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7章 遺淚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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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平五年七月十五,中元之夜。漢陽城頭本該高懸的祭魂燈籠卻一盞未亮,整座城池籠罩在詭異的黑暗中。子時三刻,西門突然發出"吱呀"的聲響,厚重的城門緩緩開啟。早已埋伏在城外蘆葦蕩中的齊軍鐵騎如潮水般湧入,馬蹄包裹的棉布讓這支大軍行進時竟未發出半點聲響。
    城頭的烽火台守衛剛要示警,就被黑暗中飛來的弩箭射穿了喉嚨。鮮血噴濺在烽火台上,尚未點燃的狼煙柴堆被染成了暗紅色。當魏國援軍聞訊趕到時,漢陽城樓上已經飄揚著齊國的玄色旗幟。那旗麵上用金線繡著的猙獰虎頭栩栩如生,虎目處綴著的兩顆鴿血寶石在夕陽下泛著血色的光芒,仿佛在嘲笑著來遲的魏軍。
    淩基負手立於漢陽城最高處的譙樓上,玄色大氅在風中獵獵作響。他望著魏軍倉皇撤退時揚起的滾滾煙塵,嘴角浮現出一絲冷酷的笑意。緩緩解下腰間玉佩,他將其輕輕放在城牆垛口——這是用當初魏使那塊玉改雕的,如今上麵用簪花小楷刻著四個字:"下一個就是你"。玉佩在暮色中泛著溫潤的光澤,與城下尚未幹涸的血跡形成詭異的對比。
    夜風漸起,裹挾著血腥味掠過城頭,吹散了淩基束發的玉冠。黑發飛揚間,他深邃的眼眸中跳動著野心的火焰。淩基知道,這場以三國為棋盤的博弈才剛剛開始。齊國這隻蟄伏多年的猛虎,終於亮出了它鋒利的獠牙。而漢魏兩國的噩夢,也才剛剛拉開序幕。
    銅雀台的燈火徹夜未熄,將偌大的議事廳映照得如同白晝。淩基站在一幅巨大的羊皮地圖前,指尖沿著漳水蜿蜒的曲線緩緩移動。燭光在他棱角分明的側臉上跳動,映出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眸。地圖上密密麻麻的標記顯示著三國邊境的每一處關隘、每一座城池,而最引人注目的,是漢陽城那個被朱砂圈出的紅點。
    "王爺,探子來報。"司馬靖才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陰影處,手中捧著一卷竹簡。這位年過六旬的老丞相步履輕盈得如同鬼魅,連衣袍摩擦的聲音都微不可聞。"漢陽城破後,魏國派使者星夜趕往漢中,據說是溫北君的心腹幕僚。"
    淩基眉頭微挑,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案幾:"溫北君這是要親自去見漢王?"他忽然輕笑一聲,從袖中取出那枚染血的玉玨,在燭光下細細把玩。"看來我們的"禮物"送得正是時候。"
    司馬靖才湊近細看,發現玉玨內側新刻了一行蠅頭小字:"魏使攜密函,子時過鷹嘴峽"。老丞相的瞳孔驟然收縮,白須微微顫動:"王爺早就料到魏國會與漢國密謀?"
    "備馬。"淩基將玉玨收入懷中,玄色大氅在轉身時劃出一道淩厲的弧線,金線刺繡的雲紋在燭光下若隱若現。"本王要親自會會這位魏國特使。司破虜何在?"
