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南州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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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穿過一片扭曲的灌木叢,郭孝儒的傷口又開始滲血。前方霧氣越來越濃,幾乎看不清一丈外的景象。徐寧突然停下腳步,從腰間取出一隻青銅鈴鐺。
    "閉氣!"她低喝一聲,搖響鈴鐺。
    清脆的鈴聲在霧中蕩開,周圍的霧氣竟像活物般退散,露出一條蜿蜒的小徑。小徑盡頭,一棵參天古榕的輪廓漸漸清晰——樹幹粗得需要十人合抱,氣根如垂落的簾幕,在風中輕輕擺動。
    "這就是..."劉棠的聲音有些發抖。
    "千年瘴榕。"徐寧收起鈴鐺,"南瘴的命脈所在。"
    郭孝儒突然按住胸口,那裏的傷疤傳來一陣灼燒般的疼痛。他低頭看去,發現繃帶下透出詭異的青光,是那枚青玉碎片在發光!
    三人小心翼翼地靠近古榕。樹根處盤踞著厚厚的苔蘚,隱約可見幾個新挖的土坑。空氣中彌漫著腐爛與某種香料混合的古怪氣味。
    "有人來過。"劉棠蹲下身,從土坑邊緣撿起一片碎布,"是官服的料子。"
    徐寧的臉色變得異常難看。她繞著樹幹走了一圈,突然在某處停下,撥開一叢氣根:"你們看!"
    樹幹上刻著一個與祭壇上相同的血蓮圖案,隻是這朵蓮花的蓮心處鑲嵌著一塊漆黑的石頭,正緩緩滲出暗紅色的液體。
    "是血髓石..."徐寧的聲音帶著恐懼,"傳說中能吸食生靈精魄的邪物。"
    郭孝儒胸前的青光突然大盛。他痛苦地彎下腰,青玉碎片竟自行破開繃帶,飛向那塊黑石。兩者相撞的瞬間,爆發出一陣刺目的光芒。
    光芒散去後,黑石表麵出現了蛛網般的裂紋。樹幹上的血蓮圖案也開始褪色,取而代之的是十七個模糊的人形陰影,在樹皮上若隱若現。
    "這是..."劉棠瞪大眼睛。
    "被囚禁的魂魄。"徐寧顫抖著伸手觸碰樹幹,"主簿大人他們..."
    古榕突然劇烈搖晃起來,氣根如鞭子般抽打地麵。一個低沉的聲音從樹幹內部傳來,像是無數人同時在呻吟:
    "解...開..."
    郭孝儒踉蹌著上前,將手掌貼在樹幹上。刹那間,無數畫麵湧入他的腦海。
    七年前的黑夜,一隊黑衣人將十七具屍體分別埋在南瘴各處;主簿被鐵鏈鎖在榕樹下,眼睜睜看著弟子們被殺害;一個戴著青銅麵具的人將黑石嵌入樹幹,念誦著古怪的咒語...
    "是鎮守使!"郭孝儒猛地抽回手,"當年的南瘴鎮守使!"
    徐寧突然從藥囊中掏出一把骨刀:"沒時間了,必須取出血髓石!"
    她剛要動手,地麵突然裂開,無數樹根如觸手般纏住三人的腳踝。劉棠的短刀砍在樹根上,卻隻留下一道淺痕。
    "沒用的!"徐寧掙紮著喊道,"這些根須已經與怨氣同化!"
    千鈞一發之際,一道人影從霧中衝出,是徐榮!他渾身是血,手中握著一支燃燒的青色火把。火焰所過之處,樹根紛紛退縮。
    "哥!"徐寧驚呼。
    徐榮沒有回答,隻是將火把插在樹幹前,然後跪倒在地,從懷中取出那方已經完全變成黑色的青蓮帕子。
    "以血為引..."他的聲音沙啞得不似人聲,"以魂為祭..."
