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黃昏花易落(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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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庸的身影剛消失在門外,碧水就聽見屋頂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像是十幾隻貓在瓦片上輕盈地跳躍。她迅速吹滅燭火,將溫瑾潼緊緊裹在鬥篷裏。嬰兒出奇地安靜,隻是那雙黑亮的眼睛在黑暗中閃爍著異樣的光芒。
    “夫人!快走!”
    吳澤的聲音從後院方向傳來,帶著急促的喘息。碧水抱起孩子,貼著牆根向後門移動。她的指尖觸到袖箭冰冷的機關。
    院中突然傳來一聲悶響,接著是重物倒地的聲音。碧水透過窗縫看去,隻見林庸單膝跪地,雁翎刀插在地上支撐著身體。他的右肩插著三支弩箭,鮮血順著刀柄滴落,在青石板上匯成一小灘。
    “林先生!”碧水下意識要衝出去,卻被突然出現在身後的吳澤按住肩膀。
    “夫人不可!”吳澤壓低聲音,“外麵至少有五個一流高手,還有…”
    他的話戛然而止,因為院牆上突然多了一個人影。
    那人一襲黑衣,臉上戴著青銅麵具,月光下泛著幽幽青光。他負手而立,居高臨下地看著院中的林庸,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溫府的看門狗,就這點本事?”
    林庸艱難地抬起頭,咧嘴笑了:“你不是影衛的人。”
    碧水感覺懷中的溫瑾潼突然繃緊了身體。嬰兒的小手緊緊攥著那片枇杷葉,葉脈在月光下竟然泛出淡淡的金光。更詭異的是,院中那棵本該在冬季枯萎的枇杷樹,此刻無風自動,發出沙沙的響聲。
    姚青似乎也注意到了異常,他猛地轉頭看向碧水藏身的方向:“原來在這裏。”
    “走!”吳澤一把推開碧水,自己則抽出腰間長劍迎了上去,瞬間刺向姚青咽喉。但姚青隻是輕輕一揮刀,吳澤整個人倒飛出去,重重砸在院牆上。
    林庸趁機拔刀而起,雁翎刀在空中劃出一道銀弧,直取姚青麵門。這一刀快如閃電,帶著玉石俱焚的氣勢。姚青不得不後退半步,青銅麵具被刀鋒擦過,發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
    “這刀法?”姚青的聲音帶著幾分詫異,“溫北君竟然還教過你他的刀?”
    林庸沒有答話,他的刀勢驟然一變,刀鋒斜挑而上,直取姚青咽喉。
    姚青冷哼一聲,手中長刀如毒蛇吐信,精準地格住林庸的攻勢。兩刀相撞,火花四濺。林庸隻覺虎口發麻,卻不敢有絲毫鬆懈。他借著反震之力旋身一轉,刀鋒劃出一道銀弧,直削姚青下盤。
    “好刀法!”姚青縱身躍起,同時左手成爪,直取林庸麵門。林庸側頭避讓,卻還是被指風擦過,左頰頓時多出三道血痕。
    吳澤此時已從地上爬起,他強忍右臂劇痛,左手持劍從側麵刺向姚青腰眼。
    姚青卻似背後長眼,身形詭異一扭,長刀回旋,不僅格開吳澤的劍鋒,更順勢在他大腿上留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吳澤悶哼一聲,踉蹌後退。
    林庸抓住機會,刀鋒直刺姚青心窩。這一招毫無花哨,全憑一股狠勁。姚青不得不回刀格擋,卻見林庸突然變招,刀鋒一轉,竟是以刀背猛擊姚青手腕。
    啪的一聲脆響,姚青吃痛,長刀險些脫手。他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顯然沒想到這個年近五十的侍衛還有如此身手。
    “老東西找死!”姚青怒喝一聲,刀法驟然變得淩厲。他的刀鋒在月光下化作一片銀光,將林庸完全籠罩。林庸連連後退,身上又添幾道傷口,鮮血很快浸透了衣衫。
