巴的貓,鑽進死胡同才發現,牆頭爬滿帶刺的薔薇,比他們的犯罪記錄還紮手。
    審訊室裏,阿龍盯著桌上的蝴蝶發卡——那是從小美屍體上找到的,水鑽掉了兩顆,像流淚的眼睛。“她那天戴了金鐲子,”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搓動,仿佛還在感受鐲子的重量,“說要我還錢,其實我根本沒錢,就是想騙她出來……”
    6月4日的絲路公園,陽光把湖麵曬得像塊融化的黃油。小美穿著碎花連衣裙,發卡上的蝴蝶隨著步伐顫動,像隨時會飛走。阿龍躲在樹後,看見她掏出手機打電話,金鐲子在陽光下閃得刺眼。“來了。”他給阿樂發消息,手心全是汗,把偷來的車鑰匙攥得生疼。
    廢棄小屋的氣味比他們的未來還灰暗。阿樂戴著棒球帽,壓低的帽簷遮住眼睛:“姐,借點錢唄。”小美還沒反應過來,膠帶已經封住嘴巴,金鐲子被扯斷時,她手腕上留下紅印,像條憤怒的蜈蚣。阿龍翻遍她的包,隻找到幾百塊現金和半支草莓味口紅:“就這麽點?”聲音裏的失望比搶不到紅包還濃。
    勒人的時候,阿龍的手在抖。小美踢翻了牆角的油漆桶,綠漆濺在他鞋上,像踩了坨發黴的青團。“快點!”阿樂在門口放風,聲音帶著哭腔,“她瞪我!”當蝴蝶發卡掉在地上時,小美眼裏的光也跟著滅了,阿龍突然想起第一次在ktv見她,她唱《癢》時甩動長發,發卡上的蝴蝶跟著飛舞,像活過來似的。
    拋屍路上,手機導航一直在報錯。“前方右轉”變成“前方無路”,阿樂氣得拍屏幕:“破手機,比咱們的人生還迷茫!”密林裏的蚊子比他們的愧疚還多,鐵鍬挖下去,樹根盤結得像小美脖子上的勒痕。埋完屍體,阿龍把金鐲子塞進褲兜,金屬冰涼,像塊永遠化不了的冰。
    結案那天,老王在小美住的賓館發現半瓶沒蓋緊的香水,玫瑰味混著消毒水,在空房間裏遊蕩。大壯盯著牆上的合照,小美摟著他笑,發卡上的蝴蝶正停在她鬢角。“她總說我不懂浪漫,”他突然笑了,笑聲比窗外的蟬鳴還沙啞,“其實她不知道,我早就買了戒指,想等她攢夠錢就結婚……”
    阿龍和阿樂的老家,母親們對著戶口本抹淚。阿龍的床頭還貼著小美朋友圈的截圖,她戴著金鐲子比耶,配文“今天又是富婆的一天”。而那隻蝴蝶發卡,此刻躺在物證袋裏,水鑽依然閃亮,卻永遠停在了這個夏天——就像小美沒能飛走的人生,定格在絲路公園的那個下午,陽光正好,卻照不進廢棄小屋的黑暗。
    警方撤離時,密林裏的野花正開得絢爛。有朵白色小花,花瓣上沾著點綠漆,像不小心打翻的希望。老王突然想起阿龍的供述:“她發卡掉了,我想撿起來還給她,可是……”可是有些東西,一旦掉了,就再也撿不回來了,比如信任,比如生命,比如那些以為可以重來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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