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章 拂曉之前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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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北君的手指輕輕摩挲著那張被鮮血浸透的紙條。陽光透過窗欞,在紙麵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讓那幾個字顯得愈發猙獰。
    "銅雀未死..."他低聲重複著,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衛子歇在房間裏來回踱步,長靴敲擊地麵的聲音格外沉悶。"這不可能,"他停下腳步,眉頭緊鎖,"元孝文的屍首是我親自收斂的。"
    徐榮站在窗邊,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窗框:"但元孝文確實有古怪。黑水河一戰,他敗得太輕易了。"
    一陣輕微的咳嗽聲打斷了他們的思緒。床上的溫瑾潼翻了個身,小臉在睡夢中皺成一團。溫北君立刻放輕腳步走到女兒身邊,為她掖了掖被角。孩子的手腕上還留著針灸的痕跡,細小的針眼周圍泛著淡淡的青色。
    "先生,"郭孝儒壓低聲音,"小姐的毒雖然解了,但七日香傷及心脈,需要靜養月餘。"
    溫北君點點頭,目光卻仍停留在那張血書上。紙條邊緣已經幹涸的血跡呈現出詭異的紫黑色,讓他想起黑水河畔那些中毒而死的士兵。
    知畫的繡莊被燒毀後,她暫時住在溫府的西廂房。此刻她正坐在窗前,就著晨光修補一件被火星灼出破洞的衣裙。針線在她手中靈活地穿梭,卻在聽到腳步聲時突然一頓。
    "徐將軍?"她抬頭,看見徐榮站在門外,手裏捧著一個食盒。
    "給你帶了早膳。"徐榮的聲音比平時柔和許多,"聽說你一夜未眠。"知畫放下針線,接過食盒時注意到徐榮右手上纏著的新繃帶。"你的手..."
    "無礙。"徐榮迅速將手背到身後,卻碰倒了桌上的針線筐。幾枚繡針滾落在地,其中一枚竟深深紮進了木質地板。
    兩人同時愣住。徐榮蹲下身,小心地拔出那枚針,發現針尖泛著不自然的藍光。
    "這是..."知畫的聲音微微發抖,"不是我繡莊的針。"
    徐榮的臉色瞬間變得凝重。他輕輕將毒針包進帕子,目光掃過房間的每個角落:"從昨夜起,可有人來過?"
    知畫搖頭,突然想起什麽:"隻有...送熱水的小丫鬟。"
    溫府的地窖被臨時改成了議事廳。昏暗的燭光下,幾個身影圍坐在一張粗糙的木桌旁。
    "查清楚了。"衛子歇將一疊文書推到桌子中央,"元玨這半年的行蹤很可疑,每月十五必去城北的玄女廟。"
    溫北君翻看著文書,指尖在某頁突然停住:"這個香油錢數目不對。"
    徐榮湊過來看:"三百兩?一個郡王去上香需要這麽多?"
    "不止如此。"衛子歇又取出一張地圖,"我派人跟蹤發現,玄女廟後有條密道,通向..."
    他的手指停在地圖上一個不起眼的標記上。溫北君的瞳孔驟然收縮——那是前朝銅雀軍的秘密據點,二十年前就該被夷為平地的地方。
    燭火突然劇烈搖晃起來。吳澤匆匆從樓梯下來,手裏捧著一個木盒:"王爺,在吳懷房裏發現的。"
    盒中整齊擺放著六枚銅錢,每一枚都被從中折斷,斷口處刻著細小的紋路。溫北君將銅錢拚在一起,紋路竟組成了一隻展翅的玄鳥圖案。
    "第七枚呢?"衛子歇急問。
    吳澤臉色蒼白:"在...小姐枕頭下找到的。"
    玄女廟的飛簷在月光下投下猙獰的影子。劉棠和郭孝儒伏在廟外的古柏上,靜靜觀察著廟內的動靜。
    "醜時三刻了。"郭孝儒壓低聲音,"怎麽還沒動靜?"
    劉棠的指尖輕輕摩挲著刀柄:"耐心點。"
    正說著,廟門悄無聲息地開了。一個披著鬥篷的身影鬼鬼祟祟地溜出來,左右張望後,迅速向後院走去。
    "是元玨。"劉棠眯起眼睛,"跟上去。"
    兩人借著夜色的掩護,尾隨元玨來到後院一口枯井旁。隻見元玨在井沿某處按了幾下,井壁竟然移開,露出一條向下的階梯。
    郭孝儒倒吸一口冷氣:"這機關..."