    帕子落在火把上,青色火焰瞬間暴漲,將整棵古榕包裹。樹幹上的十七道人影漸漸清晰,最後化作一縷縷青煙,消散在火光中。
    隨著一聲震耳欲聾的爆裂聲,血髓石終於從樹幹上脫落。徐榮接住下落的黑石,在掌心捏得粉碎。
    "結束了..."他喃喃道,然後重重倒在地上。
    郭孝儒和劉棠衝上前,發現徐榮的皮膚上布滿了詭異的紋路——正是那十七個學子的名字。
    "他用自己的身體..."徐寧哭著檢查哥哥的脈搏,"承載了所有怨氣。"
    遠處傳來嘈雜的人聲,隱約可見火把的光亮。劉棠握緊短刀:"是官兵!"
    徐寧擦幹眼淚,迅速從藥囊中取出三粒藥丸:"服下這個,能掩蓋氣息。我們必須立刻離開南瘴!"
    郭孝儒背起昏迷的徐榮,最後看了一眼燃燒的古榕。樹幹上,血蓮的圖案已經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朵新生的青色花苞。
    "南瘴會好起來的。"徐寧輕聲說,"主簿大人他們...終於自由了。"
    三人借著霧氣的掩護,悄悄向北方撤去。身後,南瘴的天空漸漸泛起魚肚白,新的一天即將到來。
    三人剛穿過最後一道山坳,前方突然傳來整齊的馬蹄聲。郭孝儒背著昏迷的徐榮,踉蹌著停下腳步。晨霧中,一隊黑甲騎兵如鬼魅般浮現,為首的將領手持丈二長槍,槍尖挑著一麵繡著溫字的猩紅戰旗。
    "是溫家軍!"劉棠的短刀已經出鞘。
    騎兵迅速散開,將三人團團圍住。為首的將領摘下鐵盔,溫婉如山水畫。
    "步兵都尉肖姚。"他聲音如沐春風,"奉溫將軍之命,接應諸位。"
    徐寧警惕地擋在哥哥身前:"我們憑什麽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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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姚並未答話,隻是突然抬起右手。所有騎兵同時翻身下馬,動作整齊劃一。他們摘下頭盔,露出同樣堅毅的麵容,而後齊聲喝道:
    "溫家軍!"
    這聲呼喝在山穀間回蕩,驚起一群血羽雀。郭孝儒注意到,每個騎兵的左臂甲胄下,都隱約露出一截靛藍色的布條——那是南瘴人特有的衣料。
    “不論是南瘴人還是虞州人,隻要願意,都是我們的同袍,徐榮和我們同生共死過,你們就可以把後背交給我們這些同袍!”
    肖姚的話音剛落,遠處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郭孝儒警覺地回頭,隻見一隊身著魏軍服飾的騎兵正朝這邊疾馳而來,為首的將領手持明晃晃的軍令旗。
    "是朝廷的追兵!"劉棠的短刀已經橫在胸前。
    肖姚卻神色不變,隻是輕輕抬手。溫家軍騎兵立刻變換陣型,將三人護在中央。他們動作整齊劃一,鐵甲相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別怕。"肖姚的聲音依然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溫家軍在此,沒人能動你們分毫。"
    郭孝儒感覺背上的徐榮輕輕動了一下。低頭看去,發現他雖然仍閉著眼睛,但嘴角微微上揚,仿佛在做一個安心的夢。
    魏軍騎兵在十丈外勒馬停下。為首的將領厲聲喝道:"奉朝廷之命,緝拿要犯!肖都尉,你這是何意?"
    肖姚不慌不忙地整了整護腕:"末將奉溫將軍之命,護送貴客前往青要山。不知張將軍口中的要犯是何人?"
    "少裝糊塗!"張昏一抖韁繩,戰馬不安地踏著步子,"那三人是朝廷通緝的要犯!特別是那個徐榮,涉嫌勾結北狄!"
    徐寧聞言,手指已經摸向腰間的毒囊。郭孝儒注意到,肖姚的右手悄悄做了個手勢,身後的溫家軍騎兵立刻調整了站位。
    "張將軍怕是認錯人了。"肖姚的聲音依然平靜,"這三位是溫將軍的故交,正要前往青要山赴約。"
    "放屁!"張昏猛地抽出佩劍,"肖姚,你這是要造反嗎?"
    山風突然變得凜冽,吹得戰旗獵獵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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