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南州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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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孝儒的手指死死摳住窗欞,木刺紮進皮肉也渾然不覺。晨霧中的祭壇上,十七盞長明燈的火苗突然劇烈搖晃,將徐榮的影子拉得很長,在青石板上扭曲成詭異的形狀。
    "那不是祭禮..."徐寧的聲音突然變得很輕,"是引魂。"
    劉棠猛地轉頭:"什麽引魂?"
    徐寧的銀鈴無風自動,發出細碎的聲響。她指向祭壇邊緣那些看似雜亂的刻痕:"那是瘴醫世代的秘文,用來召回遊魂的。"
    郭孝儒突然想起什麽,掙紮著從懷中掏出那半片染血的青玉。對著晨光,玉片背麵的名字下麵,隱約可見細如發絲的紅色紋路——是血,幹涸的血,勾勒出一個個小小的蓮花圖案。
    "主簿大人當年..."他聲音發顫,"是不是在等什麽人回來?"
    徐寧的瞳孔驟然收縮。她快步走到竹床邊,從暗格裏取出一卷泛黃的羊皮。展開後,上麵用朱砂畫著複雜的星象圖,角落裏題著一行小字:"隆武十九年季春,熒惑守心,當有亡者歸。"
    "這是..."
    "我哥臨走前夜,主簿大人觀星後畫的。"徐寧的手指輕撫星象圖,"第二天他就讓我哥帶著這個去了北邊。"
    劉棠突然倒吸一口冷氣:"你們看祭壇!"
    晨霧不知何時變成了詭異的青灰色。祭壇中央,徐榮麵前的長明燈一盞接一盞熄滅,但燈芯卻詭異地直立著,像被無形的手扶著。最後一盞燈熄滅的瞬間,整個祭壇陷入死寂。
    然後,郭孝儒聽到了——極其輕微的,像是很多人在很遠的地方同時歎息的聲音。
    "來了。"徐寧突然抓住他和劉棠的手,"別出聲。"
    祭壇四周的密林裏,緩緩飄出十七道模糊的影子。它們沒有人形,隻是一團團深淺不一的霧氣,卻詭異地保持著人的高度,在距離祭壇七步遠的地方停住。
    徐榮從懷中取出那方青蓮帕子,輕輕攤在祭壇中央。帕子上的蓮花突然開始變色,從素白漸漸染上淡淡的粉,最後變成刺目的血紅。
    "血蓮引魂..."徐寧的聲音帶著敬畏,"這是最古老的瘴醫秘術。"
    第一團霧氣飄向祭壇,在血蓮上方盤旋。郭孝儒瞪大眼睛——霧氣中漸漸浮現出一張中年人的臉,溫和中帶著威嚴,正是明德堂匾額上刻著的主簿模樣!
    緊接著是第二團、第三團...每一團霧氣靠近血蓮,都會短暫地顯露出人臉。郭孝儒認出了幾個——那是名冊上的名字,是七年前死在明德堂的學子們。
    所有霧氣都在血蓮上方停留片刻,然後緩緩飄向徐榮。他張開雙臂,任由霧氣沒入自己的身體。每融入一團霧氣,他的臉色就蒼白一分,到最後幾乎透明得能看見骨骼。
    "他在做什麽?"郭孝儒驚恐地問。
    "承魂。"徐寧的聲音帶著哭腔,"瘴醫的禁術,以自身為容器,暫時承載亡魂。"
    當最後一團霧氣融入,徐榮猛地跪倒在地,嘔出一口黑血。血落在青石板上,竟詭異地流動起來,勾勒出一幅完整的南瘴地圖,其中十七個地點被特意標出。
    "那是..."郭孝儒眯起眼睛。
    "埋骨處。"徐寧顫抖著解釋,"七年前,有人把屍體分別埋在南瘴十七個要害位置,用怨氣汙染了整個南瘴的地脈。"
    劉棠突然站起身:"所以這些年南瘴的毒瘴越來越重..."
    徐寧沉重地點頭:"他們在用南瘴人的命養某種東西。"
    祭壇上,徐榮艱難地爬向地圖邊緣,手指蘸著自己的血,在地圖中心畫了一個圈——那裏是南瘴最古老的榕樹,據說已有千年樹齡。
    "榕樹底下..."郭孝儒突然想起什麽,從懷中掏出那本潮濕的筆記,快速翻到最後一頁有字跡的地方。在"紫微暗淡"四個字下麵,有一處極不明顯的墨點,正好對應榕樹的位置。
    "我們得去那裏。"他剛站起身,突然聽到徐寧倒吸一口冷氣。
    祭壇上的徐榮突然劇烈抽搐起來,十七道霧氣從他口鼻中瘋狂湧出,在空中扭曲成痛苦的人形。與此同時,整棵榕樹方向傳來沉悶的轟鳴,地麵開始輕微震動。
    "有人在破壞儀式!"徐寧臉色煞白,"榕樹那邊——"
    她的話被一聲淒厲的慘叫打斷。祭壇上的血地圖突然燃燒起來,十七個標記點同時噴出黑紅色的火焰。徐榮的身體被火焰包圍,卻仍然掙紮著指向榕樹方向。
    "走!"劉棠一把拉起郭孝儒,"趁現在!"
    三人跌跌撞撞地衝向榕樹方向。身後的祭壇上,黑火越燒越旺,將十七道霧氣一點點吞噬。郭孝儒最後回頭時,看到徐榮的口型分明在說:
    "救救...南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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