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6章 潛龍勿用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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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鳳台的水榭裏,溫鳶指尖的茶盞突然傾斜,一滴琥珀色的茶湯濺落在青玉案上。她望著案上水漬漸漸暈開的紋路,忽然想起三日前那個雨夜。
    那夜她批衣起身,看見叔父獨自站在庭中。雨水順著他的鬢角滑落,混著幾絲銀白。她才驚覺,曾經那個在沙場上一人獨戰百人的虞王,鬢間竟已生了華發。
    "娘娘?"侍女輕聲喚道。
    溫鳶回過神來,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案上那方鎏金令牌。令牌邊緣的鳳凰紋路已經有些磨損,這是她及笄那年,叔父親手所贈。當時他說:"溫家的女兒,要像鳳凰一樣,浴火也能重生。"
    殿外忽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溫鳶抬眸,看見元常陳疾步而來,明黃色的龍袍下擺沾著未幹的露水。
    "陛下?"她起身相迎。
    元常陳握住她微涼的手,聲音壓得極低:"賈文羽死了。"
    溫鳶瞳孔驟縮。那個三日前還在太極殿上耀武揚威的毒士,竟突然...
    "北狄人幹的?"
    元常陳搖頭,從袖中取出一枚染血的玉扣:"在驛館遇刺,凶手留下了這個。"
    溫鳶接過玉扣,指腹觸到上麵細密的紋路——那是魏國皇室暗衛獨有的標記。她猛地抬頭,正對上元常陳複雜的目光。
    "不是朕派的。"年輕的天子聲音發緊,"朕的暗衛昨夜都在宮中。"
    虞王府的書房裏,溫北君正在教溫瑾潼下棋。
    六歲的小郡主跪坐在錦墊上,白嫩的手指捏著黑子,眉頭皺成個小疙瘩。棋盤上,白子已經形成合圍之勢。
    "爹爹,我輸了。"她癟著嘴,眼眶微紅。
    溫北君伸手拂亂棋局,冷硬的眉眼柔和下來:"輸贏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忽然頓住,轉頭望向窗外。
    衛子歇立在廊下,肩頭落著幾片梧桐葉。
    "先生,賈文羽死了。"
    溫北君執棋的手懸在半空,白玉棋子映著窗外的天光,在他指間投下細碎的光斑。他緩緩落子,棋子叩在棋盤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什麽時候的事?"
    "寅時三刻。"衛子歇壓低聲音,"現場留了暗衛的標記,但..."
    "但不是我們的人。"溫北君接話,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有意思。"
    溫瑾潼仰著小臉,看看父親又看看衛子歇,突然指著棋盤叫道:"爹爹你看!"
    被拂亂的棋局中,幾枚黑子不知何時竟排成了一個"殺"字。
    懿親王府的地牢裏,淩基盯著牆上血字,臉色陰沉如鐵。
    "查!給本王徹查!"
    跪在地上的暗探瑟瑟發抖:"王爺,凶手用的確實是魏國暗衛的手法,但..."
    "但什麽?"
    "但傷口走勢不對。"暗探咽了口唾沫,"魏國暗衛習慣從左往右割喉,這個卻是..."
    "從右往左。"淩基冷聲打斷,"是北狄人的手法。"
    他轉身望向鐵窗外,遠處雁門關的烽火還在燃燒。三天前,他奉皇兄之命北上督軍,卻在半路收到賈文羽的死訊。
    "好一招禍水東引。"淩基攥緊拳頭,骨節發出脆響,"幕後的人以為這樣就能挑撥齊魏關係?不能,也絕不可能,齊國不能在此刻向魏國宣戰。"
    他冷冷的看著前方,他承認,他小看魏國了,怪不得皇兄執意要先啃下已經強勢了百年有餘的楚國,最後去吞掉這個魏國。
    他以為他已經很高看溫北君了,現在想來他還是低估溫北君了,溫北君絕不僅僅隻是羋法一樣的君主,他要把溫北君看作和淩丕旗鼓相當的對手。
    夜色如墨,溫北君獨自站在虞王府最高的角樓上。
    夜風掀起他的衣袍,獵獵作響。他望著皇城方向,手中把玩著那枚帶血的玉扣。這是今早一個乞丐送到府上的,玉扣背麵刻著一個小小的"鳶"字。
    "王叔。"
    身後傳來元常陳的聲音。溫北君沒有回頭,隻是將玉扣收入袖中。
    "陛下深夜出宮,不合規矩。"
    元常陳走到他身側,年輕的臉上帶著罕見的凝重:"賈文羽之死..."
    "與我們無關。"溫北君打斷他,"但有人希望我們覺得有關。"
    元常陳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看見皇城東北角的鳳台還亮著燈。他忽然明白了什麽,臉色驟變。
    "小鳶她..."
    "陛下。"溫北君轉身,月光在他眼中凝成寒冰,"這局棋,才剛剛開始。"
    盡管已經站在整個魏國的頂點,元常陳卻依舊沒有得到淩丕的瞥視,那個曾經被詬病最年輕的四大將軍的溫北君,如今卻以虞王的身份籠罩在整個魏國的上空。
    可是這條巨蟒如今已經傷痕累累,又能籠罩多久呢?離開了溫北君,這個新生的政權能夠阻擋淩丕和齊國的鐵蹄嗎?
    元常陳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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