    吳澤見狀,咬牙撲上前去。他左手劍招雖不如右手純熟,卻勝在出其不意。一劍刺向姚青後心,逼得他不得不分心應對。
    林庸趁機喘息,他瞥見碧水仍躲在窗後,急得目眥欲裂。“走啊!”他嘶聲喊道,同時揮刀再上。
    姚青冷笑一聲,長刀突然變招,將吳澤逼退,同時左掌拍向林庸胸口。林庸倉促間橫刀抵擋,卻聽哢嚓一聲,跟隨他二十年的雁翎刀竟被生生震斷。
    “林先生!”吳澤驚呼一聲,不顧一切地撲上前去。姚青頭也不回,反手一刀,刀鋒劃過吳澤胸前,帶起一蓬血花。
    林庸眼見吳澤重傷,怒吼一聲,抓起半截斷刀撲向姚青。他完全放棄了防守,招招都是同歸於盡的打法。姚青一時竟被逼得連連後退。
    “瘋子!”姚青罵道,眼中終於閃過一絲懼意。他虛晃一招,突然變向,長刀直取林庸咽喉。
    林庸不閃不避,任由刀鋒刺入肩膀,同時將斷刀狠狠捅向姚青腹部。姚青大驚,倉促間隻來得及側身避讓,斷刀還是在他肋下劃開一道血口。
    “你。”姚青捂著傷口後退兩步,顯然沒料到林庸如此悍不畏死。
    林庸踉蹌著站穩,鮮血從肩膀的傷口汩汩流出。他咧嘴一笑,露出染血的牙齒:“溫府的狗,咬人也疼 ”
    姚青眼中殺機大盛,正要上前結果林庸,忽聽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他臉色一變,猶豫片刻,“今日算你們走運。”說完縱身躍上牆頭,消失在夜色中。
    林庸強撐的一口氣終於鬆懈,重重跪倒在地。他轉頭看向窗後的碧水,用盡最後力氣喊道,“快走。”然後眼前一黑,栽倒在血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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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水抱著溫瑾潼衝出房門,卻被眼前的景象驚得倒吸一口涼氣。院中橫七豎八躺著十幾具屍體,都是溫府的侍衛。月光下,鮮血在青石板上蜿蜒流淌,匯成一道道暗紅色的小溪。
    “夫人。”吳澤掙紮著爬過來,胸前傷口觸目驚心。他顫抖著指向後院:“密道,快!”
    碧水剛要上前攙扶,突然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她猛地回頭,隻見三個黑衣人不知何時已經站在屋簷下,手中長刀泛著寒光。
    “嬴令儀。”為首的黑衣人陰惻惻地開口,“陛下有令,格殺勿論”
    碧水聽到這個很多年沒有聽到過的姓名,下意識抱緊懷中的嬰兒,袖箭機關已經扣在指尖。
    林庸卻攔在了她身前,“快走啊夫人!”
    碧水隻能拉起吳澤向後院奔去。溫瑾潼在她懷中出奇地安靜,小手仍緊握著那片發光的枇杷葉。隨著她們的移動,葉片的金光越來越亮,竟在黑暗中照出一條清晰的小路。
    “這邊!”吳澤推開假山後的暗門,露出一個黑黝黝的洞口。他剛要邁步,突然身體一僵,低頭看見一截刀尖從腹前透出。
    “跑!”吳澤用盡最後力氣將碧水推進密道,自己則轉身撲向追來的黑衣人。密道門關閉的最後一刻,碧水聽見了利刃入肉的悶響。
    密道內漆黑一片,隻有溫瑾潼手中的枇杷葉散發著微弱的光芒。碧水強忍淚水,深一腳淺一腳地向前摸索。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終於出現一絲亮光。
    當她推開盡頭的木板時,發現自己站在雅安城隍廟的後院。天邊已經泛起魚肚白,遠處溫府的方向,一縷黑煙正嫋嫋升起。
    碧水低頭看向懷中的嬰兒,發現溫瑾潼正睜著那雙黑亮的眼睛望著她。更令人驚異的是,那片枇杷葉上的血跡,不知何時已經凝結成了一個清晰的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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