    "東魏的手法。"劉棠的聲音冷得像冰,“這群雜種,把銀子全花在這種東西上了。”
    他們正要跟進去,突然聽到身後傳來輕微的破空聲。劉棠猛地推開郭孝儒,一柄飛刀擦著她的發梢釘入樹幹。
    "有埋伏!"
    密道內潮濕陰冷,牆壁上的火把投下搖曳的光影。元玨的腳步聲在空曠的通道中回響,最終停在一扇鐵門前。
    "是我。"他低聲說出一串數字,"癸卯,七,二十一。"
    鐵門緩緩開啟,露出一個燈火通明的大廳。十幾個身著玄色勁裝的男子正在操練,招式狠辣,招招致命。
    "殿下。"為首的單膝跪地,"一切準備就緒。"
    元玨摘下鬥篷,露出那張與元孝文有七分相似的臉:"溫家丫頭死了嗎?"
    "稟殿下,剛剛收到消息...解毒了。"
    "廢物!"元玨一腳踹翻旁邊的兵器架,"那個小雜種果然靠不住!"
    他煩躁地在大廳裏踱步,突然停下,從懷中取出一個錦囊:"傳令下去,啟動驚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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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錦囊中滑出一枚銅錢,正是斷成兩半的第七枚。
    溫瑾潼的房間裏,藥香混合著安神香的氣息。小姑娘已經能坐起來了,正就著燭光翻看一本畫冊。
    "爹爹!"看到溫北君進來,她立刻放下畫冊,"我的小木劍呢?"
    溫北君在床邊坐下,輕輕撫摸女兒的頭發:"等你好了就還給你。"他的目光掃過畫冊,是碧水生前繪製的花草圖鑒。
    "娘親畫的真好看。"溫瑾潼指著其中一頁,"這種花我在學宮後山見過。"
    溫北君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是一株七葉蓮。碧水的批注寫著:"七葉同心,可解百毒。"
    他的心跳突然加快:"潼潼,這花在哪?"
    "後山的小溪邊,蘇爺爺帶我去認過。"小姑娘歪著頭,"爹爹,娘親是不是很厲害?"
    溫北君將女兒摟進懷裏,聲音有些哽咽:"是啊,你娘親...是最厲害的。"
    窗外,一輪明月悄悄躲進了雲層之後。
    黎明前的學宮後山籠罩在薄霧中。溫北君和郭孝儒舉著火把,沿著小溪仔細搜尋。
    "王爺,這裏!"郭孝儒突然喊道。
    溪邊的亂石叢中,幾株七葉蓮在晨露中搖曳。溫北君小心地采下最完整的一株。
    他站起身,望向遠處的玄女廟方向。第一縷陽光刺破雲層,照亮了他眼中的決然。
    "傳令下去,圍剿玄女廟。"
    正午的陽光格外刺眼。玄女廟外,三百精兵已將這裏團團圍住。
    溫北君身著輕甲,腰間的琵琶淚在陽光下泛著寒光。衛子歇和徐榮分列兩側,劉棠則帶著一隊人馬封鎖了後山。
    "破門!"
    隨著溫北君一聲令下,士兵們撞開廟門。廟內卻出奇地安靜,隻有幾片落葉在風中打轉。
    "搜!"
    眾人分散搜查,很快在後院發現了那口枯井。井蓋大開,隱約能聽到下麵傳來的打鬥聲。
    溫北君正要下去,突然聽到廟門處傳來一陣騷動。轉頭看去,竟是元常陳帶著禁軍趕到。
    "王叔,"年輕的帝王臉色凝重,"朕收到密報..."
    話音未落,枯井中突然傳出一聲巨響,整個地麵都震動起來。一股黑煙從井口噴湧而出,隱約可見火光。
    "郭孝儒!劉棠!"溫北君臉色大變,就要衝過去。
    衛子歇死死拉住他:"是火藥!井道要塌了!"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兩個灰頭土臉的身影從井口爬了出來。劉棠背上還背著個人,正是奄奄一息的元玨。
    "元孝文...沒死..."元玨咳出一口血。
    話未說完,他的頭便無力地垂了下去。
    溫北君的手微微發抖。他望向學宮方向,那裏,他的女兒正在慢慢康複。
    風吹過玄女廟的殘垣,帶來遠處學宮的鍾聲。
    拂曉剛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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