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淩晨三點的微信與生鏽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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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森盯著電腦屏幕,光標在微信聊天框裏跳成抽搐的心髒。淩晨三點的工廠宿舍裏,空調發出老母雞般的嗡鳴,他聞到自己身上的機油味,混著妻子阿梅留下的廉價香水味,像壇泡餿的酸菜。屏幕上的對話刺得他眼睛生疼,“寶貝,今晚去老地方”“你老公又加班啊”——這些字像針,一根一根紮進他的太陽穴。
    “阿梅!”他猛地轉身,椅子腿在地麵劃出刺耳的聲響。床上的女人動了動,卷發蹭過枕頭,露出後頸的蝴蝶紋身——那是他們結婚三周年時她偷偷紋的,說要“留住青春”。阿森想起那天他在工地扛水泥,汗濕的背心能擰出水,而她在朋友圈曬紋身照,配文“感謝生命中的小確幸”。
    “幹嘛啊,大晚上的。”阿梅揉著眼睛坐起來,睫毛膏在眼下暈成兩個黑圈,像被揍了一拳的熊貓。阿森看著她塗著亮片的指甲,想起聊天記錄裏那個男人說“你的美甲真性感”,突然覺得胃裏翻湧,像吃了隔夜的炒飯。
    “你跟他上過幾次床?”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在抖,像台風中的破窗戶。阿梅的眼神瞬間清醒,瞳孔縮成針尖,手指下意識地攥緊被子——那床被子是他去年在超市買的,搞活動,99塊錢,她當時說“真劃算”。
    “就吃過幾次飯,你別瞎想。”她的聲音裏帶著不耐煩,像在哄哭鬧的孩子。阿森突然笑了,笑聲裏混著血絲,“別瞎想?那你為什麽天天化妝?為什麽不去女兒的家長會?”他猛地扯開她的抽屜,裏麵掉出個粉色小瓶,瓶身印著“費洛蒙香水”,他在拚多多上見過,39塊9包郵,介紹裏寫著“讓他為你著迷”。
    阿梅的臉瞬間煞白,像張過期的麵膜。沉默在狹小的宿舍裏蔓延,窗外傳來卡車經過的轟鳴,像某種巨獸的低吼。阿森看見她喉結滾動,突然想起新婚之夜,她也是這樣緊張,手抓著床單,說“輕點”。
    “兩次。”她終於開口,聲音小得像蚊子,“就兩次,他說年底就離開上海。”阿森感覺有什麽東西在胸腔裏炸開,不是憤怒,是一種鈍鈍的疼,像被生鏽的刀慢慢割開。他想起這七年,自己每天打兩份工,送外賣時被客戶罵“送得慢”,在工廠搬貨時扭傷腰,卻連盒正經的膏藥都舍不得買,而她,卻在和別的男人說“老地方見”。
    “所以等他走了,你就繼續跟我過?”阿森彎腰撿起地上的香水,玻璃瓶在掌心涼得刺骨,“把我當什麽?備胎?”阿梅不說話,低頭摳著指甲,亮片掉在被子上,像撒了把碎玻璃。他突然想起女兒昨天問的“爸爸,為什麽你總不回家”,想起自己答應帶她去迪士尼,卻因為加班爽約三次。
    掏出手機給老丈人打電話時,阿森的手指在發抖。電話那頭傳來老頭的咳嗽聲,像台破風箱,“喂?”“爸,阿梅出軌了。”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幹巴巴的,像曬了三天的蘿卜。對麵沉默了幾秒,然後說:“男人嘛,忍忍就過去了,離婚多沒麵子。”
    掛掉電話的瞬間,阿森感覺心裏有什麽東西徹底碎了。阿梅坐在床上,卷發遮住半張臉,他突然覺得這個女人很陌生,像個住在他宿舍裏的陌生人。他想起結婚時她穿的婚紗,租的,800塊,她說“以後有錢了買更好的”,現在看來,都是笑話。
    刀是從工廠工具間拿的,生鏽的水果刀,刀刃上還沾著去年削蘋果的痕跡。阿森把刀塞進褲兜,刀柄硌著大腿,像塊燒紅的鐵。出門時,阿梅在背後喊:“你去哪?”他沒回頭,聽見自己說:“去給你那相好的送個禮。”
    工廠門口的路燈忽明忽暗,像喝醉的醉漢。阿森蹲在牆角抽煙,打火機的光映出他皺巴巴的臉,胡茬三天沒刮,像荒地裏的雜草。手機屏幕亮了,是阿梅發來的消息:“別衝動,回來談。”他盯著屏幕,突然笑了,談什麽?談她的“小確幸”,還是談他的“忍忍就好”?
    男人出現時,穿著件騷氣的藍色襯衫,領口開得很低,露出鎖骨處的紋身——一條張著嘴的鯊魚。“兄弟,不至於吧,”他抬手拍阿森的肩膀,香水味混著煙味,“就玩幾次,你老婆又沒少塊肉。”阿森盯著他的手,指甲修剪得很整齊,塗著透明甲油,想起阿梅的美甲,突然覺得一陣惡心。
    “幾次?”阿森往後退半步,手摸到褲兜裏的刀,“你說幾次?”男人愣了一下,臉上閃過一絲慌張,“就...三次,不,兩次!”他下意識地往後退,鞋底碾過地上的煙頭,“我給你錢,行不?一萬,兩萬!”
    刀捅進男人脖子的瞬間,阿森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像擂鼓。血噴在他臉上,溫熱,腥甜,像阿梅煮的紅豆湯。男人捂著脖子跪倒在地,眼睛瞪得老大,像條缺氧的魚。阿森想起五年前,自己在工地摔斷腿,也是這樣的眼神,無助,恐懼,卻沒人管。
    警笛聲由遠及近時,阿森坐在地上,刀掉在腳邊,刀刃上的血在路燈下泛著黑紅色,像塊過期的巧克力。他摸了摸口袋裏的手機,有三條未讀消息,兩條是阿梅的“你在哪”,一條是女兒的“爸爸,明天開家長會,你能來嗎”。
    審訊室的燈白得刺眼,阿森盯著桌上的水果刀,刀身上的鏽跡混著血跡,像朵畸形的花。“後悔嗎?”警察問。他摸了摸袖口的機油漬,想起女兒昨天畫的全家福,裏麵的他穿著幹淨的白襯衫,牽著媽媽和她的手,背景是迪士尼的城堡。
    “不後悔,”他聽見自己說,聲音裏帶著解脫,“就是可惜,沒給女兒開成家長會。”窗外傳來消防車的鳴笛,他想起阿梅的香水,想起老丈人的“忍忍就好”,突然覺得累了,比扛了一天水泥還累。也許四年後出去,女兒已經上初中了,那時候,他應該能攢夠錢帶她去迪士尼吧——如果那時候,她還願意叫他一聲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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