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七夕夜的碎紙與帶血的借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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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馮偉康盯著後視鏡裏的自己,覺得這張臉越來越像被踩扁的柿餅。右眼皮上的青春痘熟得透亮,像顆隨時會爆漿的紫色葡萄。他摸了摸副駕駛座上的安全套,鋁箔包裝在路燈下泛著冷光,想起王麗昨天說的“最後一次”,突然覺得這玩意兒像塊燙手的山藥——剝了皮黏糊糊,不剝又紮手。
    “到了,就這家民宿。”王麗的聲音從後排飄來,帶著不耐煩。她穿著件露肩的紅色連衣裙,是馮偉康去年在拚多多給她買的,99塊錢,當時她說“這顏色真顯白”。此刻裙角蹭到他的後頸,帶著廉價香水的味道,混著車內的煙味,像壇泡了三天的臭鱖魚。
    民宿老板是個戴老花鏡的老頭,登記時反複打量他們,看得馮偉康心裏發毛。“情侶入住啊?”老頭的嘴角上揚,露出缺了顆牙的黑洞,“現在年輕人,七夕都興玩刺激的。”王麗沒說話,指甲摳進馮偉康的手腕,他想起三年前第一次開房,她也是這樣緊張,指甲在他背上掐出月牙形的印子。
    房間裏的空調發出拖拉機般的轟鳴,馮偉康打開礦泉水瓶,瓶口有層黏糊糊的東西,像誰的口水。王麗坐在床上補口紅,鏡子裏的眼神飄向窗外,霓虹燈管的紅光映在她臉上,像塊晃來晃去的紅燒肉。“把借條給我。”她突然開口,口紅抹出唇線,像嘴角淌了血,“還有遺書,都給我。”
    馮偉康從包裏掏出皺巴巴的紙,四張遺書疊得整整齊齊,最上麵那張是給王麗的,字跡歪歪扭扭,“寶貝,沒有你我活不下去”——這是他昨天在網吧抄的言情小說句子。借條單獨放在一個信封裏,王麗父親的簽名像條死蛇,癱在紙上。
    “看完能不能不走?”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在抖,像秋風中的破布條。王麗沒接話,撕開信封的動作幹脆利落,紙頁摩擦聲讓他想起撕安全套包裝時的聲響。借條在她手裏變成兩半,她又撕成四半,扔進垃圾桶,動作行雲流水,像在撕一張過期的電影票。
    “你有病吧?”馮偉康往前一步,腳腕碰到床沿,發出“咚”的悶響。王麗抬頭看他,眼神裏帶著不屑,像看一隻擋路的蟑螂。“三年了,你除了啃老還會幹什麽?”她的聲音裏帶著厭惡,“我爸說得對,你就是個廢物。”
    這句話像把刀,精準地捅進馮偉康的心髒。他想起上周去麻將館,輸給兄弟兩百塊,回家跟父親要錢時,老頭也是這樣罵他“廢物”。王麗的口紅還在桌上,外殼上印著“斬男色”,他突然覺得這顏色真諷刺,斬的不是男,是他這種沒出息的蠑螈。
    樓下傳來情侶的笑聲,甜得發膩,像融化的冰淇淋。馮偉康盯著垃圾桶裏的碎紙,借條的碎片裏露出“兩萬”的字樣,像在嘲笑他。三年前,他在兄弟的婚禮上對王麗一見鍾情,那時她穿著白色婚紗,像朵帶刺的玫瑰,而他穿著借來的西裝,緊張得直冒冷汗。現在玫瑰枯萎了,刺卻還在,紮得他遍體鱗傷。
    “其實我早就嫌你髒了。”王麗站起身,連衣裙的拉鏈滑到一半,露出半截後背,“跟你睡,還不如跟李明——人家起碼能給我買支口紅。”這句話徹底點燃了馮偉康心裏的火,他看見床頭櫃上的水果刀,刀柄上纏著防滑膠帶,像條待命的蛇。
    刀捅進王麗腹部的瞬間,馮偉康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咚咚咚”,像擂鼓。她的瞳孔瞬間放大,手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劃過他的皮膚,卻不怎麽疼。血滲出來,在紅色連衣裙上洇開,像朵迅速綻放的紅梅。她想喊,卻被他另一隻手捂住嘴,香水味混著血腥味,熏得他想吐。
    “讓你走!”馮偉康又捅了一刀,刀刃沒入皮肉的感覺,像插進一塊過期的豆腐,“讓你嫌我髒!”王麗的腿開始抽搐,連衣裙徹底滑落在地,露出粉色的內褲——那是他去年情人節送的,她說“太土了”,卻一直穿著。
    手機在床頭櫃上震動,是李明打來的。馮偉康盯著屏幕上的來電顯示,想起監控裏這人的樣子,穿件幹淨的白襯衫,像個剛畢業的大學生。他摸出王麗的手機,給李明發了條定位,嘴角上揚,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就讓這小子來收屍吧,看看他睡的女人,現在有多狼狽。
    警笛聲由遠及近時,馮偉康坐在馬桶上抽煙。王麗的屍體趴在地上,後頸的蝴蝶紋身沾著血,像隻被拍死的蛾子。他想起第一次見她紋身時,她說“這是自由的象征”,現在自由了,她卻再也動不了。煙灰掉在瓷磚上,他突然覺得累了,比打了三天三夜麻將還累。
    審訊室的燈白得刺眼,馮偉康盯著桌上的碎紙條,拚起來的遺書裏“寶貝”兩個字格外醒目。“後悔嗎?”警察敲了敲桌子。他摸了摸袖口的血跡,想起王麗撕借條時的表情,突然笑了:“不後悔,就是可惜,那兩萬塊錢欠條沒了——本來還想留給我爸,當養老錢呢。”窗外傳來七夕的鞭炮聲,他想起三年前那個婚禮,想起王麗說“我願意”時的眼神,突然覺得一切都很可笑——原來愛情這東西,比拚多多的假貨還不靠譜,說碎就碎,連個完整的欠條都留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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