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昨朝夕(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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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琅子像被戳破的氣球,突然跪倒在地,淚如雨下:“我們不需要英雄,我們隻需要大哥活著。”
    年輕的溫北君和玉琅子完全被這場景震住了。年長的溫北君扶住玉琅子的肩膀,抬頭看向溫九清:“族兄,我們不是來責怪你的。我們隻是想告訴你,你種下的種子,如今已經長成參天大樹。”
    他從懷中取出那封泛黃的信:“你說讓我們帶著你們的份一起活下去。我們做到了。”他的聲音堅定起來,“玉琅子現在是嵐州的天心將軍,封安國侯。我統領西境三軍,封少保,冠軍侯。河毓的血沒有白流。”
    溫九清的眼中閃過一絲光亮,他接過信,手指輕輕撫過自己當年的字跡:“我知道你們能做到。”
    “但你不知道我們有多痛苦!”玉琅子抬起頭,臉上淚痕交錯,“每次看到小鳶,我就想起大哥被元孝文逼著自縊的樣子!我隻擱他一裏,都沒有見到大哥最後一麵。每次慶功宴上,我都會給你留個位置!十七年了,我他媽的還在等一個永遠不會回來的人!”
    溫九清沉默地聽著,月光下他的輪廓顯得格外孤獨。終於,他站起身,走到玉琅子麵前,像對待孩子一樣撫摸他的頭發:“對不起,琅子。但我別無選擇。”
    “小鳶怎麽樣了,是叫這個名字吧,我的女兒。”
    溫北君點了點頭,“小鳶很好,我一直撫養著她長大,如今已經嫁入夫家,是個好丈夫。”
    “那就好。”溫九清笑著點了點頭,“真是辛苦你了啊這麽多年照顧她。”
    溫九清轉向所有人:“河毓郡注定陷落,但魏國不能亡,我們的魂不能亡。我需要琳子在朝中周旋,需要琅子在軍中立足,需要北君,”他看向年輕的溫北君,“需要你成長為真正的領袖。”
    年輕的溫北君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年長的溫北君突然明白了什麽:“你早就預見了一切...包括我們的現在?”
    溫九清微微一笑,從懷中取出一卷竹簡展開——上麵密密麻麻記錄著軍隊部署、朝中人脈,甚至詳細到每個關鍵人物的性格弱點。“我為你們鋪了三條路。琳子的文官之路,琅子的邊軍之路,北君的,”他看向年長的溫北君,“帝王之路。”
    “什麽?”兩個溫北君同時驚呼。
    “這是不臣之心啊!”
    與年少的溫北君不同,驚呼出聲的是年長的溫北君,也許是在十幾年的官場沉浮中舍棄了鋒芒,也被磨平了棱角,他更關注於這是不臣之心,是要掉腦袋的。
    溫九清卻不再解釋,隻是將竹簡遞給年長的溫北君:“回去後,打開會稽郡城南的雨花寺內第三個門板下的暗格。裏麵有你們需要的一切。”他頓了頓,“包括證明嬴氏血脈的信物。”
    玉琳子倒吸一口冷氣:“九清,你是說,北君是嬴氏血脈?”
    “這倒不是。”溫九清笑著搖了搖頭,“隻是北君身邊有個人是,北君,你和那個人怎麽樣了,算算時間,她應該往臨仙走了,你有沒有遇見她啊。”
    溫北君知道他說的是誰,隻是他沒有想到,他和自己夫人的初遇,也是在溫九清的安排之下。
    “我遇見了,她不是什麽嬴氏血脈,她隻是溫府的女主人,我的夫人,碧水,我不想讓她擔上那麽多責任。”
    溫北君的聲音在槐樹下炸開,驚飛了幾隻夜鳥。他的手不自覺地摸向腰間,那裏掛著碧水前年過年送他繡的羅帕。
    溫九清的目光柔和下來:“北君,你還是這樣,總想把在乎的人都護在羽翼下。”他轉向年輕的溫北君,“知道為什麽小時候我總是逼你學刀嗎?因為你太喜歡獨自承擔一切。”
    玉琅子抹去了眼淚,突然冷笑一聲:“得了吧,最沒資格說這話的就是你。是誰一個人去見元孝文送死的?”
    月光穿過槐樹枝葉,在溫九清臉上投下斑駁的陰影。他沉默片刻,從懷中取出一塊與溫北君腰間玉佩極為相似的玉飾,隻是上麵刻著嬴字。
    “碧水,你是這麽稱呼她的吧,她的真名叫嬴令儀,是秦和帝嬴拓的侄孫女。”溫九清的聲音很輕,卻像驚雷炸響在溫北君耳邊。
    溫北君是聽說過的,秦和帝嬴拓無後,才有了後來皇位繼承到了嬴楚和嬴嘉倫一支,如果當初碧水和她那個賭鬼父親還在的話,豈不是說嬴楚和嬴嘉倫即位的法理性就存疑,根本算不上什麽天下正統,碧水才是當今天下最正統的嬴氏血脈。
    年長的溫北君踉蹌後退一步,眼前浮現出十三年前救下的那個姑娘。那雙如水的眼睛,原來早在那時就已刻進他的靈魂。
    “你安排了一切?”溫北君的聲音發顫,“連我們的相遇都是算計?”
    “不。”溫九清搖頭,“我隻確保她能安全到達臨仙。至於你們,”他嘴角微揚,“那是天意。”
    玉琳子突然插話:“等等,九清,如果碧水姑娘是嬴氏血脈,那北君和她結合豈不是,”他看向年長的溫北君,眼中閃過震驚,“你們的孩子同時流著溫家和嬴氏的血!”
    溫北君如遭雷擊,“瑾潼還沒有一歲呢,她不該承擔這麽多。”
    溫九清沒有立即回答。夜風拂過槐樹,沙沙作響,仿佛時光的低語。年輕的溫北君和玉琅子完全被這場對話震住,不知所措地看著年長的自己情緒失控。
    “北君。”溫九清終於開口,聲音輕得像歎息,“你以為我為什麽要選你?”
    他走近一步,月光下兩人的影子重疊在一起:“不是因為你的軍事才能,也不是因為你是溫家最後的男丁。”他指向溫北君的心口,“是因為這裏——你比任何人都懂得守護的真諦。”
    溫北君想說些什麽,喉嚨卻像被什麽堵住了。十七年來戰場上的腥風血雨,每一次死裏逃生,都是為了回到碧水的身邊。而現在,溫九清要他將最珍視的人推向風口浪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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