    子時的鷹嘴峽靜得可怕,連蟲鳴鳥叫都銷聲匿跡。月光被高聳的崖壁切割成碎片,灑在布滿礫石的山路上,為這險峻的地形鍍上一層慘白的銀輝。淩基伏在一塊突出的岩石後,能清晰地聽見自己平穩的心跳聲。他身上隻著輕便的皮甲,腰間懸著那把從不離身的青銅劍,劍鞘上細密的雲雷紋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來了。"身旁的司破虜低聲道,年輕的麵龐上寫滿興奮。遠處傳來馬蹄鐵撞擊山石的清脆聲響,一隊黑影正沿著蜿蜒的山路緩緩前行。借著月光,可以看清為首的騎者身著魏國官服,身後跟著十餘個精壯護衛。
    淩基緩緩舉起右手,埋伏在兩側崖頂的三百弓箭手立即繃緊了弓弦,箭簇上包裹的油布散發著刺鼻的味道。當魏使的隊伍完全進入伏擊圈時,他的手掌猛地揮下。
    "嗖嗖嗖——"數百支火箭同時離弦,將夜空照得亮如白晝。箭雨如蝗,瞬間就將魏使的護衛釘成了刺蝟。慘叫聲在山穀中回蕩,驚起一群夜棲的烏鴉。淩基縱身躍下山崖,身形矯健如豹,長劍精準地架在了魏使的脖子上,劍鋒在月光下泛著森冷的光芒。
    "溫北君的信呢?"他的聲音比峽中的夜風還要冷,眼神銳利得仿佛能刺穿人心。
    魏使麵如土色,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滾落。他顫抖著從貼身的錦囊中取出一封火漆密函,羊皮紙的封口處蓋著元常陳的印璽。淩基劍尖輕挑,密函在月光下展開,上麵赫然寫著:"齊軍虛實已探明,可合兵攻之,望漢王依約行事"。
    "好一個合兵攻之。"淩基冷笑一聲,劍鋒突然轉向魏使身後那個一直低著頭的隨從,"漢國的特使大人,戲演夠了嗎?"
    那"隨從"猛地抬頭,露出一張年輕卻陰沉的臉。他剛要動作,司破虜的雙戟已經交叉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不愧是齊國的懿親王,"漢使陰測測地笑道,"不過就算你截獲了密函,也改變不了兩國聯軍即將..."
    話音未落,淩基的劍已經刺穿了他的咽喉。"帶回去審。"他冷冷地吩咐,轉身時大氅揚起一片陰影,如同死神的羽翼。
    三日後,漢陽城外的官道上塵土飛揚。魏國大將肖姚親率三萬精兵,浩浩蕩蕩地向東進發。這支軍隊裝備精良,旌旗招展,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三千重甲騎兵,人馬俱披鐵甲,在陽光下泛著冷冽的金屬光澤。
    "報——"探馬飛馳而來,"齊軍主力被漢軍牽製在漳水,臨淄城防空虛!"
    肖姚笑道:"這淩基終究還是嫩了些,中了我們的計了!"他轉頭對副將道,"傳令全軍加速,務必在日落前拿下臨淄西門!據密報,城內隻有老弱殘兵五千。我要給虞王一個驚喜。"
    然而當魏軍抵達臨淄城下時,迎接他們的卻是一座死寂的空城。城門大開,街道上連隻野狗都沒有,隻有秋風卷著落葉在空曠的街巷中打轉。肖姚心中警鈴大作,正要下令撤退,忽聽城頭戰鼓雷鳴。
    "別來無恙啊。"淩基的身影出現在城樓上,一襲白衣勝雪,在夕陽下格外醒目。更令肖姚肝膽俱裂的是,淩基手中竟提著那個漢國特使的頭顱!鮮血從頭顱的斷頸處滴落,在城磚上濺開一朵朵刺目的紅花。
    "多謝將軍送來的行軍路線。"淩基一揮手,無數火把突然在城外荒野上亮起,形成一道火牆將魏軍團團圍住。火光照亮了埋伏在四周的齊軍,黑壓壓的槍戟如林,至少有五萬之眾。"現在,該讓漢王看看他忠實的盟友是怎麽葬送三萬大軍的了。"
    肖姚麵如死灰,他終於明白自己中了圈套。那封被截獲的密函,根本就是淩基故意放出去的誘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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